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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十六章 秋彼岸·时代祭 ...

  •   一年中祭祖的日子有好几个,其中长月的秋分便是法定的祝日。
      秋彼岸我定是要回家去的,浩木也传过话来说二十二日下午来接我和真春回去。我自是应下了,真春却在之后的几天里总是避我不见,闹着脾气不肯回家。
      真春来木魅屋已经两周了,哭闹的劲儿刚过去。虽说见了浩木也不生分,抢了他带来的点心就跑,却始终也没有说上一句话。
      “进入彼岸”的那三天,藤萝已经可以连蹦带跳的自己走了,从二十一日开始她便坐在长廊上做手工。从托我问花子讨的材料来看,是要做真榊的。
      劝了真春许久的我,终于因为口干舌燥而厌烦了。从二楼下来走进客厅里倒了两杯茶,然后坐到了走廊上藤萝的身旁,看她缝布料。
      藤萝头也没抬就问:“还闹脾气呢?”
      “恩。”我托着下巴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一只手挑弄着竹筐里的布料和线头。
      “不急不急,毕竟...和我们都不一样啊。”藤萝扯直线头,轻轻拍落正在摆弄布料的我的手,嗔怪了一句,“你看你弄得,别乱动。”
      我故作吃痛,揉了揉手背,懒洋洋地靠在旁边的柱子上,轻轻用头敲着木头:“怎么办啊,明天浩木就来接我们了。”
      藤萝许久没有说话,就在我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她说:“那天我只和你说了我来木魅屋之前的事情对吧。”
      “唔,恩,是的。”我昏昏沉沉地应答着。

      “其实前年,我父母就接连病逝了,他们走后不久哥哥和姐姐也都相继去了外地。”

      我听罢愣了许久,反应过来的那一刹那,就如同忽的有一桶冷水从我头顶浇灌了下来,那样的清醒,那样的冰冷。
      前年,是我来的那年。
      藤萝看我想了起来,便继续说道:“对,就是七五三你回家的那天,铃娘告诉我的。”藤萝的话语里听不出悲伤,或许因为我年纪太小,也或许是她太过坚强。直到那天我才明白那些日子藤萝眼眶微红的原因,如果不是她告诉我,我大概还要过上好些年才知晓吧。
      大概是终于缝制完了,藤萝兴奋地咬断了细线,高喊了一声:“啊,好了!”她原地坐在那儿用力舒展着四肢,然后从一旁的茶盘里拿过杯子一口气喝光了,接着故意用力靠在我身上长吁了一口气。我任由她倚靠着,那颇为沉重的身躯没来由的让我觉得安心。
      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像你安慰我那样安慰你,我亲爱的藤萝。
      我们相互倚靠着坐在走廊上,没有言语,默默地看了庭院许久。不知坐了多久,忽的起风了,藤萝这才开口说道:“小咲,很多东西你最终还是要去正视它的,最后还是要自己做出选择的...”藤萝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撑着我的肩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然后潇洒的一甩脑袋骄傲地说道:“你姐姐站起来了!”“是是是,姐姐大人,您小心点。”我站起身来一边连连应声,一边扶着她走进客厅。

      晚餐之后我和佐和子嬉闹了一会儿便回房间去了。
      长月下旬的日子,天黑的越来越早,甚至每天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白昼的缩短。
      回到屋子,我反手拉上门,正巧对上窗外的那一轮明月,皎洁的月光不由得让我想起爷爷眼睛里那盈盈的泪水。“爷爷已经去世了。”想到这儿,我低下头去,然后慢慢抬脚走向那扇“喜鹊望春”的福司玛门。
      天气明明不凉,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跪坐在橱门前的我止不住地在颤抖。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用力拉开了移门。仿佛是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一般,看到柜子深处静静躺着的那只布包的时候,我根本无法抬手去取。
      待平复好心绪后,我小心翼翼地拖过那只布包,轻轻解开扣子向里看去——一把梳子,几根花皮筋,三支铅笔,一个怀炉还有一只铁罐。
      我将罐子取出来的时候心里意外的很平静。铁罐似乎有些生锈,打开盖子的时候费了我好些力气,还险些将里面的东西震出来。毫无悬念的,看着满满一罐奶糖我不由地微笑起来。
      虽说糖果大概是不能吃了,可是盒子我还是要留下的。拿过桌上的竹筐,将铁罐里的糖果一股脑倒了进去。本想将篮子放回原处,却看见一张纸片紧随着糖果飘了出来。我一把将准备飘散到远处的那张纸“啪”的一声按在榻榻米上,然后轻轻拾起来小声读着上面的文字。

      小咲,加油。

      是爷爷的字迹。
      我默默地拆了一颗奶糖放进嘴里。当咸涩和甜蜜混杂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无法分辨出真实和梦境的区别了。在我睁大模糊的双眼,想要看清眼前景物的时候,忽然想起了爷爷给我讲过的西方童话。
      是不是我划完火柴,爷爷你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爷爷,小咲会加油的,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不要再向小咲道歉了好不好?”我大概是哭了许久,半睡半醒间眼前出现了爷爷的身影,他哭了,他又笑了,然后他摸了摸我的头转身走向了那白亮的远方,和不远处微笑着的奶奶一同消失在了光晕里。

      二十二日下午,真春没有随我和浩木回家,但是第二日的扫墓她是一起去的。听浩木说是夜里跟着父亲和雅子回来的,真春从小就最听表姐的话,虽说仍是不理会姑父的,可也是知道不能在我父亲面前太耍脾气,一哄二劝便也跟着回来了。
      扫墓其实是件简单的事,身后事是无需繁杂的,因为就算是哭天喊地或是铺张奢华也无济于事,因为这既不能使死者复生,也不能让邻人清净。若说是想讨个心安,那么人活着时都做什么去了。
      爷爷奶奶是合葬在一起的,因为奶奶有言在先,说:“若是来扫墓,便带上金菊吧,看着喜庆点。”所以我们带着的都是那开得明艳的□□。
      待我们两家人来到墓前准备祭扫的时候,忽的发现墓前摆放着两束花——一束百合花,一束金盏花。花朵是极新鲜的样子,花瓣上还都凝着新洒的水珠。大家都没有在意,只道是远亲近友的心意罢了。将菊花摆放在石碑前,父亲在墓前撒过水后,我们躬身祈祷着爷爷奶奶在天国一切安好,之后大家又默默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去了。
      彼岸中日长谷是没有回来的,当天午后收到的信上说是高烧不退,令人极为担忧的还是因为这封信是由同学代为书写的,为此父亲和母亲还坐车去了一趟东京。不过月末等到大哥痊愈之后,他还是请假回了家,为了补偿那一份迟到的祭扫。
      实话说,大哥是个很孝顺的孩子,从没有让父母生过气,对待长辈也是礼貌谦逊,常常默不作声地帮着母亲做完家中的杂事。也因为从小就练习合气道的原因身体很好,我记忆里长谷只生过一次病,但那绝对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高烧足足绵延了四日才逐渐好转起来。

      自从成为舞妓开始,几乎每一日都是忙碌的。深冬是祭祀祝祷,初春是赏花宴会,夏秋两季最为忙碌,除了例行的茶屋座敷之外还有各种盛大的节日祭典和袛园公演。
      京都三大祭之一——时代祭的举行时间和秋季公演的日期很近,但比起在幕后帮忙布置场地,毫无回报可言的公演,我和藤萝几人更喜欢节日祭典。银柳和椿是被邀请参加时代祭巡行的,两人的扮相分别是静御前和清少纳言。
      入秋后的雨不像夏天那般洒脱猖狂,它绵长而清冷却似乎不失人情味,在三日接连不断的阴雨后天空终于放晴了,还颇为大度的许那明媚的阳光照耀了大地一日,蒸腾出地上的湿气后,才迎来了那万人期待的时代祭。
      因为银柳和椿是要参加祭祀队伍的,所以我和藤萝她们也都早早地醒了,提前在巡行的必经之路上找了个好位置。时代祭被人称作“行走的博物馆”不是没有道理的,当那些身着华服、披挂战甲的表演艺人们或是坐乘轿辇,或是坐跨马匹,浩浩荡荡从你面前走过的时候,你便会明白原因了。
      桂小五郎,坂本龙马,织田信长,皇女和宫,紫式部......千年古都,岁月变迁,没有什么事情是亘古不变的,也没有什么人可以万寿无疆,被后人记下的不过是这千万人众中寥寥数位罢了。我自是很清醒的,垂青史册是绝不可能,代代相传我也没那么伟大,也许会有人知晓我的故事,那么自他说出我的名字开始我便依旧“活着”。
      看着被人为划分的那一个又一个时代里的伟人们,从我面前缓缓地走过的时候,油然而生一种肃穆感和憧憬感,他们在那些兵荒马乱、蛮荒无理的年代里探索开拓出一个又一个盛世景况,真是辛苦了。

      时代祭顺利结束了,之后的秋季公演也完美谢幕,真春来到木魅屋也快有一个半月了,她已经很少会去哭闹了,看着她极不情愿却飞快地适应了环境,我不知应该高兴还是悲伤。但有一点我私心里还是很欣喜的,真春似乎开始期望成为艺妓了,因为她看着椿时的那种表情,像极了藤萝艳羡银柳时的兴奋,眼睛里都闪着光亮。

      这算是走上了正轨吧。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十六章 秋彼岸·时代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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