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焚珂

13、Chapter 13

　　两天户外运动很快就结束了。
　　几个人回到基地时都长出一口气，只想将自己扔在大厅里那张懒人沙发上。
　　“还有三天假期，”姜泓看着这群出门如渡劫的宅男也是实力无奈，“你们要干什么都可以，之后就要进行封闭式训练了，离春季赛也没多少时间了，我不说你们心里也要有数。”
　　“lpl十二支甲级战队，说实力各自也差不了多少，真的菜的都去保级了——前年NAYA在保级赛上被让二追三掉下lspl，至今没能爬上来，而保级赛一结束他们的打野风过就转会到KD了。”
　　方墨皱眉：“我跟KD交手的时候，上场的好像不是风过。”
　　方墨是圈子里少见的只专注于游戏本身的电竞选手，他打职业前就不怎么关注这些战队的恩怨，看比赛永远只是上帝视角，不会为任何一方的胜利欢呼雀跃。
　　只有一次他觉得由衷的可惜，那是夏季赛的时候，LG对阵OP。LG的打野高午养了对面整场的猪，OP的打野就像瞎子一样茫然地在空荡荡的野区游荡——而在他茫然的时间，自家中单的菊花都要被对面皇子的枪戳爆了。
　　三场比赛节奏快得吓人，LG三路都在线上舒舒服服地做大爷，洛非领先对面一百多刀手起刀落避无可避，萧冉绷着脸一枪一个小朋友成为全场最高输出。最后一局22分钟推平，简直拆迁队本队。
　　最后LG成功淘汰OP，赢得了前往世界总决赛的资格。
　　那时，LG的中单洛非，AD萧冉，打野高午，被称为LG的铁三角，也被称为是LG的辉煌基石，那一年是洛非和高午的状态巅峰，而萧冉早已成神多年。
　　那一年S5，被称为是中国最有希望夺冠的S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LG上。
　　他们渴望着一个奖杯太久了，久到都要失去信心了。
　　只有方墨觉得可惜，OP其他四个人打的挺好的，可惜了四神带一眼，在职业赛场上注定赢不了。
　　于是任性自我的方墨小同学直接联系了OP战队的经理，提供了自己的段位和战绩。
　　我对工资没有要求，方墨一边打排位一边接电话，我只有一个条件，让那个菜逼打野让出他的位置，由我带OP打进总决赛。

　　方墨对圈子里的人际关系没有半点兴趣，因此前期大部分人他连名字都不记得，也是过了近一年才逐渐熟悉起来——至于各个战队的打野他倒是还算清楚，毕竟要摸清楚他们的打野的规律，也曾经通宵研究过每个战队的gank风格，但风过这个ID实在陌生。
　　“他没上过场，”姜泓哼笑了一声，“KD的打野正值当打之年，状态稳定和队友之间也磨合默契，没有理由让自家的首发打野看饮水机去用一个lspl的打野吧。”
　　“风过签下来就直接去坐冷板凳了，看了一年的饮水机——在一次训练赛中实力带崩三路后就被下放到二队去了。”
　　方墨咂摸了一下，感觉姜泓话里话外的个人意向太明确了，让他想忽略都忽略不掉，于是他笑了笑：“感觉泓哥不怎么喜欢这个风过？”
　　萧冉有点困，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风过跟咱们LG有点，嗯，有点过节。”
　　“S3赛季的时候他临着签合同的前一天反悔，第二天就签了NAYA——当时俱乐部已经官宣了，”萧冉摸了摸眼角，“那个时候打比赛难，俱乐部也没多少钱养闲人……总而言之就是LG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要是在赛季开始前找不到合适的打野，LG就只能退赛了。”
　　洛非抬头看向萧冉:“我来LG这么久居然不知道，小妈你不厚道啊。”
　　萧冉懒洋洋地摸摸洛非的头毛：“这些事……你没必要知道，太脏了，听了辣耳朵。而且，人都已经惨成那样了，揪着那点东西不放实在小家子气。”
　　“再说了，他要是不走，怎么腾位置给你们，”姜泓说到这颇为温和的笑了，“就冲这一点，我清明节的时候还得给他烧三炷香。”
　　在场的除了萧冉姜泓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好奇的同时也忍不住义愤填膺，原流当下就操了一声，活几把该，这种毒瘤就该滚出电竞圈，天道好轮回，真他妈解气。
　　何封夹在他和萧冉之间不停点头。

　　方墨被那句“天道好轮回”刺了一下，下意识想起那个晚上手指上淌过的灼热液体和深夜梦里愧疚悲伤的呓语，他控制着表情朝洛非看去，却见小孩将头枕在萧冉大腿上，眯着眼睛一副舒适的样子，任由后者时不时揉搓着他的头发。
　　看上去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新的房间早就收拾出来了，方墨没什么异议就搬进去了，洛非终于能够独自享受他的私人空间。
　　但是，万事就怕一个但是。
　　“你干什么？”洛非满脑子黑人问号，他看着抱着枕头被子站在门口的方墨，心里有了某种不详的预感，“你不会……”
　　方墨很坦然道：“我房间漏水了，来你这挤一晚上，不介意吧？”
　　洛非刚张开嘴方墨就笑眯眯地堵住了他的话：“……当然，你介意也没用。”
　　洛非还能说什么？有什么能打穿打野这城墙一般厚的脸皮？没有了，他法术穿透不够，只能眼睁睁看着方墨将一个月前从他床上拿走的被子又放了回来。

　　方墨是穿着睡衣来的，他进门的时候洛非在他身上闻到了沐浴露的味道，有一股清冽的柠檬香气，想来是提前洗好澡再过来的。
　　那股好闻的味道安抚了洛非狂暴的内心，他哼了一声便要下楼，方墨刚把床铺好就见到这祖宗要下楼，还以为这人嫌弃他到了一定境界，宁愿睡沙发都不要和自己睡。
　　“诶你！”方墨有点哭笑不得，“不至于吧，不是说要和我做朋友么？”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简直就是在提醒洛非自己那一天的各种脑残行为——什么深夜哭鼻子啦，白天诉衷肠啦，还说要和人做朋友……小学生都不会这么单纯直白！
　　小学生的做朋友都是搞对象，自己连小学生都不如的！

　　“你别说话，”洛非一脸司马，“爸爸下去打两把rank你怎么废话这么多。”
　　方墨笑了笑：“假期结束了你爱怎么打怎么打，打到你吐都有可能，现在别绷这么紧，”他翻身上床，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来，我们聊聊天。”
　　洛非就差把拒绝两字写在脸上：“聊个屁聊，爸爸我跟你聊不下去，我们之间有代沟，你跟我差一个辈分，这样不妥。”
　　方墨也不恼，依旧是一副笑模样。他长得好，家里一代代美人传下来的帅哥胚子，怎么糟蹋也不丑，他不说话只是这样含笑看着别人，就没人能拒绝他。
　　……
　　前提：只对特定人群有效。
　　这之中肯定不包括洛非。
　　洛非眼神没有一点波动：“别拿那种恶心目光看我，吐你身上你得给我洗床单。”
　　方墨这回是真的笑了：“诶，我洗。”

　　两只网瘾少年的话题自然只能从游戏开始。
　　但是在床上讨论出装，打法，新版本的变动和更改，总觉得有点没情调。
　　方墨想了想，决定从身边人入手，首当其冲的，就是他那，可怜的，因为打游戏死菜死菜被他嫌弃到地底的发小——哎，发小的用处就是这个了，卖了还能换点经济，不亏。
　　——血赚！
　　“我有一发小，看着特别正经一个人，”方墨靠在床头，眯着眼睛回忆着，“其实心里特别闷骚，恶趣味贼重，哎反正谁喜欢他谁倒霉。”
　　“他喜欢谁那人一样倒霉。”
　　“有一次他无聊跟我进网吧，也开了台机子玩英雄联盟，”方墨眯了眯眼，“你是没见过能在简单人机用寒冰打出零杠十的战绩的人，是他妈真的菜，完全没有一点游戏天赋，跟小脑发育不完全一样……这样说有点过，反正我觉他就算打王者荣耀也上不了白银。”
　　洛非扯了扯嘴角，努力憋笑。
　　方墨看他样子，心情也好了起来，继续道：“不过这小子别的地方真的没的说，而且比起智商情商我觉得他最厉害的还是性格，很能忍也很能克制。Q大知道吧，这个暑假他刚收到录取通知书，我妈就打电话过来念了我一番，真是受够了。”
　　洛非歪头看着方墨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脸上的表情却带着一丝丝炫耀的意思。那一瞬间他在方墨身上看到了少年特有的直率和骄傲，带着一点点青春期的烦恼，基调却是欢快皮实的。好像突然脱下了仇家的外衣，又褪下了世界打野的光环，站在他身前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只是有点好看的少年罢了。
　　一个嫌弃发小的菜鸡操作却还是为他的成功而感到由衷喜悦邻家少年。
　　那样真实生动，那样鲜活愉悦。
　　洛非被他感染得也挑起一边嘴角：“这有什么，我也有个朋友在Q大，他也很厉害的。”
　　方墨偏头挑眉：“真的？正好我这几天要回一趟北京，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顺便会会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