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归》熊*萌

6、合宫有夜宴

　　京城四季分明，仲春时节，百花齐放，别有一番风姿，梓汐每隔三日便要到世瓖帐中走动，帐中各关卡守卫也大多习惯了军中的这抹绮丽风景，对梓汐甚是恭敬优待，“司马姑娘妆安。” 世瓖的随身侍卫聂滨问候道，“王爷和司马将军在帐中巡视，王爷命我先带您到后堂休息。”
　　梓汐点点头，便随聂滨来到世瓖素日休养生息的后堂。梓汐提着两个食盒刚刚进帐，便见一个着青色道袍、戴子午簪的少年席地而坐，面前的木桌上的莲花香座上插了一支桃木香，少年面色润白，朱唇微抿，闭目静坐，似在悟道。
　　他先听到了声响，朗目熹微，见绮罗缨簪的少女，便起身行礼；梓汐并不知面前为何人，猜想一定是表兄的贵客，便也慌忙福身见礼。
　　“司马姑娘妆安。”对方似是知道她的来路。
　　只想着女儿家不得私自见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更是于理不合，正要开门叫聂滨进来，便听到表兄和兄长极为爽朗的笑声。
　　“梓汐来了。” 世瓖先进房道。
　　梓汐给表兄和兄长微微福身，便躲到家兄身后，子沛却捏着她的小臂笑道，“躲什么？这是钦安侯，还不快行礼？”
　　原来是六皇子世珺，长姐说过，六皇子为琅琊郡美人颖贵人之子，颖贵人生子难产，六皇子诞下不出三日便去世了，六皇子自幼由皇太后抚育，后又放在周姨母处抚养，素与世瓖亲睦。听闻圣上认为六皇子出身不吉，不到十岁便匆匆许了侯爵令其前往封地生活，琅琊山水圣地，便也养成了他放浪舒阔的性子。
　　世珺看她娇羞情态，甚觉可爱，笑道，“想来二姑娘有些怕生。”
　　世瓖便对子沛和梓汐道，“我这六弟在外荒唐惯了，许是把汐妹吓到了。”
　　“不是的。”梓汐还想替世珺辩解两声，旁的三人却一并笑了。
　　世珺回京，是受皇命前来参加今晚的合宫夜宴，世瓖和子沛今日早回帐中也是为着准备今晚进宫参宴。
　　聂滨在房外通报道，“秉王爷，司马小姐的侍女入画在帐外等候司马小姐回家，准备入宫觐见。”
　　梓汐恍然大悟道，“我竟忘了今日要进宫吃席，浑然没准备便罢了，这时辰了，赶回家再前往宫中，怕也来不及。”
　　子沛拍拍梓汐的头，似是埋怨她总是不小心，却也心急，“这可如何是好。”
　　世珺却道，“这有何难？皇兄便差两个腿脚快的将士，骑上快马，带着入画姑娘返回镇南将军府上取了二姑娘的钗环、衣裙送到三皇兄府上去，我等便也同步往三皇兄府中赶，到了府中，三皇兄的侧妃先命人帮二姑娘梳洗打扮也是一样，于礼亦合。”
　　“如此甚好。”子沛先微微点头道。
　　世瓖沉吟片刻，才命聂滨出门去办。
　　世瓖的侧妃原是清河袁氏的嫡女，累世书香的清贵人家，性情温和，前年年方十五被配与三皇子，从清河嫁到京城，只因出身虽然清贵，却少有娘家助力，虽则经过三年的经营，已颇有根基，却只从淑仪升至侧妃，代行主母之责，陪襄郡王参加一些皇家规格的场面而已。
　　世瓖早命府兵先回府通传，司马小姐回府梳妆，袁氏侧妃好一番准备。
　　袁氏的婢女青儿还不解问，“娘子何必如此？不过是小门户的表妹，哪有表嫂比表妹还殷勤的道理。”
　　袁氏只微微道，“王爷特命人通传的事宜便要上心。”
　　袁氏心中自有盘算，大梁虽崇文重教，可内外战事都不得不倚仗军方，近来司马将军一家圣眷优渥，更进一步也许是迟早之事，司马将军夫人又是襄郡王姨母，亲上加亲以巩固根基也是犹未可知。
　　每年孟春初夏，正是皇家相看之时，素闻皇太后有意为皇亲中适龄男子择亲相看，襄郡王的正妃便在今年拟定，左右自己的出身没有做正妃的命格，也要和未来正妃一团和气方为上策。
　　袁氏又吩咐下人切莫慢待钦安侯，知其不喜庸脂俗粉，特意安排两个清雅持重的婢女前去服侍。
　　梓汐刚沐浴出来，早有自己的贴身婢女入诗在旁侍奉，又有两名年长的嬷嬷并年长些的婢女为其着衣、梳发髻。
　　袁氏侧妃这时才从外面缓缓走进来，笑盈盈道，“鄙府招呼不周，妹妹是否一切顺意？”
　　梓汐知道来人便是世瓖的侧妃，未曾谋面，也听母亲说起袁氏素有贤名，便想依制向袁氏行礼，袁氏赶忙上前扶住梓汐的手臂道，“妹妹不必多礼，我们本是一家亲，不讲这些虚礼。”
　　袁氏又上下打量梓汐，不过十五岁的年纪，清水出芙蓉，生得白玉雕的一般，不禁感叹道，“素闻妹妹是生在姑苏的仙女，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梓汐也回道，“素闻嫂嫂亲和，我们虽未谋面，却一直心向往之，今日一见，更觉如沐春风。”
　　袁氏心里的疑虑落定许多，若是梓汐嫁入郡王府，想来她的日子不会难过。
　　想把适龄少女嫁入襄郡王府的人家不可谓不多，夜宴之上，皇后和沈贵妃便都安排娘家的适龄小姐白芜和沈莹儿坐在世瓖对面。
　　宁和与袁氏坐在世瓖右侧，宁和端了酒敬袁氏，微笑道，“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哥哥也成了宴饮上的香饽饽。”
　　宰府白家和镇西将军沈家都烜赫一世，府上的嫡女自然娇贵自持，恐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袁氏却有些许忧心道，“横竖是天家荣耀。”又小声对宁和道，“我看司马氏表妹倒极好。”
　　幼时梓汐表妹随姨母进宫一次，兄长随父皇南巡时也曾取道姑苏在姨母家停留半日，可兄长时时将梓汐挂在嘴边，放在心头上，每年得了什么有趣的玩意都要给子沛送一份，以求与表亲延续书信来往，兄长对梓汐的心思可见一斑，若袁氏能与梓汐和平共处，自是好的。虽则梓汐的家世与白芜、沈莹儿相比不及，可若兄长真心相待，也许是一对神仙眷侣。
　　宁和便点头笑笑，不言语。
　　今日七夕合宫夜宴，各氏族亲贵家的适龄男女悉数到场，梓汐坐在家姐身边听家姐一一介绍。皇后白氏娘家除太子妃白芷外，还有白芜、白蘅两个妹妹，白荣一位贵公子，白芜妩媚，白蘅娇柔，白荣眼高于顶，却不时偷偷瞥见梓汐，梓汐注意到几次，只是红着脸低下头默默喝茶；沈贵妃娘家则是沈韬和沈莹儿出席，沈韬是位精神抖擞的武将，今日虽穿了常服，却不着佩玉，衣角扎紧，甚为英气；沈莹儿则全程大方微笑，与柳家小姐、江家小姐相谈甚欢。梓汐伯父司马将军家的大公子子禟、二公子子祺也列席宴会，子禟外貌持重，子祺则喜高谈阔论，席间与太子、魏王、旻郡王都相谈甚欢。
　　这日原是皇太后设宴，皇后、沈贵妃作陪，可主角本是适龄男女，宴会开始未几，皇太后便言身下乏了，皇后、沈贵妃便也离席伺候，宴席由太子夫妇代为主持。
　　太子妃便道，“皇祖母让大家宴席尽兴，不必拘束；既是大宴，还要热热闹闹地为好。听闻白芜妹妹特意练了天女散花舞，如是便献丑一二为大家助兴。”
　　白芜起身福礼，“芜儿献丑了。”
　　白芜身支摇曳，颇具风情；席间几个世家公子目不转睛，魏王妃司马梓婷微微笑道，“白家妹妹天生媚骨，真是好风姿啊。”
　　太子妃对她微笑道，“今日竟不见司马二姑娘，听闻二姑娘会做胡人舞蹈。”
　　大梁不喜北方野蛮文化，胡人舞蹈被认为是下等文化，司马子婵本是司马恕家的庶出二姑娘，在梓婷看来本就下贱不值得一提，只笑道，“我家一门武人，素日喜阳盛英气之事，既是助兴，便让舍弟子祺与堂妹舞剑罢。”
　　满席面面相觑，魏王妃何时多了堂妹？
　　只听宣和翁主司马梓湘先道，“舍妹尚年幼，从小不懂刀剑之事，无法班门弄斧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新贵安南将军司马悟家是一品将军司马恕家的同宗亲族啊。
　　司马梓汐这时起身道，“小女确是不尚武事，便为司马世子弹一首舞剑曲如何？”
　　子祺歪着头道，“司马家的女儿，竟不会舞剑。弹琴便弹琴罢。”
　　这时太子摆摆手道，“古琴配舞剑，风雅之极，甚好甚好。”
　　太子妃微微侧目，见太子微眯着眼盯着梓汐，似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