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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索命金钗,入宫请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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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里回来,李冉生总爱来兆光殿寻小皇孙,苏嬷嬷大多时候都眯着小眼,恭敬地回他:“二少爷,殿下不在!”。李冉生只好回了梅院逗妹妹开心,自己却是不大乐意的。越氏抱着冉裳,让冉生好好坐下,开始考教他堂上所学学问。冉裳睁着圆圆大眼,跟着哥哥一字一顿地咿呀学语,惹得越氏高兴不已。李冉生兴致缺缺,温习完课本便开始犯困。越氏心疼,让宫娥抱去哄觉了。
江北终于有了消息,太子整顿好行宫事务,这才写了折子遣人呈于殿前。皇帝眯着眼看完了手中折子,心情甚好。朝堂大臣本以为皇帝是满意太子而欢的,却从圣上下句里听出了真正玄机:“这个子豪,还特地给朕上了道请安的折子,真真有心了!”。臣子自然依附答话,也有几位言官谏臣嗤之以鼻。都是开国功臣,皇帝也没甚好在意的。一直以来,文官与武官都互相轻视,平常事!
疾驰于驿道的送信小兵,扬鞭去了东宫,将家书递给守门侍卫便入府等候着。守卫想也未想,便将信函送去了兆光殿。苏嬷嬷收到的时候,开心坏了,遣人送去给皇孙殿下。越氏听闻有家书寄来,心下欢喜,可未至兆光殿,就见前去打探的太监无功而返。越氏拳头握得甚紧,听太监把话说完:“夫人,家书已送到皇孙殿下手里!”。越氏冷眸婉转,低声问:“到底是谁,连三郎的家书都不让我瞧一眼!”。太监被眼前良娣全身的冷气震得发抖,脑袋垂得更低,连带着回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是,是苏嬷嬷!”。
良娣恨恨地回了梅院,眸里不复往日温婉,脑袋里皆是狠辣歹毒的计策:“可恨!苏嬷嬷,今日你这般折辱我,来日我定叫你死无全尸!”。越氏如今只想着苏嬷嬷三番五次地作践了她,让她失了脸面,却不知她的身份根本是没有资格拜读家书的。以往太子宠爱才有她这般地位,若是在寻常富贵人家当个姨太太,只怕连上座用膳的资格都没有!
宵湘暗楼,李黎正和白玉围棋对弈。棋差一招,李黎终究是输了,白玉脸上喜滋滋:“哈哈,为兄赢了!”。李黎抿完杯中清茶,低声道:“赢了我这个幼童,有何可高兴的!”。白玉摇头,正色道:“非也非也,贤弟可是天纵奇才!”。李黎被白玉文绉绉地对话冷得全身都颤,自从那日起,白玉美人就爱这般称呼他。未得李黎应允,这人倒是叫上隐了。李黎嫌弃地问道:“我说,你就不能换个正常的称呼?”,白玉不以为然:“这般称谓方显亲密又不失礼节!”。李黎不由翻白眼:“这世上,也就你敢这般违逆我!”,禄翰生看向白玉,觉得皇孙殿下所言不虚,不由点头。
李黎这几日一直都在监工,得白玉应允,宵湘楼改建为胭脂制坊。白玉初始并未同意,却听李黎一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终究还是点头同意了。这会儿,连工部的工匠都被李黎差遣得身心俱疲。只听坐在堂中的小人仍旧不满修缮进度,悠闲地威胁道:“别给我偷懒,我可看着呢!想来你们也知道,前几日好像有个姓李的外戚被我砍了一刀!”。白玉瞥了一眼领着工匠埋头苦干的工部郎中,有些不忍:“好歹人家也是从六品上的朝庭命官,你怎么这般不给面子?”。李黎继续吹着手里热茶:“再过几天可是中元节,不吉利!再者说,苦尽自然甘来,我会奉上银子堵住他们的悠悠之口的!”。
李黎忽而想起民间那位制脂高手,问禄翰生:“青娘可请动了?”。禄翰生不由脸红,低声道:“是白玉公子游说的,属下无用!”。李黎无奈叹气:“当初我怎么留了你?就该把申小虎留下为我鞍前马后!”,禄翰生听得皇孙这般评价,头低得更低了,就差找个洞钻进去。以前他总笑小虎木讷,如今,他再也不敢小瞧他了!这般思虑想来,禄翰生不由思念那个总在他面前说教的兄弟!
这厢白玉想起那日和青娘交心话谈,心里依稀为那人多舛的命运唏嘘!一老一少,骈头话谈,竟都泪水泛滥。白玉现在想一想,那位半老徐娘之人,也同样在为自己唏嘘吧!家族大厦一夜倾覆,再无亲人庇护,他被买入楚馆当娈童。即便身上伤口密布,他也不肯妥协接客。往事历历在目,白玉不敢再忆。望着对座还在说教护卫的小小贵人,他心里竟不再忐忑!
太父摆驾江宁行宫,东宫大半从属官员都跟着去了,太子府里能被差遣的兵士没有几个。李黎接过小兵手里书信,微微有些怔忪。展开宣纸,鼻尖还能闻得墨香。李黎细读,太父所提,皆是东宫上下,尤为担心越氏。李黎不由好笑,若是没有这封家书,他怕是再也想不起太父李毅这人。如此看来,竟是自己已放下前尘往事!李黎也懒得叫人笔墨伺候,甩信给了送信小兵:“给良娣送去,让她好好回信,别忘了让苏嬷嬷一旁看着她就是!”。卫兵得令,即刻回了东宫。
白玉虽脾性刚正,却也明了世事无奈,他不由皱眉:“殿下总是要回东宫的,这几日一直宿在此处,也是不合时宜的!”,李黎摇头:“这里现在可是我的地盘,怎么!想打发我走?”。白玉细细地捡着棋子入具,叹气道:“家大业大的,你就放心得下?”。李黎咧着嘴笑:“自然!本宫虽男儿之身,可偏偏比女儿家还要小肚鸡肠、瑕疵必报!在我眼皮底下想翻天,那她可要掂量掂量!”。白玉甚为疑惑,眼前之人,明明云端蟠龙,却不计较伦理纲常,还自愿与女子相提而论。若说离经叛道,若兰贤弟担得此名!
小安子这几日心神不宁,一直没等到东宫的消息,他神情倦怠得紧。明日便是中元节,他掌管宫中各处锁钥,这几日自然跑动得乏了。高次怜他琐事众多,便也没让他伺候在侧,只叫他好好伺候辇驾。皇后娘娘统筹内廷,中元节请法师祭鬼神之事自然由她全权主理。出行辇驾,今岁均由宫闱局伺候打点。小安子作为掌扇,自然操心的多!皇后娘娘却对这位年轻稳重的老实孩子青眼有加,还遣了贴身宫女小青赏了他好些珠宝首饰!
阴气甚重,鬼神出没的日子,却发生了一件令百姓哗然的事。京兆尹府接到一宗大案,城东郊外的一家青窑作坊旁,被伐木猎户偶然挖出二十具发青白骨,且具具骨形娇小,怕都是妙龄少女。中元之节,现身索命,百姓奔走相告,谓之索命金钗。皇帝闻之,勃然大怒。京兆尹即刻派捕快办案,亲临封地,竭力调查,几日都没查出所以然,却把尸骨埋藏地点旁的这家私窑坊给查得通透。
索命金钗之事,齐王刚闻得,心里便暗叫不妙。可如今此事已被拉上台面,他在暗处根本无从下手,只能祈求勿要牵连揭发。哪知天不遂人愿,终究是被京兆尹查出了蛛丝马迹。户部本就是齐王的党羽,可国库银钱不可轻动挪用,为了掩人耳目,便让仓部从事郑成开了家私窑,以募银钱。齐王连夜拜见京兆尹,可他油盐不进。齐王阻止不得,京兆尹将账目上报给了皇帝,以期将功补过。皇帝气愤,撕了账目,动了大怒,即刻将仓部从事下了大狱,齐王也被勒令闭府思过。皇后心焦,请了好几次,都被高公公劝了回去。
禄翰生说着街上流传的消息,李黎笑得甚为开心:“都说了,中元节不吉利!”。一同坐在席上的还有万年冰冷的莫如风,他看着小人笑意盈盈的脸,十分想上去揍几拳:“如今,你可满意了?”。李黎点点头,甚为满意:“自然,经此之后,皇后一派定然安生不少!这次青峰堂透漏消息有功,本宫便也不再计较与你们之间的旧仇!”。莫如风见眼前小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语气更冷:“刀样与你,任你差遣;赌坊归你,供你敛财;消息助你,使你安宁。你说说,青峰堂还欠你什么?”。李黎脸皮更厚,笑着道:“非也!刀样是你弟弟莫如沙硬塞给我的,赌坊是我凭赌计赢来的,再说此次消息,我好想也没巴巴地向你讨要吧!”。莫如风说不过他,飞身离去,眼不见为净。
白玉踱步而进,却见莫如风已消失,便道:“你是不是又把莫大哥给气走了?”。李黎呵呵直笑:“对呀!我和他总是这般不对盘!”,白玉捧着一篓子金质硬纸坐在白玉床上捣鼓起来:“可我却觉得你们性格倒是合得来的!”。李黎随手捏起一个精巧的金元宝打量,道:“为何坐椅子上刀裁,来案上舒服些!”。白玉摇头:“你不是还要入宫请安吗?苏嬷嬷刚打点好的服饰,不要染了浊气才好!”。
李黎又一次来到皇宫朱门,不由想起那日的惊心动魄。他神情肃然,跟着高次去请皇祖父圣安。阁里徒留祖孙二人,李黎望着有些黯然伤神的老人,劝慰道:“皇祖父不必伤心,大皇叔会反省过来的。帝王之家,难免有些明争暗斗!”。皇帝闻言,好笑不已:“你也敢说?我一直由着他结党营私,却不知他都开始搜捻财富了,岂非要屯兵造反!”。一时寂寞,李黎见皇祖父咳了起来,赶紧上前为他捋背:“皇祖父,此话严重了!身体最要紧,气不得!”。皇帝握住李黎的小手,坚定道:“朕不气,黎儿在,一统指日可待!”。李黎不知皇祖父为何这般看好他,还未寻思过来,便又听皇祖父道:“隐卫都是朕的人,你放心用!只一点,不要太过胡闹了!”。
这几日,他和白玉的故事被传得沸沸扬扬,竟成了好多儒士文人相交的典范,李黎倒是乐见其成。只是上次亲自上门求学的大儒闻得此事,羞愧难当,自叹胸怀狭隘,不可与殿下相比。求得皇帝同意,便隐居山野,再不愿入朝。小安子在前面领路,玩笑着说的,李黎听得,倒是觉得小太监孺子可教!只是,只有小安子自己知道,他的心,跳得厉害!
拜见了皇后,李黎禀退了左右,口齿清晰:“皇祖母可要养好凤体,若是您倒了,可就没人能为大皇叔筹谋了!”。皇后盯着小人的双眸,震惊不已,却听东宫皇孙又道:“皇祖父龙体康健,还未到争权之时,若是有人再敢无故害我,我千倍百倍奉还,绝不手软!”。皇后看着眼前毛都没长全的稚子正威风凛凛地威胁自己,她不由冷笑:“黎儿就这般深信,下毒暗害之人是我这个皇祖母?”。李黎仰头对视,嚷声道:“是与不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黎儿和皇祖母注定势不两立、水火不容!”。李黎甩袖而出,小安子恭敬地候在一旁,默默地送皇孙殿下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