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亲》黑猫白袜子

3、第 3 章

　　“谁要跟他说那些事情啊！”
　　回到家里，季小凉一把把书包摔在了地上，然后不耐烦地低声嘀咕道。
　　光是想到今天在校门口那些女生在看着他和西门寺拉扯不清时发出的惊呼，季小凉就觉得自己的胃部传来了一阵绞痛似的抽搐感。
　　简直不知道那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
　　“小凉回家啦？”
　　老妈听到门口的动静，端着果盆从厨房里探出了头。
　　“吃点水果——唉哟！”
　　她正准备走出来，结果没两步差点一屁股摔地上。好在季小凉眼明手快地一把扶住了她，不过就算是这样，季小凉自己也在地板上滑了一下。
　　站起来之后，季小凉发现自己的裤腿和手臂上都是湿漉漉的——一层薄薄的水膜正覆盖着他家的地板，湿润的程度简直就像是刚被水淹过一样。
　　“……看样子客厅也得铺报纸才行吗，不然这地板滑得……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潮成这个鬼样子！买了好几个吸湿盒都没用。”
　　季小凉的妈妈有些头痛地在他耳边抱怨。季小凉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一直呆呆地站在客厅中间打量着自己的家。回南天的潮湿真的像是今年这么严重吗？他的心中冒出了困惑。
　　他家的墙壁上已经浮现出了淡淡的青色，那是墙壁在发霉；地板，天花板，门框，桌面……你能想到的所有表面光滑的地方都覆盖着黄豆大的水珠；书柜上摆放着的书，书页全部呈现出了波浪状，像是被水浸泡过一样；季小凉甚至注意到自己家的窗帘就像是刚洗过一样，底部的流苏正凝着水珠，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
　　这真的不太对劲。
　　他想。
　　……
　　而这天晚上，季小凉又梦到了黑暗的，涌动的河。
　　但是这一次，或许是察觉到了季小凉的不耐烦，那条总是出现在梦中的红龙却并没有现身，取而代之的是一群有些奇形怪状的水生生物，硕大如船的鲤鱼背上驮着精巧可人的亭台楼阁，一只面目略有些狰狞的大闸蟹头上顶着一顶小帽，钳子里夹着用水藻拼成的卷轴，而在鲤鱼的两边，虾子和鲫鱼正排列整齐，一些身形娇小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鱼的鲛人手中举着贝壳制成的托盘，组成了浩浩荡荡的队伍一直游到了季小凉的窗前。
　　“你们这是……干什么……”
　　在梦中，季小凉不知不觉地开口了。
　　那只肥美的大闸蟹笨拙地从亭子里溜下来，对待季小凉的态度竟然有些恭敬的感觉。
　　“夫人这是问的什么话？”那螃蟹两颗眼珠左右摇晃了片刻，声音十分憨厚，“我们这是来给您下聘礼的！”
　　……季小凉活生生被吓醒了。
　　醒来以后，他比之前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事情真的，真的不对劲了。
　　当然不是指那个荒诞可笑的梦，而是别的更加严重的事情。
　　季小凉醒来之后只觉得全身冰凉，再摸一摸被褥，竟然全部像是被人泼了一盆水似的，用力一捏，能挤出滴滴答答的水来……而且那水还散发着一股河水特有的水腥味。而季小凉自己也是全身透湿，连睡衣都贴身上了。他举起手臂闻了闻自己身上，一股子腥气扑面而来，倒像是他刚在生鱼堆里打了个滚似的。
　　“有没有搞错。”
　　季小凉几乎都要以为这是另外一个噩梦了……
　　他伸手去拉床头柜上的台灯，然而灯泡却开关拉开的瞬间“噗”的一声闷响，在一个极为短暂的闪亮之后，房间里重新陷入了黑暗。
　　灯短路了。
　　而季小凉保持着拉灯的姿势在床边足足愣了半响，身体冻得快要没有知觉了，却始终不敢动——他被吓呆了。就在刚才灯亮的短短一瞬间，他看到了自己房间的墙壁上，正在一缕一缕往下淌着淡绿色的，满是水藻的河水。
　　季小凉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当年看过的鬼片无比清晰地在了他的脑海里回放。
　　“砰……”
　　“砰……”
　　“砰……”
　　也就在这个时候，季小凉房间的门传来了一声，然后又是一声的敲门声。
　　“开……门……”
　　沙哑而凄婉的女声在门口盘旋。
　　季小凉咽了一口口水，大脑瞬间变成一片空白，他一动也不敢动，眼睛却完全没法从房门处移开。十几秒钟后，或许是没有听到季小凉的回应，那个声音消失了。
　　“嘎吱——”
　　他的门，慢慢地被人推开了。
　　“啊啊啊——”
　　季小凉再也控制不住地尖叫了起来……等到他叫到上气不接下气，才发现预料中的恐怖攻击却并没有像是电影里那样袭来。
　　手机屏幕上的白光一闪，他妈妈用浴巾裹着头，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季小凉你干吗？楼上漏水了，你快起来！”
　　她说。
　　“……”
　　这下轮到季小凉自己沉默了。
　　之后他跟着老妈上楼敲门，才知道楼上的住户忘记关水龙头，于是楼下的季小凉家遭了秧。
　　季小凉知道这回自己的神经过敏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还是有一些不安。
　　楼上那户人家忘记关的是阳台的水龙头，季小凉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反倒是自己的房间漏水最严重。他妈在房间转了一圈，眉头都快拧到一起去了。
　　“这什么味儿？”
　　她嘀咕着，把儿子抓过来闻闻，脸色就更难看了。
　　“你给我赶紧去洗澡……怎么一股鱼味儿？”
　　她说。
　　季小凉就这样被赶到了浴室里，家里的手电早八百年就被淘汰了，剩下能用来借光的只有手机。季小凉也不敢把手机放近了，远远地搁在洗手台的最边头。
　　哗啦啦的热水腾起一阵水蒸气，黑暗的浴室里那点微光只能给些心理安慰，一点大作用都没有——然而就是这点光，在季小凉在头上打洗发水的时候，也呼哧一下忽然灭了。
　　是自动锁屏吗？
　　季小凉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明明设定了不会锁屏的……
　　“哗啦啦……”
　　他微微动了动手脚，水花在浴缸里砰砰打着浴缸壁，发出一连串的水声。
　　好像有些太安静了，季小凉想。他在黑暗中呆愣了片刻，一缸水渐渐冷了下去。
　　季小凉猛地打了一个机灵，随后飞快地开始搓着自己的头发。
　　一定是神经过敏……
　　一定是这样他才会觉得有什么东西怪怪的……
　　紧张中，一小坨泡沫不小心溅到了季小凉的眼睛里。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伸手就开始揉眼睛……
　　然后他就不敢动了。
　　黑暗中，他裸在水面之上的胳膊上全是战栗的鸡皮疙瘩。
　　“沙沙……沙沙……”
　　泡沫与头发摩擦的细小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来。季小凉的双手还盖在自己的眼睛上，满是泡沫的头皮上，却依然可以感受到十根短短的手指在摩挲。
　　厚重顺滑的衣袖垂下来，轻轻扫过季小凉的后背。
　　潮湿的，带有水草和泥土气息的河腥味盖住了洗发露的人工香精味道，一点一点地在浴室里蔓延开来。
　　哗啦啦的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响亮起来，但是季小凉发誓自己一动都没动。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个语调古怪的声音：“说好的给我做东西吃的呢？为什么你一直不来？”
　　季小凉觉得自己的神经在那一瞬间崩断了。他惨叫一声，直接从浴缸里跳出来就想往外跑，然而他刚想站起来，本应该是浴缸底部的地方却空荡荡的，像是一个水坑凭空地出现了季小凉的浴缸里。
　　不，不是水坑。
　　在重心不稳跌进去之后，季小凉脑海中飘出一个判断。
　　是河水……
　　黑暗的，湍急的河水淹没了他的口鼻，本应该是狭小的浴缸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宽阔的河面，而波浪正一个又一个地向他打来。季小凉挣扎着在水面上胡乱拍打，想要抓到什么依附物，但是在河面上漂浮的只有某种像是草席一样的东西，粗糙的表面甚至割破了季小凉的手。
　　最终，季小凉的力气越来越小，神智也越来越混沌。他再也没有力气继续挣扎了，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着那孤独而寂寥的河底沉沉坠去……而在意识模糊的间隙，他在摇曳的水波之中看到了鲜艳的龙鳞和闪着幽光的青色瞳孔，而在更远一点的地方，有条大鱼正拖着用红色锦缎装饰好的亭台楼阁，似乎正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