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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半空里悬浮着一个圆形的光影,里面水波流转,七彩变幻。
      那就是家门。走进去,就回家了。
      秦遥心里这样想着,迈出一步,轻轻飘浮起来,慢慢接进光影。心里充满了喜悦。
      一个黑影突然从光影的中心浮现。
      秦遥犹疑的停止进行。
      是谁?
      黑影的面部渐渐明亮起来。
      秦遥笑了。
      是你啊,来接我啊?
      欣喜的伸出手去,握住来者的手。
      突然感觉触手如枯枝一般坚硬。定睛看去,对方的手,只有森森白骨!
      吃惊的抬头再看来人的脸,那脸上还在甜美的笑着,一瞬间起了变化!脸上的皮肤迅速苍白、腐烂,脱落,露出红色的肌肉,肉一块块掉下去,转眼间只剩下一个骷髅。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球光秃秃的从眼眶里突出来盯着她。
      秦遥张嘴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骷髅两排牙齿开阖了一下,用怪异的声音从空空的口腔里传出一句:“回去!”
      枯骨的手用力一甩,秦遥像一片落叶从高空中旋转着坠落,坠落...

      秦遥猛然睁开眼睛,呼吸急促,胸口剧烈的起伏。梦里具体细节已经被吓得忘到八九不离十了,只有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还停留在脑中,头晕晕的,一颗心脏几乎要跳出来,冷汗濡湿了颈后的散发。
      定了一下神,秦遥发现时间已是下午三点。完了,午睡都会做这个恶梦,这还了得。
      这个梦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当时并没放在心上,但它三番五次在黑夜进入自己的梦境,让秦遥烦恼不已。总是从万米高空掉下来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秦遥每次入睡前都告诫自己:如果再做那个梦,一定记得带降落伞!可是每次掉下来总是忘记拉保险绳!可恶!
      秦遥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做梦从高空落下或是飞起来,是因为什么脾虚什么肺火。
      “就这么定了,要么记得带降落伞,要么到中医那里看一下,开些药补补。”秦遥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自言自语。
      卧室的门应声而开,妈妈秦爱莲探进半个身子来。
      “开什么药?哪不舒服?”
      “妈,这么小的声都能听见,您什么耳朵啊。”
      妈妈走进来坐到床沿上,手不由分说的搭上秦遥的额头。
      “不发烧吧。放心好了。”秦遥说。
      “出汗了。”妈妈说。
      “做了个恶梦,吓的。这阵子老是做恶梦。”
      “你睡太多啦!”妈妈在秦遥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起床!懒妞,太阳都快落山啦!”

      今年的春天是秦遥念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还不满二十周岁就面临大学毕业,秦遥有时候会抱怨说:别说心理,就生理还没发育成熟呢。毕业早不是因为成绩好常常跳级,仅仅因为入学早。据妈妈说,秦遥小时候特别聪明伶俐,使妈妈误以为她是早慧天才儿童,五岁不到就把她送进小学了。头几年还好,打三年级就跟着吃力了,逐渐沦落为一般生,勉勉强强考了个一般大学。这都没什么,可恨的是秦遥自小在班里总是年龄最小的一个,当大姐大的梦想永远无法实现。
      大四的最后一个学期学校里允许学生自己联系单位工作实习。秦遥联系的单位就是妈妈的工作单位,至于实习,到时候虚构一份实习报告,让妈妈带到单位里盖个公章,万事大吉。这样便赢得了半年的假期啊,可了不得,很可能是往后的三十年里再也不会来的长假,秦遥打定主意了:这半年用来休闲,娱乐,放松,总之一个字。玩,纯玩,往死里玩。
      既然是假期,秦遥的动作果然是拖拖拉拉,其懒散之状恨得妈妈要拿拖鞋丢她。直至夕阳西斜才梳洗完毕。
      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等晚饭的时候,终于觉得无聊。玩也得要个玩伴啊。秦遥的玩伴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冯程。
      程程比她大两岁,从小学就是同桌,又约好了报考同一所大学,现在和她一样在家“工作实习”。是铁打的死党,就跟手术分离的连体双胞胎似的,俩人一起走路都贴一块儿。
      恩,晚饭后约程程一起逛夜市。这样想着,拨打了程程的手机。
      电话里传来单调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秦遥愣了一下,随即拨打程程男朋友的手机。程程的男友叫何越,她们大学里的同学,跟程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已是程程父母默认的未来女婿。这次他的工作实习单位就是程程的父亲给联系的,跟程程同一个单位。实习期间,他租住在离程程家不远的一所公寓里。
      电话打通了,传出彩铃“披着羊皮的狼”。迟迟不接。一首歌都快唱完了,突然有人接起了电话。
      “喂?”
      声音沙哑,秦遥一下子没听出是谁。
      “是遥遥吗?”对方又说。
      这次听出来了。“何越?你说话怎么这个声啊?感冒了?”
      “遥遥……”何越的声音居然哽咽了。
      “怎么了何越?”秦遥听出不对了,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
      “遥遥……程程出事了……”
      秦遥忽的站了直来,声音高了八度:“出什么事了?她人在哪里?”妈妈闻声从厨房里出来,紧张的看着秦遥。
      “死了!程程死了!遥遥,程程死了!我怎么办,怎么办……”
      啪的一声,何越的电话好像是掉到了地上,然而并没有挂断,听筒里传来何越撕心裂肺的号陶大哭。
      秦遥僵立的当地,反复告诉自己那不是真的,眼前浮现出程程的样子,阳光,亮丽,充满朝气。这么一个活蹦乱跳的程程怎么会说死就死了。这不可能。一定是他们两个合起伙来整她。然而冷汗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遥遥,出什么事了?”妈妈问
      秦遥没听到妈妈的问话,穿着拖鞋直冲出门外。

      我们单纯的快乐着,不曾意识到生命有多么脆弱。

      秦遥骑着她的小电动车,拐进一道杂乱的巷子。沿街开着些油兮兮的小餐馆,本来就狭窄的道路上又被路边摆放的餐桌和炉灶什么的侵占去好大一块儿。正是晚饭时间,饭菜味混合着油烟味弃斥着小巷。
      一座三层的旧楼就憋憋屈屈的挤在这条小巷深处。环境是脏乱差,但何越选择这里,是因为离冯程的家很近。
      何越的房间在三楼。秦遥踏着楼梯一步步往上走,腿越来越沉重,仿佛走近一个噩梦。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房门虚掩着。听不到何越的声音,只听到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在絮絮叨叨。
      “孩子别难过了…看你若是哭出个好歹,你爹妈可怎么办啊…人死不能复生,活着人要保重自己,死的人才会安心啊…”
      秦遥推开门,动作僵硬的像个木偶人。
      正坐在床边安慰何越的是住隔壁的老太太,听见声音一回头,吓了一跳,抚胸道:“哎哟姑娘,来也吭一声啊,我还以为是‘她’回来了呢!”
      一直一动不动伏在床上的何越听见了也抬起脸来。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悲痛和绝望像刀,在他苍白的脸上刻下了纵横的伤痕,无形却痛彻肺腑。这还是那个乐天派的小白脸何越吗?看到何越的样子,秦遥才真正相信程程是真的出事了。
      何越挣扎着坐起来。
      “遥遥……”两双手颤抖着握在一起,一样的冰凉湿滑满是冷汗的手心。
      “是真的?……”秦遥的声音也是颤抖的。
      “是真的,是真的……都是我的错啊遥遥,是我害了她!要不是我跟她吵架,她也不会赌气一个人去爬山散心,也就不会出事了……我害了她……她死的太惨了,太惨了……”何越又哽咽起来,扯过被子蒙住头,被子里传出深深的呜咽。
      一直站在旁边的老太太扯了扯秦遥的袖子,示意秦遥跟她出去。
      在走廊里,老太太说“姑娘,好好劝劝他吧。唉,也难怪啊,程程那孩子是死的太惨了呀。”
      “大娘,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今天上午警察都来问过话了,也问我了,问程程跟何越的关系怎样啊,有没有什么别的朋友啊什么的,我说……”
      “她是怎么死的?”秦遥打断老太太的唠叨。
      “警察不肯说呢!只是听说…皮被扒了,身上的肉都不知去哪里了,只剩下一副骨头,”又神秘的压低了声音:“骨头上……还有牙印呢!”
      听到这里,秦遥眼前一黑,扶着墙才没倒下去,耳朵里也嗡嗡一片轰鸣。
      视力和听力恢复时,发现老太太在滔滔不绝的重复“做孽啊!老天爷啊!”之类的感叹句。
      “大娘,您忙吧,我去看看何越。”秦遥无力的走进何越的房间,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何越已经停止哭泣,一动不动趴在床上,秦遥也一动不动坐着,脑子里忽尔掠过和程程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忽而响起那老太太诡异的叙述:“皮被扒了……只剩下一副骨头……”。不知不觉黑夜降临,逐渐暗下的房间里,他们两个像一个女鬼和一具死尸。
      不知过了多久,何越突然说话了。在黑暗里,梦呓一般。
      “今天上午我才知道的。警察传我去问话。问我那天有没有不在场的证据。这些日子我回老家了。因为之前,跟程程为今后在这里还是我老家就业的事吵了一架,我一赌气就回家呆了几天。今天刚一回来,就接到警察局的传讯……她离家有好几天了,她爸妈说她那天一大早就出去了,背了一包,说是要出去玩几天。他们还以为是跟我一起去呢,没有细问。就这样,失踪了好几天,居然没人发现……我浑蛋啊……”
      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道:“她死的太惨……太惨……警察说……”说到这里痛苦的闭上眼,“还是不说了。”
      “别说了。”天知道,程程受了多大痛苦?秦遥甩一甩头,拒绝去想这个问题。“她是在哪遇害的?”
      “灵山。”
      灵山。秦遥知道那座山,位于这座小城的正南方向,距城区不足百里的路程。早就听说那里虽不是经过开发的旅游景点,然而风景秀丽,天然植被非常茂盛,盛产樱桃。这个季节,应该是粉红色樱桃花如云朵般簇拥着融融春色的景象吧。那么美丽的地方,居然发生那样可怕的事。
      何越说:“她死在山里的一座房子里。房主是个画家。”
      “会不是那个画家干的?”秦遥问。
      “那个画家……也死了,被剁成碎块,在锅里煮熟了。”
      听到这句话,秦遥感觉浑身发冷,四周变得阴森森的。这才想起没开灯,起身打开开关。
      节能灯惨白的灯光照着两个人更惨白的脸。
      何越喃喃说道:“程程的父母……都进医院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和她吵架……我给他们跪了好久……真希望她爸一刀杀了我啊……”
      尽管秦遥心里也暗暗埋怨何越,但看着他几近崩溃的神态,心下不忍,劝道:“谁都不会料到出这种事,你不要自责了。你这个样子,程程在天之灵也会心疼的。”
      秦遥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一看来电,是妈妈。接通了,叫了一声“妈”,听筒里立刻传出妈妈冒火的声音:“几点了还不回家?你妈会担心的知道不知道?快给我滚回来!”
      “几点了现在?”秦遥一边问着一边瞄了一眼桌上的小闹种,吃惊的发现居然10点半了。不知不觉的两个人竟然枯坐了那么久。“我等会就回去,别担心,没事的。”
      挂上电话,看看木呆呆的何越,深深叹了口气。“何越,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勇敢些面对吧。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转身欲走,突然想起何越肯定没吃晚饭呢,就拐进小厨房,搜查一番,发现两包泡面。
      煮好了端出来,放到桌上。
      “起来吃点东西吧。”
      何越仰在床上,双眼紧闭,毫无反应。
      秦遥知道这个时候劝也无益,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外面,是浓到化不开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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