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克制》宋瑜

32、夜宿

　　把包放回茶几底下，祁昊天抬起头发现孙助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他闭着眼睛的样子很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感，这大概跟他平常不苟言笑的性格有关。

　　祁昊天觉得这感觉有些熟悉。

　　孙助理撑着脑袋的手指十分修长好看，圆润的指甲剪得干净整齐，白色灯光打在他头顶发旋上，照得发尾有些毛茸茸的。他发质偏软，所以用定型啫喱梳得一丝不苟。祁昊天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孙助理今年应该也有二十七八了吧。

　　祁昊天看他眼下一片倦青，想必最近忙的肯定都没时间好好休息，便放弃了叫醒孙助理的念头。祁家爱好养生，健康大事总是排在第一位，以致于他也跟着祁夫人一直保持着睡午觉的习惯。

　　办公室内间有现成的休息室，祁昊天本着体恤下属的意愿，转身进去抱了条被子出来。

　　被子抱来了，怎么给他盖上？

　　祁昊天犯了难。

　　孙助理是坐在沙发上睡着的，这动作不利于血液循环，如果放任他保持这种姿势睡几个时辰，明早起来一定头晕腿抽筋。祁昊天站在沙发前掐着腰踌躇了两分钟，最后决定把他弄进休息室，毕竟躺着睡比坐着舒服多了。

　　孙助理睡相好，这么半天都没动过位置，祁昊天小心翼翼伸出手，从背后把他撑着脑袋的手抽出来放到自己肩膀上，弯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孙助理睡得很熟，这么大的响动都没把他吵醒，祁昊天抱着他大步朝休息室走去。

　　平时看着身板挺瘦弱，怎么抱起来这么重？

　　比顾言之重多了。

　　真够呛的。

　　祁昊天腹诽一阵，把孙助理轻轻放到床上，孙助理挨到枕头别扭了两下，很快又没了反应。祁昊天揉着手腕舒了口气，又回办公室把被子抱回来，弯腰把他鞋子都脱了，摆正身体。

　　孙助理睡的毫无防备，祁昊天又犯了难。

　　衣服怎么办？

　　睡觉总不能不脱衣服和领带吧，箍一晚上那得多难受。

　　祁昊天内心天人交战，三十多年糙汉生活，除了顾言之，他还真没有如此近距离关心接触过一个人。

　　要不，帮他脱？

　　祁昊天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好像也没跟他熟到这份上，这么冒失似乎有些不妥。想通之后，他关了壁灯，转身关门离开。

　　回到办公室喝了一杯水，祁昊天又折回了休息室。

　　劳动楷模孙助理为公司鞍前马后不辞辛苦地拼命工作，到了老板的地盘却连个觉都睡不好？这传出去让员工们怎么看？

　　祁昊天推开门，淡定从容地打开壁灯，朝孙助理系着领带的细白脖子伸出了手。

　　抽出领带，凑近了才意外发现孙助理脖子下方居然有一颗黑色的痣，只是平常被领带遮住了，所以看不见。

　　抱着他坐起来的时候，祁昊天的鼻子不经意擦过孙助理的耳朵，鼻腔瞬间被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填满了。祁昊天愣了一下，晃了晃脑袋，迅速帮他脱掉了西装外套，慢慢把人放到了枕头上，扯过被子盖好。

　　做完一切，祁昊天抱着胳膊靠在桌子边静静看了一会儿，心中感慨，这得多缺觉才能睡成这样。

　　等了一刻钟，确定他不会再醒来，祁昊天把大灯都关了，只留了一盏光线比较弱的床头灯，带上休息室的门离开了。

　　次日，祁昊天按上班时间正常打卡，到了办公室，打开休息室的门一看，枕头被子整整齐齐，干净得根本不像昨晚有人住过。

　　孙助理已经走了。

　　也不知怎么，他心里莫名升起了一股失落的感觉，堵在胸口却说不出来。

　　“祁总。”小刘见祁昊天大清早站在休息室门口发怔，周身气压又及低，以为自己昨天没有收拾好房间，心里咯噔一声，迟疑了两秒，伸出手敲了敲门提醒他。

　　“进来。”祁昊天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他怎么走神了。

　　“这是海景酒店开业仪式现场的嘉宾邀请名单，请您过目。”小刘抬起眼皮偷偷瞥了祁昊天一眼，把拟好的名单递给他。

　　祁昊天接过单子浏览了一遍，在右下角的同意栏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就照这个安排。”

　　“好的祁总。”小刘接过单子，见他没问休息室的事，松了口气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祁昊天突然出声，把小刘吓了好一跳，提着心转过身笑着问还有什么吩咐。

　　滚石砸脚，也要强装镇定。

　　“孙助理呢？没上班？”

　　小刘内心郁闷，心里翻了个白眼，一惊一乍的可把人吓死。

　　“孙助理在F3会议室，正开会呢。”

　　“......”

　　小刘站在原地没敢再动，见祁昊天拿着文件翻阅，似乎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心里默默又翻了个白眼，老板这是...把自己忘了吗...

　　又等了几秒还是没动静，小刘抬起手弱弱问道：“呃...老板，我可以走了吗？”

　　祁昊天抬起头，有些诧异他还没走，停下笔虎着脸挑起一侧的眉毛，“不然？”

　　小刘内心面壁画圈，揣着怀里的文件飞速遁走。

　　副总裁三个月前被调到新加坡分公司，总部最近人事调整频繁，一直空不出手派新的副总裁来，这活便落到了孙助理身上。每天除了要做好祁昊天交待的事，孙助理还要把副总裁的那份工作完成。

　　设计组开会总是又无聊时间又长，孙助理整个过程就听几个组长面红耳赤地相互打嘴仗了，一场好好的会议，生生吵成了菜市场。最后当然也没吵出什么所以然来，孙助理扶额，脑仁一抽一抽地疼，面无表情结束会议。

　　离开会议室回到特助办公室，挂钟指针缓缓指向十一点，孙助理泡好茶刚呷了一口，小刘弯着腰手背在身后左顾右盼了一阵才推开门进来，那架势跟做贼似的。

　　这地方以前他来去自如，也不客套，熟练地拉过椅子滑到孙助理旁边，把背在背后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两只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脆生生叫了声孙哥。

　　孙助理看着桌子上包装精致的茶包，瞥了他一眼，翘起腿道：“怎么，贿赂我？又犯了什么错？”

　　小刘抠了抠脑袋，笑嘻嘻回道：“咱俩还需要贿赂？这我爸妈前两天去日本旅游带回来的，我想着你喜欢茶，就讨了点儿过来。”

　　孙助理放下杯子，拿起那包茶叶看了看，小刘说的不错，这的确是个日本老牌子，他弯起嘴角，笑着摸了摸小刘的头，“谢谢。”

　　“孙哥，你笑起来那么好看，平时总板着脸太浪费资源了，这样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孙助理拿文件拍了拍他，“就你嘴贫。你啊，工作要有这么高涨的激情，少做错两个表，我才谢谢您。”

　　小刘苦着脸，可怜兮兮回道：“是是是，师兄教训的对。师弟这就走，回去好好检查工作，绝不敢丢您的脸。”

　　孙助理摇了摇头，打开电脑看资料。

　　小刘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早上的事，回头扒着门框说：“对了，祁总早上找你来着。”

　　孙助理拿鼠标的手顿了一下，从电脑屏幕前移开眼，点了点头，“知道了。”

　　部门经理离开，祁昊天放下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门口传来一阵规律的敲门声，他能想到门外的人低着头认真严肃的样子，祁昊天望着窗外明媚的太阳，疲倦感一扫而空。

　　“进。”

　　孙助理在办公桌前站定，问：“您找我？”

　　祁昊天没有转身，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揉腰放松，这是办公室一族的通病，坐久了难免全身酸疼。

　　“最近事多，身体吃得消吗？”祁昊天揉完腰又弯下身子拉了拉筋。

　　孙助理一阵错愕，祁昊天以前从未过问这些，他清了清嗓子，平静回道：“还好。”

　　“可是你昨晚，谈着话呢，就直接睡着了。”祁昊天维持着动作，转过头看了孙助理一眼。

　　孙助理拿着毛巾走到祁昊天身后：“抱歉，是我的失误，下次不会了。”

　　祁昊天做完一个组合动作，慢慢放下衬衫袖子，顺手接过孙助理递来的毛巾，擦干净额角渗出的汗水：“我不是责怪你。小孙啊，工作虽然忙，也要适当注意休息，这样才能保证更好的工作质量嘛。”

　　孙助理颔首，祁昊天把毛巾丢进回收桶，问：“你下周有空吗？”

　　孙助理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自己和祁昊天的行程表：“荣辉那边...”

　　“谢黔那个事，暂时放一放，他们内部那些弯弯绕绕让他们自己去解决，需要咱们出面的时候再说。博宇没必要淌这个浑水。”

　　祁昊天绕到办公桌后，找了份资料递给他：“有个项目需要考察，约好了下周。”

　　孙助理快速浏览了一遍资料，看到时间安排那一栏顿了一下：“...周末？”

　　“对，周末两天。怎么，你有事？”祁昊天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没有。”孙助理面色平静地抬起头，眼里看不透情绪。

　　“那好，你提前准备好东西，周五晚上走。”祁昊天笑着说。

　　孙助理应了声嗯，低头收好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