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难却》灯轻

45、难却

　　Chapter45

　　苏半棠没听清沈灼说了什么。头顶上是飞机划过天际的轰鸣，将他声音都吞没。

　　她朝沈灼走过去，心头翻涌着一大堆情绪，激动，高兴，失落，委屈……或许还有许多她自己都辨不清的。

　　她下意识皱了皱鼻子，“你怎么不在楼里等我？”有点责怪的意思。怪沈灼为什么要坐私人飞机那样高级的东西出行，怪自己为什么连私人飞机有专属航站楼都不知道，怪自己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像个傻子。

　　沈灼莞尔，“能早点见你。”
　　他将要抬手，却停顿一瞬，最后只把手插进了大衣衣兜——到底还是没把心里那个拥抱付诸实际。

　　苏半棠挑眉，“早点见我？”不知怎的，脾气忽然就上来了。或许飞机的噪音、机场路的空寂此刻也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吧，她主动提道，“那天晚上你都把我一个人扔酒店了，我还以为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也会想早点见我？”

　　“嗯。”沈灼平淡扯扯嘴角，“你手里袋子装的什么？我帮你拿。”他并不想谈及那个失控的雨夜，干脆转了其他话题。

　　绀蓝色纸袋上印着天鹅与Swarovski的logo，里面是苏半棠买的礼物，花了她一整个月房租的钱。

　　见沈灼动作，苏半棠迅速把纸袋背到身侧，摇头，“不用。”她感到这礼物送不出手。

　　沈灼睇她一眼，收回手，目光却又不由自主转到她唇上。漂亮饱满的唇形，会让人想到吻上时柔软的触感。
　　他收回视线，“上车吧。”

　　车上除了司机，副驾还坐了苏半棠许久未见的程秘书。苏半棠与沈灼坐在豪车后座，中间隔着扶手箱，更无人说话。

　　车至闹市区，程秘书翻着平板，惯常汇报了些无关紧要的公事，什么三版合同法务预计明早前改好什么会议通知已经下发哪个哪个老总又请假了之类的。
　　沈灼淡声应过，忽而转眼问苏半棠，“晚饭吃过了么？”

　　苏半棠正注意听着程秘书说的那些汇报内容，凭空想象沈灼平日的世界，冷不防被他这么一问，肩膀一抖，过两秒才回过神来，“……噢，吃过了。”

　　“那先送你回家。”

　　苏半棠扭头看看外边夜景，“不用麻烦了，耽误你们时间，我在前面下车就行。”

　　谁知车一停，沈灼也跟着一起下来了。

　　他关上车门，隔着半辆车，看向苏半棠，“你给我接机就这么接的？”

　　苏半棠在另一边，回望过去，沈灼半身背光，神色瞧起来有些晦暗不明。她张了张口，“……要不我请你吃饭吧。正好上次都没请成。”

　　“飞机上吃过了。”

　　“那，你要不要看电影？我请你看电影。”

　　“也可以。”

　　-

　　他们本就在CBD商圈，四周高楼林立，灯影煌煌，随便走两步就是商场影院。

　　两人沿着步行道在如织人流中穿行。周围嘈杂，他们之间却静。

　　斑马线前，沈灼与苏半棠并肩，等待红灯。

　　他侧头瞟了眼苏半棠，打破沉寂，“一直板着个脸做什么。心情不好？”

　　“啊，有吗。”苏半棠从目光放空中回神，下意识拍了拍自己脸。
　　她看起来脸有那么臭么？

　　“当然有。”

　　“……还行吧。”苏半棠嘴唇翕合，半天憋出来三个字。

　　该怎么说出来？心里这种既高兴又不高兴的感受——

　　高兴的是，她见到了沈灼。心中那样强烈地想见他，最后终于得偿所愿。
　　不高兴的是，真正和他在一起，总感到憋闷和落差。总感到，与他相处并不能如自己期望中的那样热烈圆满。甚至有一点累。
　　有时她都困惑自己为什么总对沈灼有期待呢？他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苏半棠垂眼。余光却扫到不远处街角，行道树下几个举着手机朝这边偷瞟的女孩子，穿着冬季校服，应该是刚下晚自习的高中女生。再仔细一瞧，原来她们都在看沈灼。

　　沈灼大约因为刚搭飞机从哪个正经场合回来，衣服还没换下，黑色羊绒大衣敞着，里面是一身考究的深色西装，在这个晚间休闲喧嚣的街头分外醒目，偏生他又长得清矍修长，一张脸到处招人，可不就把路上的女孩子们吸引住了。

　　苏半棠忽然想笑，索性也摸出手机打开相机，“沈总。”

　　“嗯？”

　　等沈灼不经意转过头，苏半棠手指一点屏幕，便以最近距离拍下他的照片。可下一刻手机就被他抽走了。

　　偏偏这时候绿灯亮，沈灼就那么拿着她的手机，不紧不慢穿越白色斑马线。苏半棠只能追在边上干着急。

　　过了马路，苏半棠发现沈灼正绕路去斜后边的商场。

　　“干嘛绕路，去前面的电影院不就行了？”

　　沈灼侧头，拇指食指握着手机轻敲了下她脑门，说得理所当然，“照顾自家生意。”然后手指一松，把手机还给了她。

　　苏半棠才意识到那边的长汇广场，连带商场内的影院，全是沈家长信集团下的产业。

　　-

　　正是电影档期淡季，又是工作日这个时间点，能看的片寥寥无几。苏半棠在其中勉为其难盲选了个看片名还行的，买票，入场。

　　电影已开场五分钟，她跟沈灼进了放映厅，摸黑踩在过道地毯。

　　“小棠，有件事还是要再问问你。”沈灼在黑暗中开口。

　　“什么？”

　　“你要不要搬家？搬到我那边。”

　　苏半棠倏然停步。
　　影院的环绕音响此时显得格外震人耳朵，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搬家？为什么？”她早就对他表明过自己的态度。

　　沈灼驻足，看向她，“你家现在的情况最好要搬走。”苏半棠刚要反驳，就听沈灼继续道，“你弟弟前两天来找过我。”

　　苏半棠睁大双眼，“裴航怎么……他找你说的搬家的事？”

　　“嗯。他电话里都跟我讲了，包括你姨父的情况。”那天是沈憾帮裴航打了电话给他。

　　“所以你也觉得我要因为我姨夫特意搬走？”苏半棠摇头，“不用，没必要为了那种人大动干戈。躲着他不就表示我们怕他？我才不怕。”

　　“苏半棠，你怕不怕你姨父跟你搬家是两码事。正好嘉天国际的房子一直都空着，你们再搬进去就是了。”

　　苏半棠皱眉，“反正我就不搬。”

　　沈灼都不明白她哪来这么硬的脾气，他其实不太耐烦讲车轱辘话，但还是忍了性子继续跟苏半棠讲道理，“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搬，不止你，裴航学校那边，还有你外婆都会被影响到？”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想搬？除了我不怕我姨父，沈灼，你以为我以后想再被你骂一遍么？被你骂什么都要靠你，吃你的用你的住你的，等你哪天不高兴了再被你赶出来？！”

　　她说到后面时因情绪而有些大声，话音落下时两人都静了静。

　　关于沈灼记忆恢复那天的争吵内容，苏半棠记得，沈灼记得。
　　谁都记得清清楚楚，谁都没在后来主动提过。

　　佯装从没发生过那场争执，维持表面平静，只求当下感情温存——可人终究是活在柴米油盐红尘烟火里的，有些事不是缄口就可以当不存在。

　　苏半棠呼出口气，扭头看向影厅观众席，万幸这电影也没几个人看，稀稀拉拉坐那儿，应该没被她吵到。

　　沈灼也是被苏半棠说得有些上火，淡下声线：“还没搬进去就觉得会再被赶出来是吧。行，那我们明天就去签协议办过户手续。”

　　办过户？苏半棠好笑。她最讨厌沈灼这副云淡风轻嘲讽人的样子，显得她才像是那个没教养的泼妇，“沈灼，你要是觉得我烦想要发火，你就大大方方发出来，少在那里阴阳怪气。我最烦你不说人话，说话拐弯抹角像我公司领导一样一句话都要别人猜十七八遍心思。我受够了。”

　　前方荧幕光亮映过来，映在沈灼面庞，可以发现他是冷着脸的。
　　确实是做惯了领导上位者的人，这模样还真是差点唬到苏半棠。

　　她学着他嘴角勾起冷淡弧度，“你说你，上次我约你吃饭明明放了你鸽子你还表现得跟个没事人似的，为什么不骂我？是不在乎还是故作大度？”

　　“还有去白龙寺那天晚上，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先走？嫌我不够格跟你过夜还是怕我用上床这事来敲你竹杠？还有那条手链，就蓝宝石那条，你送之前能不能考虑考虑我一个加班挤地铁的能不能戴得出去会不会再被你骂？还有……”

　　说到后面，苏半棠几乎已经不讲任何逻辑道理了，也不管沈灼什么心情脸色，只顾把心中那股压抑了一晚上、或者说新年以来的种种情绪，全都宣泄出来。

　　沈灼沉着脸听到后面其实注意力也不全在苏半棠说的话本身了。

　　所以当苏半棠还在想着要控制音量继续说下去时，忽然感到面前光线一暗，唇上一重，自己的嘴被男人的双唇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