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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预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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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谢家老宅。
早晨七点,佣人们手里拿着抹布正在擦外墙护栏,谢思源推开窗吸了一口清新空气,柔爽的微风拂面而过,谢思源眯了眯眼睛。
又是美好的一天。
何太太估摸他应该醒了,推开门叫谢思源下楼吃早餐,谢思源半个身子撑在窗台上,回头应了声好,“奶奶您先吃,不用等我,我洗完脸就下来。”
早餐是简单的包子、油饼和南瓜粥,婆孙两人愉快地吃完早餐,何太太便拉着谢思源上楼收拾行李。
“思源啊,奶奶再给你装两盒维E好不好啊,你要提醒你爸爸,记得每天晚上都吃。”何太太指着手里的白瓶子对谢思源晃了晃。
“好的,奶奶。”谢思源把作业本和书都装进背包,笑着回道。
“美国这会儿是冬天吧,去年你爸给你买的那件黑色羽绒夹克你周婶儿给放到哪里了,那夹克保暖性能可好了,怎么找不到了...”何太太一边翻着衣柜,一边疑惑地问道。
“奶奶,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我来吧。”谢思源拉好书包拉链走到衣柜旁,接过何太太手臂上搭着的几件衣服。
“你还小嘛,奶奶能照顾你,奶奶高兴呀。等奶奶老了,这些活也干不动了。”何太太摸了摸谢思源头顶柔软的头发,慈爱地看着他。
谢思源闻言怔了怔,心里很不是滋味,拉起何太太的手放到手心里握着:“奶奶,我很幸福,有您这么爱我。思源今年已经十岁了,会慢慢长大的,不会让您失望。”
何太太听他这样说,有些意外他竟然会讲出这么一番话,想到去年因为迷路而哭泣的谢思源,才短短一年时间,变化就那么大。
这孩子成熟了,变得越来越有安全感,不再是那个爸爸不在身边就只会抽抽涕涕哭鼻子的小孩儿了。何太太很欣慰也很感慨,温柔地摸了摸谢思源的脑袋。十年,从他出生到长这么大,谢黔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其实并没有在孩子的教育上花过多大的心思,谢思源的成长之路是自己一步一步摸索着走出来的。
“无论你走多远,无论你长多大,在奶奶眼里,你永远都是奶奶的小孙子。”
何太太是个感性的人,谢思源怀里抱着衣服,见何太太说着说着情绪又要上来了,怕她又控制不住自己,便凑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长大谢思源越害怕长辈眼里那种带着慈悲却又充满怜悯的目光。
他的身份如此尴尬,没有妈妈的关爱和保护,爸爸对他的态度又总是忽冷忽热,他在这个庞大的家族里就像一个非本源体的异类,总是显得那么不合群。
谢思源也曾因此难受过,哭过闹过,疲倦后一个人孤零零的趴在床上,猛然明白,他生来不幸,可活着的意义却绝非不是以一部悲剧的形式存在。
盲人渴望光明,失聪者渴望声音,他,一个迷惘的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渴望一场富含意义的人生旅行。
平复好情绪后,两人整理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把要带到美国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谢思源把箱子搬到楼下客厅,何太太留在卧室清理不用的东西。
收拾好床铺,何太太十分自然地朝书房走去。
谢思源的卧室是一个大套间,阳台往里还隐藏着一个阳光书房,书房四周围墙都是透明玻璃做的,视野非常好,站在窗前可以直接平视远处的地平线。
屋子不大,装修风格完全按照谢思源的喜好布置,何太太站在书桌前扫视了一圈,墙壁四周都是整整齐齐的书架,码着各种类型的书。
何太太简略地看了看书名,发现大部分都是有关建筑类和艺术类的书籍,还有一小部分初中和高中的教材,何太太咂了咂舌,内心欢喜,这点还真跟他爸小时候挺像。
谢思源双商及高,读书又用功,去年连着跳了2级,凭实力与来自四面八方的2万多名六年级学生一同参加小升初预录班考试,竞争火箭班的15个名额,并被市一中一批优先录取。
整洁干净的书房让何太太心情大好,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她转了一圈,很快就被书桌对面墙上的一块遮光幕布吸引住了目光。
书房整体设计走的简洁大气风,唯独这块黑色幕布有些格格不入。
带着强烈的好奇心,何太太走上前,伸手缓缓拉开了幕布。
“奶奶!”
何太太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缩手,可太晚了,幕布后面的东西她已经看见了,此刻的心情犹如冲过高峰点的过山车猛然荡到谷底。何太太没有放弃,一鼓作气拉开了幕布,于是整面墙露了出来。
只见巨大的白色墙壁中间镶嵌了一块突兀而丑陋的黑色射击靶,上面密密麻麻好些小孔,显然已被使用了很长时间。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多年前一幕幕回忆钻进脑海,何太太眼睛红红的,哆嗦着手指指向墙壁,再开口语调都变了,“这是什么?”
秘密被发现,谢思源有些懊恼,走到何太太身边拉上幕布,小声回道:“有时候需要放松。”
“你小小年纪,怎么...怎么会喜欢这个东西。”
谢思源搬了把椅子,把何太太扶到椅子上坐下,安抚道:“奶奶,这跟喜好无关,只是一种释放情绪的方式。”
何太太吊着的一口气缓了过来,揉着心脏的位置,表情痛苦,“思源啊,答应奶奶,以后不要玩了,好吗?”
谢思源低垂着脑袋,看着地板不说话,何太太伤心极了,轻声引导:“换一种方式吧,游泳、登山、骑马,除了这个,什么都可以...”
谢思源抬起头,眼里没有任何情绪:“为什么。”
何太太一阵心惊,想解释又无从下口,谢思源这孩子打小聪明,以前他不懂,很多事情可以随便编一些理由糊弄他,但自从那次在校外被同学欺负后,他成长地太快了,快得甚至已经偏离了一般孩子的轨道。
谢家人的性格里,天生有着无数执着和偏激的疯狂因子,何太太担心他因此走上歪路。
“这是你伯伯在世时最喜欢的一项爱好,趁爸爸和爷爷还没看到,奶奶帮你把它撤下来,好吗?”何太太柔声劝道。
谢思源抬手摸了摸幕布,缓缓道:“好...”
问题解决,何太太也舒了口气,她抬手看了看手腕间的表,埋怨道:“这都几点了,你爸爸怎么还没到。”
谢思源坐在桌子上,闷闷回道:“路上堵车吧,今天周末,出城玩的人多。”
何太太没注意到这点,拍着脑门懊恼自己的记性怎么越来越差了,起身拉着谢思源跳下桌子:“走吧,山不就我我就山,咱们去客厅等他。”
也是缘分,两人刚到客厅,便见谢世豪匆匆推开门换鞋进屋。
孙子出国的日子,自然不能少了爷爷,离出发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谢世豪前脚刚开完会,后脚就马不停蹄从邻市赶了回来。
一进门,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谢世豪迫不及待地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取出一只长方形的灰色礼盒,笑着招呼谢思源过来:“思源啊,你要出国求学,爷爷今早特意去商店给你选了一只钢笔,希望你学习进步,成绩步步高升。”
谢思源接过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只设计感十足的黑色钢笔,谢思源收下盒子,走上前给了谢世豪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爷爷,我会加油的。”
屋外气温不高,谢世豪硬是流了一整脑门的汗,何太太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谢世豪抹掉额头的汗,叹了口气,孩子才十岁就要独自一人去海外生活,他无法想象,一个平时在家什么也不用烦愁的小少爷,怎么能适应得了那种生活。
饮食、文化、交流,这些都是谢思源在短时间内不得不逐一面对的问题,思源虽然聪明,但谢世豪不觉得他能只靠一个人的能力妥善处理好这些问题。
送他出国是谢黔的决定,他身为谢思源的爸爸,有绝对的资格和权利这样做,做爷爷的再不忍心,也不能改变爸爸的决定。
有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谢黔不是一个慈父,更不是一个贤父,大多数时候他总是在对谢思源妥协,可又少不了严厉,关爱不是溺爱,孩子到了一定年龄,是应该放手让他自己摔爬。
孩子独立了好,这也算是一种考验吧。
毕竟除了谢思源,谢家直系里目前也没有与他同辈的子孙。谢蓉虽然结婚了,但她不能生,抛却荣辉,她还有夫家的事业要打理,不可能一辈子都扑在谢家,时机成熟了自然会离开。
人都有老的那天,一个成熟的体质,总会机械地遵循着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的自然规则,谢黔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放手退居幕后,谢氏这么大的家业,以后注定是要交到谢思源手上的。
若不锤炼,一个娇生惯养的蛮横少爷,腹无一物,如何挑的起谢氏大梁?
谢世豪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谢思源,这孩子有谢家人的脾性,只希望这脾性能让他理解谢黔的良苦用心,做个有本事有抱负、能独当一面的继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