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是种流行》鬼笔目

31、如果你有新的彼岸，请你离开我

　　◎如果你有新的彼岸，请你离开我◎
　　据统计——如果真的有哪个傻逼真的会统计这些事情的话，吸血鬼要帮助一个人，那么成功的概率会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喝了一瓶安眠药，想要跳楼自杀，并且为了防止自己摔不死，口袋里还揣了一把匕首以防万一。而且，他选择自杀的时间是凌晨三四点，目的就是为了避免有人发现，阻碍他的自杀计划。按道理来说，这个人的决心一定能感动天地，所以他必死无疑。但是他如果这辈子做的亏心事太多，以至于太过倒霉，好似不死地碰上了一只爱管闲事的吸血鬼。那么很可惜，他大概要活着回去策划另一次自杀了。
　　所以，维令在帮助谢小方后，曾说要在第二天确定他的康复情况，其实根本只是一种形式。就像领导下乡视察，环保局治理污水，以及各种防腐倡廉的活动一样，说说而已，不必当真。
　　形式虽然没多大实际意义，但样子一定要做的漂亮。
　　至少莫小帅是怀着一种关切的心态去看望谢小方的。至于维令，那就得另当别论了。不过让莫小帅庆幸的是，他们不用再回到谢小方家里那个狭小逼仄的小屋，去呼吸那些肮脏的空气，或是看着一些低等生物在脚下麻木不仁地爬来爬去。
　　他们冒充成医生直接去了医院。要知道，两个玉树临风的吸血鬼，穿着神圣的白色大褂，走在哪里都难免引人耳目。所以莫小帅觉得，冒充敌人打入敌军内部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我们不能装作是家属来探望病人吗？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医院的楼道里空无一人，为了防止值班的护士听到两人的动静，莫小帅刻意压低了声音。
　　维令很严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用痛心疾首的语气说：“如果人类有考虑到吸血鬼的话，他们真的在乎我们的话，那么他们会把探望时间改在半夜十二点。”说着，还对着莫小帅敲了敲手腕上的高档手表。时间已经是十二点过十五分，也就是说，如果他们以探望者的身份，平白无故地出现在病房走廊里的话，显然会被当作是贼或者强盗。或者□□犯。或者变态。或者神经病。或者其他。
　　但这并不表示，只要他们穿上了白大褂，医院护士就会极纯情地认为，他们是某个犄角旮旯科的什么医生。所以莫小帅很想告诉维令：其实要当人类的护士，还是要去读两年书的。
　　可是奇怪的事情马上发生了。当然，你也可以认为这是一种巧合，或是某种动物粪便所促成的运气。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狗屎运”。他们从进医院大门开始，到上了四楼，到穿过长长的走廊，途中经过一个保安室，两个护士值班室，以及无数个医生办公的地方，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碰到一个工作人员。
　　莫小帅的第一个想法是，以后生病了一定不到这里治疗，妈的，保安制度也太差了。
　　维令似乎再次猜到了他的想法，提醒道：“你已经没这个机会了，吸血鬼根本不会生病。”
　　莫小帅暗暗觉得可惜，又一项消费者权益没有了。
　　其实如果莫小帅是个贼，而他现在正身处银行内部，即将盗取一笔五百万的巨款。他是很乐意看到附近没有人类出没的。但是如果这里是医院，一个经常死人，并且不时传出诡异事件的地方。莫小帅宁可让院长召集全院开个大会，当着百来号人的面，批判他和维令竟然敢冒充医生，并且扒下他们的衣服以示警戒，也不愿和维令走在这寂静诡异的走廊里，暗暗等待某些未知事件的来临。不用怀疑，莫小帅是只有尊严的吸血鬼，但他更是只怕鬼的，有尊严的吸血鬼。
　　他静静地往维令身边靠了靠，说：“你不觉得这医院特别冷吗？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维令看着他的眼神颇有深度，像极了电影里被鬼俯身的倒霉蛋。“那只有一种可能……”他说。
　　莫小帅死盯着他，看着他的两片嘴唇有规律地一张一合，就怕他接着的那句话是：“他们死得好惨……”，或者更恐怖点的：“我死得好惨……”
　　但，维令只是指了指他们的头顶，面无表情地说：“冷气开得太足了。”
　　莫小帅的想法是，医院很有钱。这个事实的确给他带来了不少惊吓。
　　但幸好，医院很有钱，这也是件有惊无险的事。从维令和莫小帅偷偷溜入医院开始，他们并未遇到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件，便顺利到达谢小方母亲所在的病房。
　　“为什么过了探望时间他还可以在这里？”看到谢小方正趴在母亲的病床边睡觉，莫小帅首先凑到维令耳边问。
　　维令叹了口气，进入医院后，第一次压低了声音跟他讲话：“因为他母亲快不行了，需要有个人陪护。”
　　莫小帅没有想到这么严重。
　　但即使两人已经竭力小声，但走入房间的动静，还是惊动了睡眠不深的谢小方。莫小帅必须承认，在看到少年严重睡眠不足，眼圈凹陷，甚至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时，他对他的印象的确有些改观，甚至已经渐渐被泯灭的同情心，此时又开始泛滥起来。
　　谢小方张着略带疑惑的双眼，意思是在询问：“你们是谁？”
　　莫小帅完全可以理解他一时无法开口说话的难处，可能是还处于难以置信的心情中，也可能，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运气，或者他还不知道。如果他失去的是听觉，那么今天一大早起来，通过这世界嘈杂的声音，他就会知道自己获得了什么。但如果是说话的能力，他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
　　“你其实……其实可以开口说话。”莫小帅并不确定这么做是否合适，但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维令白了他一眼，你知道的，从他们认识开始，维令就不知白了他多少眼，这意味着莫小帅又做了什么蠢事。
　　“我们不是你母亲的医生，但是……也可以帮她看一看。”维令说。很明显，这老家伙虽然极为嚣张，但是在礼节方面，还是要比莫小帅做的好一些。至少他注意到了少年警惕的眼神，并且首先想到的是要介绍自己。
　　经他提醒，莫小帅才注意到自己穿的是医生的服饰。他发誓，活了二十几年的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会走上今天的道路。当然，不是偷偷摸摸进入医院这件事，而是穿上白大褂去假装医生。他一直认为，医生是假装不来的，因为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气质，和街上染着黄头发的混混一样，远远的，就足以让人产生敬畏之心。这里必须强调，莫小帅有这种感觉完全不是处于讽刺。之所以把医生和混混放在一起，是因为两种人虽然拥有几乎相反的名声，但追究起来，不过都是这社会的两种职业，只是对于个人素质的要求不同罢了。我们不应该带有任何歧视。
　　或许是为了表现得像个医生，维令走入房间的第一件事，便是走到谢小方母亲的病床边，去试探她脖子上的脉搏。对于他的这个行为，莫小帅再次忍不住想要提醒：这个动作实在很不专业，真正的医生不得带个听诊器什么的吗？
　　不过事实很快证明，嘴快并没不会带来什么好处。因为维令把手放到女人的脉搏处，试探了几秒后，他原本冷静的眼神开始出现一丝变化。昏暗的房间里，莫小帅可以依靠自己敏锐的视力观察到这种变化，可是他却无法猜测，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直到维令把头转向了少年，说出了此后一直让莫小帅感觉到不真实的三个字：“她死了。”
　　她死了。
　　如果是在和朋友聊天，听到这句话的第一直接反应是：谁死了。并且是那种毫不关心，却略带打听的语气。可是死者的儿子就在旁边。他们认识他，并且在二十四个小时前吸过他的鲜血。
　　谢小方脸上的表情并无过多变化，或者说，他的震惊程度，还不及身为陌生人的莫小帅。就像，他早已知道了这个事情。是的，他早就知道了。
　　莫小帅迅速地在脑袋里搜索该怎么办。上了二十几年学，老师教会了他包括几何英语文学生物在内的各个学科，但是却没有教他，如果在医院发现了一个死人，而你自己却因为害怕被怀疑，不愿现身的话，到底应该怎么通知医生。莫小帅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无能。
　　倒是身边站着的维令十分冷静，他没有立刻说出“节哀顺变”之类的蠢话，而是再次试探女人的鼻息和脉搏，以确定她确实死亡。他的眼神这次没有变化。这证明，他的第一次判断是正确的。
　　“怎么办？”事到如今，莫小帅也只好顺从地向他求助了。要知道，他虽然是只传说中残忍凶悍的吸血鬼，但很不幸，身为新一代吸血鬼的他，平生也只经历过两次死亡。而且都是这该死的维令带来的。
　　维令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却没有争辩，只是极专业地审视着病床附近的各个角落，查看这位母亲留下的任何东西。
　　然后他便发现了床头，写在白纸上的那封遗嘱。莫小帅并没有偷窥他人信件的习惯，只是猜测，这或许是一位母亲弥留之际，留给的儿子最后交待。
　　黑暗中，写有遗嘱的纸，和维令的双手一样苍白，反射着从门外射入的灯光，发出刺眼的光泽。但莫小帅还是看清了最后两个字，母亲在纸上极清楚地写着：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