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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回 兵败山倒铁阵破 单骑救援陷重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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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趁着夜色一路飞奔回营,回到阵地后一刻也没有耽搁地就来到了康熙帐前,门口的侍卫看到来人一幅刺客打扮,全都冲上来挡住他,胤禛不慌不忙地拉下蒙面布,还是侍卫统领鄂尔达先认了出来,跪倒在地:“奴才不知是四阿哥,请阿哥恕罪。”
胤禛无意多费口舌,只是一摆手,“快去通报一声,我要立刻觐见皇阿玛。”
鄂尔达抬起头来说:“回四阿哥,不必通报了,皇上正在帐内等着四阿哥呢。”
胤禛轻点下头,便直接掀帘而入。康熙此时也没有顾及什么宫廷礼仪,见了四阿哥便直奔主题:“怎么样?可有收获?”
胤禛从怀中拿出那张布阵图,并且将夜探敌营的事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康熙听了,似是自言自语道:“凝眉这孩子,胆量不让须眉啊。”
“皇阿玛,现在有了这布阵图,又知晓他们敌方人数,可谓知己知彼,依皇阿玛之见,我们何时出兵反击?”胤禛焦急地问,他想早点发起总攻,不仅有利于获得先机,更主要的是避免凝眉有更大的危险。
“你有何看法?”康熙高深莫测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
“儿臣认为兵贵神速,不如就趁今夜,打准噶尔个措手不及。”
“嗯,与朕的想法不谋而合,”康熙沉吟一会儿,忽然果断地对着帐外朗声吩咐道:“鄂尔达听令,速速召集各路军队,半个时辰后校场集合,不得有误。”
再说凝眉,她将四阿哥给的筒状物体放入袖中,便急急回帐,刚踏入营地就听说有刺客闯入。她蹑手蹑脚回到帐里,点燃油灯,刚想喘口气,却发现木图正坐在塌上等她,凝眉被吓得不轻,怒道:“你干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声不响的,人吓人吓死人的!”
木图一脸阴郁:“你刚才去哪里了?”
凝眉隐隐感到有危险的气息在身边环绕,倒了杯水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我是看今天月朗星稀,晚饭吃得太饱,出去走走而已。”
“出去走走?出去走走用得着这么惊慌吗?”说着,看了一眼凝眉握着杯子不住颤抖的手。空气中似乎布满了一触即发的死亡威胁,让凝眉突然感到窒息。
“启禀小王爷,清兵趁夜突然向我们开战,已经打过来了!”这时,门外有个士兵冲进帐内向木图报告。听到这个信息,凝眉内心一颤,把一杯水都打翻在地上。
木图站起身,右手紧握住腰中佩剑的剑柄,指关节有些微微地泛白,慢慢向凝眉走过来,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剑取她首级。第一次感到死亡就在眼前,凝眉的心却平静了,也罢,自己来这里不就是抱着必死之心吗?只是她的眼神在穿透木图的愤怒和阴鸷后,却看见了他眼底的一抹伤痛欲绝。为什么?他应该恨自己的,就连凝眉也恨自己的卑鄙和背叛。
整个世界大概忘记了运转,沉默的对峙中一切都静止了,凝眉认命地闭上了眼睛,这是一个叛徒应得的下场,她完全接受这样的命运判罚。
然而在一片死寂中,凝眉等来的却不是被一剑封喉的下场,而是只听见木图冷冷地对那个士兵吩咐道:“传令下去,立刻列阵!”他的目光始终定格在凝眉脸上,直到凝眉好像听到他齿关紧咬的“咯咯”声后,木图终于扭头跑出了帐子,样子似乎更像落荒而逃。
凝眉整个人垮了下来,扶着椅子慢慢地瘫坐在地上,现在自己该怎么办?应该立刻拔腿就逃的,但是自己的心为什么不愿意呢?她还在牵挂着谁?这本是战争,兵不厌诈,自己完全没有错,但为什么心里的愧疚却那样深刻?不自觉地凝眉流泪了,她恨这场战争,它让自己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失去了董大哥,背叛了一个救过自己的好人。父亲临终的场面,董大哥为了让她脱身,绝决地拔出身上的箭,还有刚才木图眼中的怨恨都交叠出现在凝眉眼前,让她头晕目眩,“不!”她大喊一声冲出了帐门,仿佛逃离了这个地方便逃离了这种可怕的记忆。
帐外来回穿梭的抬伤兵的担架果然帮助凝眉摆脱了痛苦,她马上投入到伤员的救助中,起先那些人还不放心她这个俘虏,但看她手脚勤快,技术娴熟,也渐渐地放任她自己去忙活了。
不知过了多久,伤员却是越来越多,可以想见这场战争的惨烈程度,凝眉觉得清军这下应该可以说是胜利在望了。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帐外大喊:“快点,快救小王爷!”凝眉心里一阵莫名的刺痛,立刻冲了出去,看到木图正躺在担架上被抬进来,刚才还英姿勃发地上阵应战,这下却静静地躺在榻上,仿佛已经没了生气。
这一幕多么熟悉,几天前凝眉就是这样无力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离去,她不要再看着更多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离去了,于是她大声指挥道:“快,快点先给小王爷止血,去把军医叫来,快呀!”大家起先还沉浸在失去木图的痛苦中,都觉得已经无力回天了,经她这么一提醒,好似忽然看到了希望,重新忙碌了起来。
军医视察了一下伤口,还好受伤部位在左肩,只是因为木图受了伤后仍继续应战,所以失血过多导致昏厥。终于,血被止住了,但木图仍处于昏迷中,凝眉也无心去救助别的伤员,便陪在木图身边,不时地给他灌些水,好让他退烧。
此时,清军的第一拨进攻已经渐趋缓和,双方都处于休整状态,然而大家还没有松口气,就发现八阿哥不见了。
“你确信刚才在帐外看到了八阿哥?”胤禛仔细地盘问着康熙帐殿外的守卫。
“回四阿哥,奴才的确看见了。八阿哥在帐外站了一会儿便骑着马匆匆离开了。”
“嗯,下去吧,”然后胤禛走进帐内,向康熙询问:“皇阿玛,儿臣斗胆想问一下,刚才诸位大臣所议何事?”
“刚才就在说这场战事啊,”康熙略略一思索,有所顿悟地说:“好像还说起了凝眉。”
四阿哥和众位大臣都知道八阿哥为什么会失踪了,只见胤禛突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向康熙郑重地请愿:“儿臣愿率军前去营救八弟和董姑娘,请皇阿玛拨一千人马。”
“好!朕答应你,只是一千人马是否嫌少了点儿?”
“回皇阿玛,一千足矣。”
见胤禛如此坚决,康熙也不再怀疑,便颁了御旨,拨了人马,就这样开拔了。
胤禛的心思也不是常人所能够揣测的,这点很快就得到了印证。一千士兵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急行军,很快就到达了一片丛林,只要渡河,敌营就近在眼前了。大家正摩拳擦掌之际,四阿哥却传令就地休息,只留下几人轮流放哨。没人知道这位阿哥的心里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只好满腹狐疑地执行命令。
凝眉那里则显得安静许多,她一直在木图的床榻边照料,实在累得受不了了便歪在一边小憩一会儿,不小心就睡着了。
在睡梦中,她看到董大哥和父亲的脸庞不断交叠出现在眼前,想要伸手抓住,却又悄然模糊,急得凝眉大喊:“董大哥,爹!”随着他们身影的彻底消失,凝眉也惊醒了。她发现不知何时,木图已苏醒过来,正睁着眼看她。
“啊,你终于醒了,”凝眉仓促抹掉脸上交错的泪痕,硬挤出一个微笑,然后佯怒地责怪
道:“醒了干嘛不出声?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你怎么还在这里?”木图轻叹口气,先前眼神里的一抹伤痛和怨怼此刻已化成深深的无奈和担忧。
“告诉我,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所谓的权力和疆域真的比命还重要?”凝眉有点答非所问,但此刻的她只想知道这个答案。
木图悠悠的将视线从凝眉脸上收回,看向空气中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这无关值不值得,这是责任。”
“责任?难道好好维护自己子民的性命不是那些统治者的责任吗?”凝眉失控地大声喊道。
“你不会明白的。不过现在你的责任就是快点离开这里,大汗已经意识到我们这里出了奸细,他肯定会怀疑到你头上,所以趁现在快走吧!”
“那你的伤。。。”
“放心吧,这点小伤不能把我怎么样,别废话了,等会儿大汗来了,我可没有力气再为你挡一刀了。”
凝眉看着木图那张真诚的脸,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豁”地起身向门口走去,在掀帘的那一刻,她忍不住还是回头说了声“珍重”,当看到木图微笑着用力点头时,她知道木图已然原谅了自己,心下一松便迅速地离开了。
此时的军营业已陷入兵败如山倒的混乱之中,凝眉没费多大力气便混了出去,可是她对这个地方实在不熟悉,再加上山里晚间突起的大雾,更是让她不辨东西南北。最糟糕的是凝眉还没有跑出多远,身后便陡然多了许多追兵,为首的就是葛尔丹,凝眉一时慌了神,不知道自己该跑还是该躲,心里悲哀地想自己大概就是逃不过一死吧。
就在这时,凝眉手腕一紧,只听得有人小声说了句:“跟我来!”自己便被拽上了马背飞奔而去。凝眉不用再多想,那个熟悉的臂膀,那个温暖的胸怀,那种令人安心的气息,除了胤禩,还会有谁?她放任自己瘫软在那个马背上的小世界里,轻轻闭上眼睛,哪怕她们正踏上的是条黄泉路,也已无所谓了。
正奋力赶路的胤禩低下头看了眼无力地靠在自己怀里的凝眉,发现她脸色苍白,于是担忧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要不要包扎一下?”
面对他关切的一连串询问,凝眉只是轻轻摇头,唇边挂起一个安慰的笑容。
“这么危险还笑得出来,我一听到你居然在敌营里刺探军情,真是心胆俱颤!”胤禩微怒地责怪道。
“我这不是好好地跟你回去了嘛!怎么这么罗嗦呀!”凝眉反驳道,语气中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现在还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脱困呢,敌人好像追得很紧。”八阿哥不无担忧。
果然,胤禩不幸言中,葛尔丹发了毒誓要抓到内奸,所以亲自率领精兵来追击,八阿哥和凝眉很快就被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骑兵包围住了。熊熊的火光将天空映照得仿佛被血染过一般,但无论如何也不敌此时葛尔丹眼中的怒火更盛,在这样恐怖的氛围中,凝眉预感到了死亡。无言地对峙中,就看谁先点燃这场困兽之斗的导火索了。
“凝眉,你怕不怕?”胤禩眼中毫无惧色,低下头轻声问怀中保护的人。
凝眉双臂紧紧地勒住胤禩结实的腰杆,用力地摇头,八阿哥温润的脸上升腾起嗜杀的残忍,柔和的眼眸中窜起屠戮的火焰,他从容地从马背上的背囊中拿出一条布带子,一圈一圈将自己和凝眉紧贴的身体捆绑在一起,“凝眉,现在我们就是一个人了,要能逃出生天就一起活下去,要是不能,就一起去见阎王吧!”言语间充满绝决。
“你不该来的,我才是应该消失的那个人,”凝眉咬住自己的下唇,压抑地自责,或许自己没有经历这次该死的穿越,就不会有这么多人会死去,也或许自己能在这次死去,一切又将回到原来的轨道上。但现在这一切都已经失控,他们的生死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现有的历史知识去判断了,“你会后悔的!”
“如果死了,我没机会后悔,而活着就没必要后悔,所以我,无悔!”胤禩说得毫不犹豫。他右手抽出剑鞘中的宝剑,手腕发力,便朝着敌群中的葛尔丹奔去。
但毕竟是双拳难敌众手,在重重包围中,胤禩勉强只有抵挡之力,如果长此以往,体力必将耗尽,那个时候只有束手待毙了,于是他的战略就是杀出一条血路,走为上计。
在漫天的血雨腥风中,八阿哥的战袍染了无数的血迹,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终于他们打开了一个缺口,为自己找到了一条逃生之路。听着喊杀声渐渐在耳边远去,凝眉才敢睁开眼睛看一下周围的情况,她发现身后不远处仍有三两骑紧追不舍,其中还有一人正欲张弓射箭,“小心啊!”凝眉大声提醒着。
只见胤禩依旧没有放慢马速,一边快速取出弓箭,一边凌厉地回身果断出箭,一连射了五六箭,凝眉这才看到身后视力所及范围内已没有了追兵。然而,她很快就体会到了天堂与地狱往往只是一线之隔,因为前方隆隆的马蹄声分明地预告着更多的敌人加入了这个包围圈,他们只是突破了一个较小的,却陷入一个更大的包围。
凝眉紧张地抓紧了胤禩,胤禩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恐惧,腾出手来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有我在,不要怕。只是现在我们恐怕还是应该找个地方藏身才行。”
“嗯!”凝眉乖乖地点头。
“好,你抓紧我!”胤禩还没有说完,凝眉只觉得身子一倾,两人便翻下马来,向着路边滚了过去。八阿哥怕凝眉在堕马时受伤,紧紧地护着她,终于在身体撞到一棵树后停了下来,“你没事吧?”胤禩马上扶起凝眉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还是先找个地方躲一下要紧。”凝眉催促道,胤禩马上拉着她找到一个茂密的丛林里藏了起来,他用力地搂着凝眉,仿佛这是最珍爱的宝贝,谁也不能夺走。
凝眉的侧脸贴着胤禩的胸膛,耳朵里,心口里,血液里充斥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像倾诉,像誓言,像安慰,让自己慌乱的心绪安定下来,不再害怕,不再忧伤,不再漂泊。
不知过了多久,草丛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那些准葛尔人还是找到了这里。胤禩下意识地箍紧了凝眉,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八阿哥的动作,凝眉的呼吸都停滞了。那些准葛尔人没有贸然地靠近这杂草丛生的林子,怕中了埋伏,但又不甘愿放弃,便拿长矛密密地往草堆里扎,凝眉更紧张了,他们两人现在无异是瓮中之鳖。
这时,胤禩非常镇定而又轻巧地侧过身子,慢慢移动到了凝眉身体的外侧,完全将其包裹在自己怀中,凝眉知道八阿哥此举是怕她受伤,将自己当成了人肉盾牌。这一幕,太残忍又太熟悉了,八阿哥明明是将自己置于险境,偏偏又是一幅坦然自若的眼神与董峰的何其相似,凝眉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泪水无声地滑落,她想阻止胤禩做这样的傻事,但又不能发出任何的声响,只能紧咬自己的下唇,拼命地摇头。
然而眼前的胤禩却只是微笑着摇摇头,反而把凝眉的脑袋紧紧地按在自己胸口,为她遮去眼前这血雨腥风的世界。这时,只见一支支尖锐的茅穿透重重茂密的野草,开始在她们身体周围肆意侵略,凝眉深深地屏住了呼吸,她恨此时的自己软弱到只能不停祈求上苍不要让董大哥的历史重演。但是,万能的上苍总是喜欢将凡人的喜怒哀乐玩弄于股掌之中,一支闪着寒光的茅在瞬间刺了进来,划过胤禩的侧脸,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凝眉又是害怕又是伤心,却又无能为力,只能胡乱咬住胤禩的衣襟,不让自己痛哭出声。
终于,那些凌乱而又令人恐惧的脚步声走远了。凝眉整个人因为过度紧张而完全瘫软在胤禩怀里,八阿哥也松了口气,轻轻地拍着凝眉的背安慰道:“别哭了,没事了!”说完也紧紧地拥住凝眉仍颤抖不止的身体,仿佛这样就不会分离,就不会恐惧。
凝眉抬起头,轻轻地用纤细的手指抚摸胤禩脸上的伤口,曾经在血管里奔涌的热血,即使如此刻这般静默着也同样具有灼人的温度,暗红的血迹覆盖住破裂的肌肤,却掩盖不住泉涌的悲伤,这个伤口犹如剜在凝眉心尖上的花,残忍而美丽。八阿哥柔和地捏住凝眉游弋的手指,故作轻松地说道:“放心吧,不碍事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要是你破相了,以后没人肯嫁你,就来找我,我嫁给你。”凝眉孩子气地承诺着。
“真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哦!”即使知道是句玩笑话,胤禩的语气中仍带着一丝惊喜。
凝眉在他的怀里用力地点头,“不过前提是你和我都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许像董大哥那样丢下我一个。”
胤禩无声地叹口气,将凝眉拥得更紧了。“这是什么?”胤禩看到从凝眉身上掉下一个圆筒状的东西,随手将它拣了起来。“怎么是个火炮筒?”他诧异地看向凝眉。
“看我,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忘了。这是四阿哥给我的,说是危险的时候就点燃它,他会来救我们的。”
“唉,你可知道,我是偷听了皇阿玛和大臣的谈话才知道你还活着,所以偷偷跑出来的。如今连他们有没有发现我失踪了都不知道,更别提四哥会来救我们了。”
“但是我们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敌人迟早会缩小包围圈将我们抓获。”
“如果你要点燃这个火炮筒求救的话,敌人也同样能发现我们的藏身之处。”八阿哥还在犹豫。
“胤禩,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就看看老天他愿不愿意帮我们了,好吗?”凝眉万般无奈地问道。此刻,胤禩也无话可说,只是握紧了凝眉的手,重重地点下头。在他们点燃火炮筒的瞬间,一束火红的光窜向暗沉的天空,在最高处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只是这声巨响不知到底是死神的召唤,还是凯旋的礼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