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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我怎能容你带走他?”
      白虹循着即墨七腹中的命珠之气而来。他曾信誓旦旦,带了小七出来,必会负责到底。而今,自是不会食言的。
      白玉扇骨从背后贯穿而出,透入亡灵手中的头颅。
      假如亡灵的脑袋还存在感觉的话,那么他现在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头疼欲裂了。有一个答案,正呼之欲出。脑袋快要炸开,撑得眼珠子鼓起来,瞳孔扩散的形状凝结在脑袋落地的一瞬。他瞪着无动于衷坐在身前的少年,临终的那一瞬,乌黑眼泪,无声流淌。湿满面,魂断肠。
      哭泣呜咽的悲啼,终于唤出心底的不甘与不舍——
      “你可知道——我是你的‘鞘’啊!”
      即墨七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即墨七了,直到最后一刻,他仍旧无法听懂他的话。
      可是亡灵身后的人听懂了。白虹神色一滞,然后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异。
      “小七……你的‘鞘’?”视线穿透稀薄涣散的亡灵,却对上同样震惊且困惑的眼神。
      就在亡灵即将魂飞魄散之际,白虹赶紧收回扇子。亡灵头颅已然化作黑白参杂的烟雾,那具无头的魂体仍不罢休,脱离牵制便朝即墨七扑去。看架势,他是想附于少年身上的,谁知扑将上去,即刻被弹开,一如围绕少年的众鬼,他碰触不到他,咫尺天涯。
      白虹觉得奇怪,小七的命珠说不定就在这“鞘”身上。每一把剑都有它的鞘,剑鞘归一,天造地设。尽管小七体内多了一颗白虹的命珠,但两种剑气并不相斥,为何此刻小七的“鞘”始终无法物归原主?
      无头的亡灵慌了神,他无法融入主人体内,又生怕被白虹打散了原形。顿时慌不择路,胡乱闪过众家鬼神,东倒西歪的撞下山去。
      白虹虽挂心于“鞘”,可见少年周身俱是鬼怪,也不敢离开他寸步,一时竟无人追过去。
      回廊深处,有个沙哑声音不满道:“七公子,这孽债由公子而起,如今天下大乱,公子却要坐视不管么?”
      不待少年开口,白虹闻言,眉目间多了分冷色:“哼,这顶帽子扣得可真够冠冕堂皇。你们这些人,出了乱子后从不自省原因,老要归罪到别人身上。”
      “自省?呵呵,这天下兴衰又与我何干?我也不过提醒一句罢了。”笑过几声,它续道,“正是一步步追溯而去,我才会算到即墨七身上。这十年间,来苍林求医的病患骤增,杏林业者无药可施,只因这些人患的不是病,是受鬼怪附身!至于这鬼怪何来,则因千水城的太木枯竭,不再汲取黄泉水!黄泉将满,而亡灵无处可去,你们抠心自问,到底是谁害得太木无果,是谁遭致天谴?!”
      即墨七的眼皮跳动一下,似是终于从神游中回来,朝院中枫林投以异样眼光。
      “……七公子,你是能看到的吧?”那声音仿佛了然,明知故问。
      对白虹询问的眼色恍若未觉,即墨七显得心事重重。
      那声音又道:“其实我跟公子是一样的。”
      即墨七听懂话中深意,这才迟疑且无奈的颔首。
      他的确藏有秘密。
      当他发现,自己既不像剑族也不像人族时,他不经意想起季倥竹说过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于是把自己异于常人的秘密掩埋在心了。
      人们总误以为鬼只会在夜晚出没,其实是因为他们看不到——无论白虹也好,季倥竹也罢,他们都看不到亡灵在光天化日下的徘徊游弋。
      可是即墨七能看见。
      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在这一点上是与众不同的。亡灵拖着舌头,吊在树下,绕于梁上,它们的阴气潜移默化,渗透活人的肉身。在山脚小镇的那座医馆门前,即墨七悄悄掀起车帘,他的眼中只能看到死亡。
      富家的小少爷死死捂住双耳,喃喃自语:“好吵,好吵。”那不是病,而是数缕亡灵凑作一团,围在他的耳畔发出尖利而诡异的嬉笑。大夫自然诊不出病根来,即墨七眼见那些亡灵,也爱莫能助。从千水到苍林,一路走来,看过太多被亡灵纠缠的人,他明明知道真相,却说不出口,只能闭上洞若观火的眸子,神疲力倦,眼不见为净。
      这个世界没有佛经,没有圣水,更没有懂得抓鬼或超度的神职人员。
      如果,能有什么帮助人们留存心中一片清净的话……
      “事已至此,我俩不妨坦诚相待。不才还想向七公子请教下,”伴着粗糙嗓音,一个老态龙钟的身影走出了青枫林,“‘安息香’为何物?”
      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此人正是那小医馆里的老大夫。
      即墨七有些惊讶自己随口说的话还能让人念念不忘,对这位虚心求教的老人也无意隐瞒:“一种香料,有助于平心定气。”
      “可驱鬼?”
      “鬼,从来都不能被驱走。”少年回头望向背后众鬼,“它们食人心智,钻人空隙,只要人心无杂念,何必怕鬼附身呢?”
      心若止水,无欲则刚。
      老人见这位被众鬼包围仍安之若素的少年,开始有点另眼相看:“原来七公子怀了如此心境,莫怪恶鬼望而却步,实教老夫佩服。”
      少年受之有愧,连忙摇头:“人生有四苦,贪嗔痴,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我终究不是那出世之人,做不到四大皆空。”
      “四大皆空?”老人捋了捋胡子,目光刹那间变得炯炯有神。那人生四苦,听来简单,可这世上只怕真没有一个全部放得下的人吧。
      “七公子果真□□,今日一见,老夫大有相逢恨晚之感,若能与公子秉烛畅谈,方才尽兴呐。”
      这老头,越说越得寸进尺了。
      旁边侧目的男人终于做不得袖手旁观,横臂挡到即墨七身前:“阁下独独对小七相邀,倒显是有些不待见白某呢。”
      话中有话,笑里藏刀。即墨七知晓白虹不想让自己落单,有意托词维护自己。他心领好意,但现下其实不必如此草木皆兵的。抬手按在男人伸出的手臂上,少年借着对方的力道站起身来:“这位老先生若想对我不利,之前有很多可乘之机,也不必等到这一时。更何况……他真有心害我,只怕凭我等之力,是躲都躲不掉的。”
      老大夫捋着胡子,目光若有似无扫过白虹的袖子,又露出那种面对顽童时,不屑于斤斤计较的神态:“小伙子,年轻气盛虽无错,不过,入了我方壶山,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
      白虹藏在袖子下的手一僵,人愣是望了老者片刻,忽而仰天长笑:“传言果真不可信也!世人皆说,方壶山的主人乃一貌美的弱质女子,殊不知……”
      “只许你们剑族有鞘,就不许我们树妖用替身么?”
      一句高深莫测的反问打断恍然大悟的笑声,堵得男人哑口无言。
      枫林深处,那沙沙细响不紧不慢的弥漫开来。鬼火萤光中,树影起伏,竟多了婀娜之意。
      东方方壶山千百年来唯一的主人,药巫卉重,原来不是显灵的山神,更不是坠天的仙人。
      它是一抹花木中的妖精。
      但凡妖精,总该有些美艳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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