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的兔子》季微雨

6、第六章

　　清晨的医院比别的地方清醒的都要早。不过是六点，走廊里就能听见来往的脚步声。

　　“ 诺诺，” 门外，林诺的小姑林雯与诸梦洁敲门走了进来。

　　“ 姑姑，” 见到林雯，坐在病床旁的林诺这才站了起来，揉了揉略有发黑的眼眶。

　　“ 你快回去睡吧，白天我在这里就行了，” 瞧着林诺憔悴的模样，林雯着实可怜地叹口气，“ 我给你妈妈炖了鸽子汤，收伤口的。” 说着，她目光看向床上还没有醒来的石有贞，“ 你回去换身衣服，睡一会儿。不然你也要吃不消了。”

　　“ 姐，这是早饭，” 诸梦洁将手里提着的豆浆与包子递给林诺，“ 你回去睡会儿吧，舅母这里有我们看着。”

　　林诺没有说话，她接过包子与豆浆，目光转过去，看着躺在床上的石有贞，久久不能移动。

　　“ 回去吧，” 林雯看出林诺的顾虑与担忧，她心疼地拍了拍林诺的肩膀，“ 看你脸色都不好了，别到时候你妈妈好了你又不行了，现在你的身体最重要。这里有我看着，没事儿。”

　　林雯的话在理，林诺只好点头，“ 姑姑，麻烦你了。” 她说着转身，走过门口的时候再次停下脚步，“ 我下午就来。”

　　“ 不着急，你好好休息，” 林雯叹口气，说。

　　“ 姐姐真可怜，” 林诺走后，诸梦洁抿嘴，说。

　　“ 唉，换做是谁都放不下心啊，” 林雯摇头，目光落在诸梦洁胳膊的伤口上，“ 还疼了？”

　　“ 不疼了，” 诸梦洁摇头，坚强地说。

　　林诺走出医院，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可是嘴里却丝毫没有吃掉包子的胃口。林诺就好像是被替换过电池的机器人一样，穿过人行道，走向车站，到站下车，向家里走去。

　　熟悉的小区在这个时候没有太多的人，也算得上是安静。林诺转过小区转角，就要走进门洞的时候，一团白色的毛球从一侧的草丛里“嗖”一声蹿出，落在地上的时候后腿跛了一下，险些跌一跤。

　　“ 嗯？” 林诺一愣，目光看去，只见那是一只白色的兔子。

　　一只白色，灰眼珠的兔子。

　　“ 是你？” 见到小兔子，林诺低下身，嘴角在微微被缓解了疲惫想要笑起的时候，脑子里却忽然想起那天自己所看见的事情，眉头不由得皱起来，脚步向后一退。

　　兔子看出林诺的反应，友好地抬起前身，伸着小鼻子闻着林诺的味道。

　　“ 吃力不讨好，” 一旁一个调侃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

　　林诺不会忘记这个声音，这个听似温柔却暗□□针的声音。

　　她回头，看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的司淮。

　　八月的天炎热无比，然而再毒辣的太阳在将光芒照射大地的时候都会自觉地避免触碰到司淮。这个男人，从头到脚散发，渗透着一种阴寒。

　　“ 是你，” 林诺本能地向后一走，警觉地看着男人，“ 你跟踪我？”

　　“ 你是觉得自己很有魅力还是觉得我很无聊？” 司淮嗤笑一声，眼眸漫不经心地瞥一眼林诺，“ 就算想要看得起自己，也要知道自己的分量。”

　　司淮的话里话外都是对林诺的嘲讽，让她并不感到舒服地握起拳头，“ 那天的事…… 到底怎么回事？”

　　“ 如果每个人的问题我都回答，那不是太浪费时间了？” 司淮嘴角带着没有任何笑意的微笑，看着林诺，继而看向那只兔子。

　　“ 如果你不想说，那我不会再问，” 林诺并不与司淮纠缠，她说：“ 那天你的事情我没有和警察说。因为我觉得说了他们也不会信。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她转身就要走上楼。

　　“ 等下，” 司淮喊住林诺的背影，嘴角略颦，“ 我可以给你一个工作。”

　　“ 什么？”司淮的话让林诺一愣，她转身，眼神奇怪地看着司淮，“ 我不需要工作。”

　　“ 是吗？” 司淮轻笑一声，“ 你父亲去世，他生前保险的钱确实够你们母女吃一阵，可是终究不能吃一辈子。你的母亲家庭主妇，而且现在住院需要的治疗费是巨额的。而且据我所知，肇事车辆的家庭贫困，无法支付你们高额的赔偿，只能用坐牢取代。” 一系列话说完，司淮没有给林诺任何喘息的机会，嘴角略挑，轻抬下巴，“ 所以，你需要钱。”

　　林诺看着司淮久久，他口中每吐出一个字，林诺的眉头就紧皱一点，“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 我可以知道任何我想知道的事情，” 司淮说得云淡风轻。

　　“ 你…… ” 林诺本还想问他究竟是谁，可是回想那一天的事情，想着他将天花板那个东西毁灭的模样，那一句“是谁”到了口边变成了一句，“ 究竟是什么？”

　　“ 和你一样，人，” 这样冒犯的问题，司淮并不介意，他说：“ 你现在需要钱，而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 你要我做什么？” 林诺看着司淮，刚才他说的那些都不是假的，自己家现在确实需要钱，可是这个男人并不是等闲之辈，“ 犯法的事情我不会做的。”

　　“ 我可是把你从坏人手里救出来的恩人，” 听到林诺的这句话，司淮哼笑一声，“ 没有一句感谢，倒还说这些？”

　　司淮的话让林诺嘴角一抿，“ 对不起，刚才是我说的不对。你之前救我，我确实很感谢你。可是我觉得你那天并不是来救我的，而是为了做什么事情顺便救了我而已。”

　　“ 不错，不算太笨，” 司淮略有满意地抬眉，看着林诺，“ 那你知道我那天是做什么的？”

　　“ 不知道，” 林诺摇头，“ 也不想知道，你的事情和我并不相关，而且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谁。”

　　“ 司淮。”

　　“ 什么？”

　　“ 你现在知道了，” 司淮说。

　　这个男人及其奇怪，林诺的眉头再次皱起，“ 你找我究竟为了什么事情？”

　　“ 养这只兔子，” 司淮目光落下，笔直地照在那只兔子身上，“ 我给你钱。”

　　“ 给你养兔子？” 司淮的话让林诺惊讶不少，“ 不好意思，我现在可能没空在家养兔子。我需要照顾我母亲。”

　　“ 不用你在家养，”司淮说：“ 你只需要每天抽出个把小时过来陪它就可以了。”

　　“ 什么？！” 司淮的话再次让林诺不由得瞪大了眼，“ 那不是你的兔子吗？你不能陪它？”

　　“ 要找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司淮说着，眼神略带嫌弃地扫一眼兔子。兔子也是吐着舌头，对着司淮，“ 噗！噗！噗！”

　　林诺看着眼前这一人一兔，愣了神，“ 你们…… 在搞笑？”

　　林诺的这句话让司淮一怔，地上的兔子听懂后，忍不住地抬起前爪，全身抖做一团，“ 噗噗噗噗！”

　　司淮嘴角直跳，眼神里皮笑肉不笑的阴森从他的口中咬牙切齿地飘出，“ 很好笑？那你就一直笑下去吧，呵呵。”

　　听司淮这一句，兔子急忙变了神情，跛着脚，跳到林诺腿后，瞧着是有些怕司淮的模样。林诺低头看着这只兔子，抿嘴，“ 它真的是你的兔子？”一句话落下，林诺就看见那只兔子对着自己点头。

　　好一只有灵性的兔子。

　　“ 嗯，” 司淮嘴角的嫌弃更添了几分厌恶，“ 我倒宁愿它是别人的。”

　　“ 我按小时给你付钱，” 司淮说着转身，“ 每天有空来就行了。”

　　“ 等等，” 见司淮要走的模样，林诺追上去，“ 我还没有同意。”

　　“ 你不会拒绝的，” 司淮没有回头，只是发梢下的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 我…… ”一时之间，林诺说不出话来，她再想，说：“ 我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们。”

　　“ 你知道。”

　　“ 什么？” 林诺一怔。

　　“ 还愣着做什么？” 司淮没有再和林诺说话，只是声音略冷地说一句。林诺身后的兔子急忙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跑了两步后，回头看了看林诺，灰色的眼珠里带着不舍的期待。

　　“ 那个……” 林诺还想再问自己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然而这个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林诺的脚步被手机铃声拉住，她低头，看见手机上是一条简讯。简讯没有其他内容，只是写了一个地址。

　　“ 这是什么？” 自言自语的话刚问出来，她就恍然大悟，这是司淮的地址？可是……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手机号？林诺抬头，想要追问出去的时候，却发现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耳边回响的是他刚才说的一句：我可以知道任何我想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