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的兔子》季微雨

5、第五章

　　“ 小姑娘，谢谢你的举报，我们会仔细调查这些事情，” 耐心的女警察将一条毛毯披在林诺身上，仔细地记录着，“ 还有什么信息吗？”

　　林诺想起之前那个男人，刚想要说，可是觉得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说出来估计也不会有人相信吧。这样想着，她摇头，也就没有说出来，“ 就这些。”

　　“ 好的，对了可以留下你的名字吗？放心，我们不会泄漏你的个人信息，这些只是为了方便调查。”

　　“ 林诺，” 林诺说。

　　“ 林诺，” 警察低头记着，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地抬头，猜测地问：“ 请问林哲是你的父亲吗？”

　　“ 是的，” 林诺点头。

　　“ 你的母亲叫石有贞？”

　　“ 嗯，” 林诺应着，反问：“ 请问怎么了吗？”

　　见林诺肯定，女警察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头，她犹豫了一下后开口，“ 刚才发生一起交通意外，你的父亲与母亲…… ”

　　“ 我爸妈怎么了？！” 在听到“ 交通意外” 的时候，林诺的整个脑子都瞬间被冰冻住，只剩下喉咙里接近嘶吼的无助，“ 我爸妈怎么了？！”

　　“ 林小姐，你不要惊慌，你的父母现在正在医院进行抢救，” 见到林诺的一下乱了手脚的模样，女警察试图安慰林诺，“ 我们之前多次尝试联系你，可是都没有联系上。”

　　“ 抢救？” 林诺不敢相信地向后退两步，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 带我去，带我去医院，”林诺的大脑一片空白，她觉得全身的骨头好像都在这一刻被人抽走，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支撑着自己依旧站在这里，“ 带我去医院！”

　　“ 好的，我们会立刻带你去医院，林小姐，还请你冷静下，” 女警察点头，答应着林诺。

　　黑夜里，除了这里的心痛，另外一侧则是安静如鸡的没有声息，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沙发上，司淮闭目养神。沙发下的地毯上趴着那只瘸了一条腿的兔子。

　　“ 值得吗？” 司淮口中轻问：“ 一面之缘，万一看走了眼，不是亏大了？”

　　“ 噗噗噗，” 兔子抬起头，对着司淮吐了几口气。

　　“ 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 司淮“ 啧啧”两声后睁开了眼，一手垫着后脑勺，一手轻搭额头，看着天花板，“ 这次是你自己弄的，别指望我会给你看好那条腿。”

　　听到司淮这句，兔子眼神里没有流出丝毫的伤心与失望，相反地，更多是一种释然与坦然。兔子低头，转过头去，伸出小舌头，舔着自己皮毛上的血迹，每舔一下，小小的身躯就被震得一抖。

　　伤口舔净，小兔子这才缓慢小心地向后伸直了后腿，摆出一个可以让自己稍微放下心来的姿势，趴在前爪上的小脑袋想着林诺的模样。

　　林诺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靠近零点了，医院里比起白天的喧哗更多了死亡的寂静，尤其是抢救室外的白墙，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 姐…… ” 坐在等候区椅子上的诸梦洁看见林诺，急忙起身，被泪水打湿的脸不能自控地抽搐起来，“ 姐…… 大舅和舅母他们…… 他们……” 一句话说不完整，剩下的便被哭泣取代。

　　林诺的脸色早已苍白，她瞪大的眼睛带着的出了紧张更多了一种威胁，抓在诸梦洁胳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度，“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 当时我们在红绿灯口，忽然，忽然一辆车就冲了过来…… ” 诸梦洁抽泣地回忆着说：“ 我们根本不知道，根本不知道…… 我…… 我…… ” 说话的情绪震到伤口的裂痕，让她手臂上刚被缝合的伤口再次向外渗血。

　　“ 你也受伤了？” 林诺这才留意到诸梦洁胳膊上的纱布，“ 我爸妈呢？”

　　“ 他们还在抢救室里，” 诸梦洁说着，语气着急了起来：“ 姐姐，大舅他们不会有事吧？他们进去好久了，我，我不知道怎么做…… 我打电话给你，可是你的手机打不通。我，我好怕…… ”

　　“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很奇怪，明明这个时候最担心的人应该是自己，可是当林诺看见诸梦洁不知所措的模样时，竟然会这样下意识地安慰她，尽管此刻自己的心早已经是六神无主，“ 一定没事的。”

　　医院里的等待很漫长，时间好像是故意停止了一样地顽皮。直到冰凉的空气刺激入每一根神经的时候，医生才从手术室里走出来。

　　“ 医生，” 见到医生的身影，林诺急忙走上前，“ 我父母怎么样了？”

　　“ 你是家属？” 医生询问一句后，嘴角抿了抿，说：“ 你的母亲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 真的？” 听到这句话，林诺一直高悬的心这才放下了一半。

　　医生没有说完，他咽了口吐沫，深吸一口气后再次沉重地叹出，“ 可是你的父亲伤势过重，我们尽力了…… ”

　　虽然没有直接的宣判，可是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足以将林诺那颗心打入深渊的绝望。林诺向后一退，险些跌在地上，眼神的粉碎好像是一面掉在地上的镜子，看不见一片完整的碎片，“ 爸爸…… 不…… 不会的…… 你们一定可以救我爸爸的，一定可以！你们能救我妈，就一定能救我爸！” 反应过来的林诺疯了一样地抱住医生的胳膊，不停流淌出来的眼泪比她的声音更为激烈。

　　“ 林小姐，请你冷静下，” 一旁的警察试图拉开林诺。

　　“ 我们已经尽力了，” 医生摇头，闭上眼，说得很是惋惜，“ 你的父亲在被送来的时候就出现了出血过多的症状，而且他身体内的多出器官内脏均收到严重的损坏，对不起…… ”

　　“ 不…… 不是的，不是的！” 林诺单方面的拒绝，试图挽回这一切，“ 从小就说你们是白衣天使，天使可以把他们复活的不是吗？不是的…… 不是的……我爸爸没事，他不会有事的！”

　　“ 林小姐，请你冷静下，” 女警察依旧在一侧拉住林诺，“ 这里是医院，请你保持安静。”

　　伤心与绝望压的林诺喘不过气，她回头就朝着女警察吼了出来，“ 我怎么保持安静？出事的人又不是你爸爸！”

　　一声怒吼后，女警察脸色变得更为沉重。

　　“ 姐姐……” 一旁的诸梦洁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想要上前安慰林诺，可是刚才林诺的气势着实吓坏了她，让她不敢上前，只是非常小声地喊了一声林诺。

　　林诺似乎也被自己的吼声震慑住，她先前单方面的拒绝在这一刻被这句话击溃。林诺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双腿一折，倒在地面，泪水滴落在地上，抽搐的肩头不能停下。

　　“ 不会的…… 爸爸他，不会有事的…… ”

　　虽然说心里这样想，嘴边也不停地在祈愿着，然而许多事终究还是超过了人可以控制的范围。

　　葬礼上，林诺的眼角干涩根本哭不出来。大病初愈，还没有好全的石有贞在看见林哲遗体最后一眼的时候哭得晕了过去。

　　林诺咬着牙，强撑着自己的坚强，与叔叔一同将石有贞架了出去。

　　长子抱遗像走过，许多人的目光落在林诺年轻的容颜上。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却能看见别人眼里的惋惜与同情，也能看见在不远处的转角，一只兔子站在地上，抬起了前胸，似乎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