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焚珂

14、Chapter 14

　　方墨清晰地看到洛非的眼神慢慢暗淡下去。
　　“算了，”他转过身，“不是一路人了。”

　　两天后就是封闭训练了。
　　所有人将手机上缴，从起床开始就是打rank，就连吃饭的间隙都在看历年来的比赛视频。姜泓一边放一边时不时停下作解说，萧冉作为队里的辅助和队长，每次都要记最多的笔记，他必须把握住每个战队的风格和常用英雄还有整场比赛里的翻盘点。
　　他的字很潦草，用洛非的话说就是“这是一双该去当医生的手”，基本上除了他自己没人看得懂。
　　所有人都很认真，毕竟，春季赛近在眼前。
　　电竞选手的道路并不轻松，他们跟大多数运动员一样需要大量的训练，时间带给他们的不止技术的提升，还有一身的伤病。
　　短暂的职业时光，长期训练的伤病，以及不被外界和主流认可的目光。
　　更令人伤感的是，那堪称昙花一现的巅峰时间。
　　可即便如此，依然有数不清的人前仆后继。
　　如飞蛾扑火，如蜉蝣撼树。

　　“梦想的力量啊。”
　　萧冉在训练的间隙跑出来抽烟。
　　他其实没有很大的烟瘾，就算有也基本被洛非这个刺挠给弄没了。
　　他是看到二楼一个个面带紧张的青涩少年时反应过来的。
　　对了，今天是青训队招人的日子。
　　也不知道这一批最后会留下几个。
　　萧冉靠着墙没走过去，吞云吐雾间打量着这些眉宇间满是青涩的少年人。
　　他们大都面容普通，神色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站在外面走来走去一刻不停，一颗心早就飞进了训练室里。
　　“诶，你看那个是不是萧神？”一个小孩注意到了靠着墙遥遥望着的萧冉，但是距离太远再加上烟雾，他看的不是很清晰，于是他撞了撞旁边的人。
　　“萧冉？哪？”那人转头，却只看到了在楼梯口一闪而逝的背影。

　　萧冉在阳台上吹了一会风，他以为自己想了很久，但其实也就几分钟。
　　晚饭后有一小段自我活动的休息时间。
　　萧冉没看到姜泓，干脆点了根烟去二楼找人。
　　每年这个时候姜泓都会很兴奋，他看着那些孩子的神情总是欢喜慈祥的。
　　“都是些好苗子啊，哪个不是区里的最强王者，手上都有两把刷子，”姜泓一边望着训练室里热火朝天的景象一边说，“可惜这个行业太残酷了，今年也不知道能留下几个。”
　　萧冉又点了一根烟，他需要点什么来刺激自己：“姜泓。”
　　他开口的时候姜泓的视线还依依不舍地流连在那些小白菜身上：“什么？”
　　“这批记得挑一个辅助出来。”
　　姜泓脑子转了两圈才明白过来，缓缓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也别多想，我暂时不会退役，”萧冉将烟取下来，用手一下一下地去碰前端猩红的火光，“有备无患而已。”
　　他笑了笑，把烟叼回去：“后天就是春季赛了。”

　　春季赛开赛第一周当天，ME对阵DB，LG对阵HW
　　第一场比完的时候，LG全员已经在选手休息室里做准备了。
　　“欢迎来到英雄联盟S8春季赛现场！”
　　“我是解说小米。”
　　“我是解说kangaroo，刚刚的比赛真的是非常精彩。”
　　“是的双方都尽了全力，也是打满了三场，最后一波团战由于失误导致DB的ADC率先被秒，输出点少了一个，最后不幸被小团灭，只剩下一个锤石辅助丝血逃生。”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了，”kangaroo说，“寒冰灵活走位，拆家只要十秒。”
　　小米笑了笑：“我觉得不用，寒冰攻速堆得很高，加上队友也都存活……那波小团灭其实已经奠定胜局了。”
　　“总之恭喜ME拿下春季赛第一场，率先得到一分。”
　　HW不算多么难啃的骨头，首发阵容也没什么变化，此前LG对于HW也做了不少针对训练。但是没有哪一场比赛是百分百胜率的，这个游戏的魅力就在于不到最后一秒，你永远不知道谁是赢家。
　　姜泓深呼吸一口，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洛非无意识地活动着手指，他眼睛看着电脑屏幕，将外设接好后十个指头就一刻不停地上下翻飞着，速度快到让人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抽筋。
　　方墨就坐在他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
　　“别看啦，”原流调侃道，“小非年轻，手速特别快，不这样保持不了的。”
　　方墨当然不会把原流的话当真，于是他只是笑了笑。
　　倒是频道里萧冉发问了：“洛非？你又在偷偷扳指节？”
　　洛非大叫：“我没有，”他狠狠瞪了方墨一眼，“我已经很久没有扳了。”
　　最后一句显然有点心虚。

　　洛非第一次上赛场的年纪很小，那个时候看比赛的人不多，规格远远没有现在大和规范。但是洛非看着台下乌泱泱的人头还是脚软得差点挪不动步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多了一个不好的习惯，就是在紧张的时候扳指节，有时候甚至是自己都没发现就已经把手指扳地咔咔作响了。
　　这个习惯遭到了萧冉的抵制。
　　“你是职业选手，扳指节会让你的指节变粗，灵活度肯定会下降，”萧冉板着脸对还是包子脸的洛非说话，一张脸冷到北极圈，没有人敢接近，“从今天开始，再让我发现你扳指节，我就惩罚你绕着基地跑三圈。”
　　洛非对萧冉的尊敬和畏惧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毕竟基地很大，而萧冉还要计时。
　　于是洛非在萧冉的强制下戒掉了这个坏习惯，转而喜欢在赛前轮转手指——哪怕到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会因为欢呼的观众而心脏狂跳如擂鼓的菜鸟了。
　　他还年轻，刚过19，却已经征战多年。
　　在灯光下，在欢呼中，在无声和号角和硝烟里。
　　心无旁骛，坚如磐石。
　　这是无数场眼泪和失败换来的沉淀，此刻他只是坐在这里，面色沉凝眼神坚定，全然没了平日的嬉闹。
　　“诶我想玩阿卡丽。”洛非嘟囔了一句。
　　萧冉眉眼不动：“滚，发条给你，第一场敢打崩就等死吧。”
　　“上来就发条啊……不要吧小妈，玩大点吧。”
　　……方墨转回落在洛非身上的视线，什么成熟稳重，都是假的。

　　第一场的bp很常规，两边的阵容都差不多，非要说的话LG偏爆发一点，而HW更加注重控制和坦度——也就是说，如果LG不能先手秒掉对面C位或者自家C位炸了的话，就GG了。
　　姜泓站在后面下了死命令：“萧冉记得保护好何封，方墨，你就住在中路。”
　　比赛开始。
　　前期HW很明显不打算和LG正面刚，中下两路都是安稳补兵，和平发育，就差把“咱们一起等到18级再来放烟花玩好不好”写在脸上。
　　LG哪能让他们如愿，方墨把野清干净了就去中路蹲着，也不怕被对面养猪，蹲了两波兵终于和洛非配合上杀了对面小鱼人，这才施施然去野区闷头刷线，一转头又去了下路。
　　下路LG是锤石配维鲁斯，锤石这个英雄玩得好能比AD还秀，萧冉也是有名的牵狗辅助，勾得对面痛不欲生，不一会就逼着对面辅助交了治疗。
　　对面EZ刚刚死里逃生，一口气还没喘完，身上还闪烁着治疗的绿点，就被从草丛里冲出来的打野给吓了一跳，慌不择路之下一个闪现就交了出去。
　　谁知道打野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EZ：……………………艹
　　萧冉勾唇：“可以，江湖规矩。”
　　方墨慢悠悠地补充道：“交闪不杀。”
　　整场下来方墨节奏带到飞起，时不时就去中下路搞事，节奏带的人反应不暇，HW的打野简直疲于奔命，他为了分担输出不够的阵容，选了一个输出强度较高的打野英雄，可惜这样一来他既不能像方墨一样可以放弃一部分野区经济去gank，也不能去吃本来装备就不好的队友的兵，满心都是后期后期大后期打后期。
　　但是根本没人想给他后期。
　　“现在HW是陷入了被动的局面啊，”解说员说，“是选择打团还是平稳发育呢？打团的话输出显然不够，但是对面打野的gank节奏太恐怖了啊简直就是牵着鼻子走。”
　　另一个解说道：“这已经不是HW的节奏了，只看LG想不想开团了……当然看看这杀意已决的下路组合和中单，HW肯定要被开。但在LG找到合适的开团位置和时机之前，HW有没有这个机会将经济补上来就是关键了。”
　　“诶！开了！Lgink猪妹大招开团！成功留住了对面的C位！”
　　“锤石一个勾子！唉勾中了对面的上单！糟了这个有点肉啊，而LG的打野打完输出也被秒了，最后按下了鸟盾，只护到了最近的妖姬，怎么办HW要不要反打！还是卖了这个上单继续发育！”
　　洛非咬着牙拼命扣键盘，耳边全是技能的音效。
　　“LG输出好高！上单居然被秒了！”
　　“HW反打失败，准备退守！可是LG丝毫没有想放过他们的意思。诶，这个锤石，漂亮！第二个Q精准地勾中了对面中单小鱼人！维鲁斯直接平A点死了他！怎么办EZ开大了！——刮下了一层血皮，好吧这个EZ的输出已经完全不够看了。”
　　“维鲁斯还在追杀！锤石点了个灯笼给中单妖姬，妖姬瞬间qe二连带走EZ！”
　　“此时的HW已经溃不成军，LG乘胜追击，团灭！奈斯！这个妖姬输出太高了根本没人能牵制住她！”
　　“恭喜LG拿下第一局比赛！”
　　洛非拿下耳机，眼神里映照着水晶破碎的光辉。
　　方墨笑了，他揉了揉洛非的头发：“干得好，我的APCa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