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
-
亲爱的泰德：
这是格瑞娅。
我在距离卡萨兰德还有五十里的罗辉镇上。我本预计明天就到达卡萨兰德的，但是我遇到了些障碍——哦，不如说我受到了些惊吓。
我像往年一样找到了镇子里的地下旅店，他们把这玩意儿建在生命之主的祭坛底下，像是个拙劣的玩笑。我给自己施个伪装的咒语，以防碰到讨厌的老熟人或者好奇的陌生人。因为说真的，我只是想安静地喝一杯这儿特色的果酒：他们有种独创的小法术，能在温热的深红色酒汁里悬浮一枚冰冷的翠绿叶子，又薄又脆，一碰到舌尖就会甘美地炸裂开来。当我在野外游荡时，总会想起这种饮料，想起这种富足微醺的感觉。
我很快地喝了一杯，又叫了一杯打算慢慢品尝，这时两个暗精灵坐到了我旁边，一个说：“嘿，美人。”
我的第一反应是他们喝多了，因为我现在是个牛头人。但是左边的那个随即说道：“我们刚刚用了真实之眼。”
所以他们还是喝多了。我告诉他们说如果他们发现一位女士特意用幻术伪装自己，那么对她用真实之眼是不会受到欢迎的。他们似乎不是很理解，于是我叹口气，把饮料放到一边，打算把他们带到外面再扔进帕罗河里去。
这时有只该死的手摁在我的腰上，有人在我耳边说：“亲爱的，你要到哪儿去？”
我转过头去，发现这是个真的牛头人。
以牛头人的标准，他一定很帅，因为据说他们品鉴容貌的方式主要是看两只坚硬的长犄角。不管怎样，他用他的长犄角把两个暗精灵掀到了房间另一头。这无疑打破了秩序，但是老板也没敢来烦他。雄性牛头人的战斗力和他们的不讲道理一样出名，你有什么话好说。
而我在思考自己该如何从他面前脱身，你知道，像是告诉他我只是故意装作你们一族因为你们丑得令人敬而远之。这似乎不是个好主意，因为，说过了啊，他们不讲道理是出名的。
“呃，”最后我说，尽量表现出不感兴趣，“谢谢你，不过我能搞定。”
“以一个牛头女性而言，”他说，还把手揽在我腰上，“你个子太小了。”
“血统问题，”我胡扯道，“我的……父系比较矮小。”
“哦，”他高深莫测地说，“是吗。”
以一个牛头人来说，这话说得太隐晦了。我瞪着他黑石头一样的眼睛，一瞬间寒毛直竖。是的，泰德，那一刻我快吓哭了。
“黑暗在上，”我说，“您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另有要务。”永恒黑暗之主、曼森威亚的帕德雷克、没抚养过我一天的父亲这样说，“顺便看看你在干什么。”
当然了，我在酒店鬼混，随口对陌生人编排我的父系血统。
“达达，”我甜甜地说，往他怀里靠，用曼森威亚的俚语唤他，“我之前还提到你呢。”
“是吗。”他说，解除了咒语，也卸掉了我的。我感到冰凉的解咒和他的手指一起落在脸颊上，不由愈发胆战心惊。
从面相上看，我们可不是相似的一对。他的面孔像是沉默的石壁，我却娇柔如蔷薇。无论我如何奋力长出尖刺，在他之下也不过是被轻易碾碎、沦为尘土，留不下半点划痕。
我想他知道我心里那些阴暗的小秘密，因为他掌握一切黑暗，幽微人心正是他之所长。但我也知道他的，因为我是他的血脉。
“是呀，”我故作天真地说，“我说你才不是脾气最怪的法师，因为你会把这个头衔让给我的。”
“哦，”这位大法师说，“你根本算不上法师。”
看到了吧，泰德，就是这么的讨人嫌，但这根本不算什么。
他揽着我往旅店深处走，我自己都能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听到我的心脏狂跳，他一定察觉到了，但这只会取悦他。我看到昏暗场地里许多纠缠在一起的各族来客，吓得手脚发凉，又激动得瑟瑟发抖，最后我转身拉住他。
“达达，”我说，声音发颤，“求您了。”
“你是个奇怪的孩子。”他评价说，微微侧身，打开了墙边一扇侧门，把我带出去。我知道那扇门之前根本不存在，但我只能感激地呼吸着深夜清新的草木气息，如果他不抓着我，我一定已经跪下了。
“艾利亚，”他说，声音里带着轻微的笑意，“你有种野兽般的直觉，我很欣赏它。”
“请求您保有主人的慈悲。”我低声说，知道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没有必要恐惧，我的孩子，”他说，“我不会毁掉你的。”
“我害怕您改变了主意。”我大着胆子说，“那是可能发生的。”
“也许吧，”他说，掰过我的脸打量我，他那冷淡的神情褪去了，露出一种属于猛兽的掠食的表情，他的声音一起扭曲了，发出低沉的回音，“你有点道理，那是可能的。”
他放开了我，我无声地跪倒在他脚下。
“不要在阴影覆盖之处使用图勒斯的魔法。”他恢复了人类的面孔，波澜不惊地说，“我会来找你的。”
所以，泰德，我不会来卡萨兰德了，更别提去看你，或者图勒斯。帕德雷克在这里，而我要离他半个国家才能安心。我真心害怕他，但是又仰慕他。那与血脉亲情无关，完全是一种黑暗生物对于主宰者本能的慑服，像是幼兽要去谄媚兽王。而万幸我仍有这种本能，能提醒他一星半点人类的法则，那是他已经抛弃数百年的。
我想我要转向往赤焰城去，那里离阴影最远，又不至于离圣殿太近。黑暗的孩子现在要去往光明之所寻求庇护了，那正是我寻找生父时启程的地方，这是怎样的一种讽刺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