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十五章 受伤·哭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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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春！”我一脸的错愕，扶着墙垣一动不动地站着。
“姐姐！咲姐姐！”真春从门口飞奔着冲向我，然后一头扎进我的怀里用力蹭了蹭，紧接着抬起头来满脸笑容地说道：“爸爸说让我在姐姐住几天呢！”
我趁着真春还在打量着路边花草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铃娘，她望了望真春然后对上我的视线，缓缓点头肯定了我心里的想法。
我撇起眉毛用力咬了咬嘴唇，本想抬手揉揉真春的头发，可是她忽的看向我，我连忙绽出一个笑容来，牵起她的手回身走向玄关。
藤萝因为去年女儿节是在我家过的，所以认识真春，他们俩也聊过，真春倒也很喜欢她。
藤萝毫不生疏地拉过真春的手，亲切地打着招呼：“真春，还记得我么？”
“当然记得，你是藤萝姐姐嘛！”真春偷偷瞄了我一眼，“咲姐姐经常说起你的，总说姐姐你做饭特别好吃！”
“真春！”
“嘻嘻嘻。”看着耳朵根微红的我，真春倒和藤萝站在了同一战线上，躲在旁边捂嘴偷笑着。“噗”，突然听到不同声音的真春看向一旁的佐和子，自知失礼的佐和子连忙正了正衣服，藤萝上前一步介绍道：“这位是去年秋天来的渡边佐和子，是个认真努力的好孩子。”听罢，佐和子微微倾身施礼，似乎因为夸奖的缘故脸颊还有一抹淡淡的薄红。真春也同样施了一礼，向佐和子介绍了自己。
看到大家相互也都有了了解，藤萝拍了拍手，歪着头对真春说：“姐姐带你到木魅屋里看看吧。”“恩！”真春兴奋地用力点着头。
藤萝拉着真春经过我身边时，用力握了握我的手，在大家不经意间冲我微笑了一下，唇语道：“没事的，放心吧。”
我看着真春的背影消失在玄关拐角的时候，心里有些堵得慌，烦躁的就像是之前有事情做完一般。
阿久津家的家教还是很严格的，所以真春也没有表现得娇气随便，帮着我们将木魅屋的大小庭院花坛都整理了一遍，吃饭时也帮忙盛饭端盘。铃娘大约是和木魅屋的众人说了真春的来历，所以也没有人过多的询问什么。
银柳和椿照例是天一暗就离开了置屋，云竹没有跟着去，吃过晚饭便和铃娘在客厅里聊着天。藤萝让佐和子准备茶点，自己领着真春去了二楼。房间在走廊尽头，拉开障子门的时候真春颇为惊讶：“客房好大啊。”藤萝听罢只是笑了笑，没有言语。
照例，我探头看了看福司玛门上的图案，是水墨牡丹。牡丹的数目不多却极为精致，让人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雍容娇艳，玉笑珠香，加之画者对水墨技法运用的极为巧妙，使得那花瓣轻柔细腻的仿佛近在眼前，更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这让我忽的想起正冈子规的那首俳句——杨贵妃睡起，容颜如牡丹。
晚餐后的点心是萩糕，藤萝的手艺绝对的没话说的，但看着真春和藤萝聊着天并且满脸兴奋的时候，我真的毫无食欲，只得拿着点心默默地坐在一边。真春吃完了自己的那份，见我还没有动嘴，便凑过来央求我。我刚将盘子推向她，就听见铃娘唤我去庭院。
长月的夜晚清凉凉的，舒服又畅快。铃娘将我带上小路，踩着飞石慢慢向庭院深处走去。就这样静静的走了一会儿，铃娘在浅池边停下了脚步，缓缓地说道：“阿久津先生把真春送来的时候，没有告诉她是要到这里学艺的，至于这点我和他也谈过。”说到这儿，铃娘叹了口气，过了许久才喃喃说道：“你要是能开导她就好了。”
晚上的茶会终于在真春没有忍住的一声哈欠中宣告结束，她洗过澡没有缠着和我一起睡，自己回了“客房”说是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藤萝笑了笑然后转身嘱咐佐和子早些睡。看着她俩有说有笑的出了客厅，藤萝担忧地说：“真春的事我也看出来了，过些日子等她自己知道了，大概便会哭闹起来罢。”在藤萝越来越轻的声音里我的心情也逐渐沉重了起来，见我一言不发地坐着藤萝连忙走过来拍了拍我的额头，声调恢复成原来的元气，“放心啦，还有我在呢，我会陪着你的，没事的！”
“今天的点心一口都没吃吧，喏，给你。”忽的，我被笼罩在了一片阴影之下，抬起头来，藤萝正拿着一只盘子站在我面前。她盘腿坐了下来，拿起碗碟里的萩糕就放在了我的嘴边，说道：“快吃吧，吃完去睡觉。”
吃着香甜的萩糕，看着藤萝手忙脚乱地去接江米团外剥落的红豆沙，那一刻我觉得“有藤萝在真好”。
接下来的几日倒也是相安无事，但是这样过了五天之后，真春开始变得的有些不安了，铃娘是很忙的，所以每每拐弯抹角地问到我为什么姑父还不来接她的时候，我不是含糊其辞转移话题就是被藤萝叫去帮忙。就在我觉得她要失去耐心的那天，藤萝出了件意外。
真春到木魅屋的第七日，直到银柳和椿出门赶赴茶屋的时候藤萝还没有回来，本想帮着花子准备晚餐，看着佐和子忙进忙出我愈发焦急起来，眼看着彼邻的屋墙渐渐将夕阳遮掩起来，我真是坐立难安。
“请问，有人在么？”忽然从大门口传来高声的询问，听上去是男孩的声音，似乎还很吃力。
“在！在！等等！”我全然不顾礼仪姿态，套上木屐就向门口飞奔而去。
门口站着一位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说来也不是第一次见，就是前年送水仙的那位。我看着他有些发愣，因为他背上的藤萝正讨好般地朝我笑着。
“这是怎么了！”我不由得高声问道。
“她...她摔了一跤，大概是伤到脚踝了。”没等藤萝开口，那少年就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说着说着脸还变得通红起来。
虽说置屋是不能让男性进入的，可我也一时无法独自带藤萝进去，便领那少年到了玄关。我本想在后面扶着藤萝，可是那少年走得实在是安稳得当，我只好快步走在前面将云竹喊了出来。
少年背对着玄关的台阶慢慢蹲了下来，我扶着藤萝坐在地板上，当然总是免不了牵动腿部的肌肉，藤萝疼的呲牙咧嘴，有些哭笑不得。云竹从客厅里走出来，见状惊得连忙小跑到藤萝身边，蹲下身仔细查看着伤口。这时，花子也从厨房里出来了，一看藤萝红肿的右脚踝，二话没说便吩咐佐和子去请医生。
云竹扶起藤萝一蹦一跳的进了房间，我刚想跟着去便听见花子说：“健一，你也进来吧，吃了晚餐再走。”听到这儿，我着实吓了一跳，瞪大了双眼望着身后那个少年，名叫健一的少年本意似乎是想推脱的，见我盯着他不放愣是紧张地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满脸通红地低着头进了客厅。
与置屋相熟的医生很快便到了，检查过藤萝的伤势后给她抹了些去淤消肿的药膏，然后又缠上纱布以作固定，最后嘱咐道：“这几日都不要到处走动了。”
藤萝看着手拿药瓶一脸怒气的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怎么这么不小心！没事不许去河边！”我的担心转化成了责备一股脑地倾吐而出，藤萝耷拉着肩膀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听我“训话”，见我发泄结束便拉过我的手，装作抽泣的样子委屈地说道：“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本来还想再刁难几句，这时候花子送走医生回来了，而我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那位一直坐在墙边没有说话的少年身上，抬头问花子：“花子婆婆，这位是？”
花子这才意识到没有介绍过他，说道：“他叫栗山健一，就是栗山彻的儿子...”
“什么！”没等花子说完，我、藤萝和佐和子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一旁的真春则是满脸的疑惑。
“说来就是藤萝来置屋那年，健一去了清水烧名家花冈研先生那儿做学徒的。”云竹喝了口茶，接过话补充道。
大概是感受到了从房间各个方向发散而来的视线，刚刚恢复成平静样子的健一“噌”的一下脸又红了起来，看着他的脸色如同晚霞一般从琥珀色变为红绯色，不知为何心情愉快了起来。“噗哈哈！”藤萝忍不住终于大笑了起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本想弓起身子捂着肚子，谁料又牵扯到了脚踝，又哭又笑的整张脸都扭曲了。再看向健一，那张脸简直就是只熟成的番茄，红的仿佛能凝出血来。
铃娘是晚餐后回来的，得知藤萝受伤的事情后便嘱咐我明日去学园帮她请假，并且代替她晚上等椿和银柳回置屋。看了看藤萝裹满纱布的右脚，我点着头一一应下。铃娘和健一道了谢，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一盒点心，让他带给花冈先生，就当是中秋的节礼。
健一走出客厅的时候，悄悄侧头看了一眼藤萝，大概是看见她生龙活虎的和佐和子有笑有闹而放下心来吧，微微笑了笑，然后迈步去了玄关。
藤萝说的没错，真春爆发的那日全然不顾身份礼数，哭闹了起来。
人啊，总是在连自我欺骗都找不到理由的时候，才开始接受“终于失去了”这个事实。
我没有安慰真春，反而因为她的哭闹而变得极为烦躁。我只能在心里默念着“我还可以回去，我还可以回去......”来平复心情，但这句话我始终没有和真春说，因为我不可以给她许诺下她一个飘渺的诺言。
现在想来，爷爷对我说的这句话俨然成了我年少时的魔障。
幸好，我没有和真春说。
真春的情绪持续了很久一段时间，从哭闹气愤到无言怨恨最后慢慢接受大约经历了大半年的日子。实话说，我真的不知要如何安顿宽慰她，她觉得似乎是被抛弃了，我想了许久终究找不出词来辩解和否定，也说不出让她努力奋取的理由，只能事事都让着她，在她哭泣的时候抱着她，告诉她：“没事的，真春。还有我在呢。”
就如同藤萝一直以来对我那样。
藤萝脚伤的日子，我是要代替她等待银柳和椿回置屋的。真春哭闹的那几日，总是在发泄之后就迷迷糊糊睡在客厅里，每到临近午夜的时候木魅屋才能安静下来。从柜子里拿出薄毯给真春盖上，然后我便可以闲歇下来了。我习惯性地倒上一壶茶，然后缩在桌边看书，那几日看的是浩木送给我的《小王子》，天真幼稚的我也只能看个大概，以嘲笑书中的大人为每天的乐趣。
有一日，椿和银柳回来的很早，捧着椿解下的金色腰带，我忽的想起藤萝也到了出店的年龄，不知为何心里隐隐的有些激动。
或许有一天，真春也能从心底开始艳羡艺妓吧。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十五章 受伤·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