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同盟|漫长的告别（悠佑）》剪烨

41、-41

　　接下来的一周里佑希是在持续的低烧里度过的。身体内部小小的炎症像是熄不灭的的一团火，屡次反复的症状里他没能继续维持之前和众人一起牌局游戏的活力。一直连着点滴的左手手背肿了起来，无奈换上另外一只后，佑希总是注意着将肿起的一只手掩在被子下面。
　　短短两周的春假很快到了尾声，要在假期还余下几天时最后一次来探望，看着病床上明显消瘦下去却依旧专心漫画的人时，却觉得没什么话可说。该说的，能说的，似乎早在之前就统统说完了，这样的时候似乎就只剩下了道别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选项。
　　“下午出发，”要永远板着一张脸，“这次就算了，我回来时你这笨蛋记得去车站啊。”再回来就会是7月，对于几个月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安的。
　　“我又不是妈妈大人，为什么总要去接眼镜君啊，”佑希合起书本轻嗤了一声，“如果是不小心被成为了转移心意后的对象的话，那真的是……”他哆嗦着做出恶寒表情。
　　“到底是为什么会认识你这种家伙啊——！”要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面前的栗色脑袋。
　　下午要离开时还是少不了几个朋友的送行，悠太在和佑希交代几句后也跟着去了，后者在温度再次降回正常值后点着头表示自己会听从指挥乖乖休息。反复的低烧只是损耗精力，除此之外佑希却是没什么其他的反应，情况算得上稳定。
　　这段时间里探病的人同样时常出没在小病房里，而当大多数与父母相识的邻居或是朋友到访时，佑希往往都是将自己裹进被子了里作出熟睡的样子。这样的行为两位父母也是不做声地默许了。
　　有过几次交集的学弟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时，佑希正百无聊赖地靠在床头翻看已经读完一遍的漫画。先前留下来照看他的母亲去送探病的邻居了，此时的病房一下子显得空空荡荡，一片白里小柜上摆着的花束鲜艳得有些刺眼。
　　“唔……”佑希微微偏过脑袋，眯起眼才隐约辨认出了门边人的五官，“松下……是松下君吧？”被点到名字的小学弟局促地点了点头，接着动作有些迟滞地迈进了屋子。
　　“佑、佑希前辈——”他讷讷问好，将手里的水果放在一边，而后有些愣地望向病床上的人。后者垂下眼示意了一下身后，松下匆忙拉过凳子自己坐下。
　　“好久不见。”佑希放下漫画，语音平静。
　　“嗯，”松下点头，视线扫过对方略显憔悴的面容后不知该落在哪里，“好、好久不见……”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面对着憧憬许久被自己视作英雄的前辈，他始终没法做到流利说话。
　　佑希同样答了一句“嗯”，两人间的对话很快变成了沉默里的僵持。松下视线乱飘，望到脑袋上方挂着的点滴后仓促找话：“点滴……快要完了呢。”
　　“哦，护士小姐之后会来换的。”佑希也跟着抬头望了一眼，不过看样子还需要十多分钟才会滴到头。
　　“前辈的身体……”松下又是不经意望到了那只泛青肿起的手背，“身体还好么？”
　　“还好。”佑希转回目光。
　　“唔……”对话再次无疾而终。
　　“那个……前辈生病的事情，我是从茉咲酱那里听说的，”良久，松下低着头说出了最长的一段话，“擅自来这里，真的很、很抱歉！我……我——”他磕磕绊绊地说不出下文。
　　“没什么，”佑希歪了歪脑袋，“不需要道歉吧。”
　　“前辈……”松下却是忍不住哽咽起来，弓背缩在凳子里攥紧了衣角，“佑希前辈……请一定要加油——我、我相信前辈！”他终于鼓足勇气在话尾抬起了头，下一刻却不得不垂下脑袋快速地擦眼睛。
　　佑希有些愣，这样子的眼泪是真的让他措手不及，然而这时候却又不可能像应付那些父辈邻居们一般翻个身睡去。沉默了一会，他只能尽量诚挚地答复一句：“谢谢。”
　　“点滴要完了——”松下红着脸转开视线，“我、我去叫护士小姐来。”
　　“嗯，谢谢。”佑希再次道谢，目送着身高未见多少变化的小学弟匆忙走出病房。寂静里他略微放松身体向后靠了一些，阖起眼睛之后，面上的疲倦不由地更深了一层。
　　站在一旁看着护士利落地帮佑希换上了新的药瓶之后，松下没再坐上凳子。他很轻易便看得出佑希的疲惫，忍不住将目光在那张苍白面容上再流连了一会便是仓皇道别。出门前遇到了从车站返回的悠太，两个人在病房门口又是断断续续的几句寒暄，佑希则是靠坐在病床上沉沉闭起了眼睛。
　　“有聊什么吗？”悠太在床边坐下后低声询问，用着顺带一提的语气。
　　松下的眼角是红的，悠太大约想象得到对方内心的波澜，毕竟高中时候便已经能够很轻易地察觉到他对于佑希的憧憬与某种程度上的崇拜；然而另一个人的内心是不是同样起了波澜，悠太却拿捏不出，只能在这时候小心地略作试探。
　　“……点滴没有了，”佑希半张开眼睛似乎是在回忆，“去叫了护士，好好休息……之类的。”他的声音依旧是平静到毫无起伏，不过最后放小了音量的几个字却是显出了昏昏欲睡的困倦。
　　感觉到对方情绪稳定，悠太放下心后吐出了一口气：“是该休息了，好不容易才退下温度的。”佑希也很配合地缩进了被子，悠太帮他摆好了枕头，在不经意间望到那只肿起的手背之后，又将被角再次掩了掩。

　　假期时近末尾，悠太有着向父母提出暂时休学的打算，然而这个想法只在佑希的一句“不需要”里便被打消。母亲已经辞去工作专程陪护了，即便他同样留下来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悠太出发前往邻市的前一天，佑希接受了第二次治疗。不甚理想的身体条件下不良反应有增无减，在持续的静脉滴注之后才勉强缓和下头晕恶心的症状，刚刚入夜的时间里佑希已经沉沉睡去。悠太和母亲一直在病房里留到了深夜，确认情况稳定后才动身回家。
　　第二天是由暂时请假的父亲开车送行的，母亲依旧去了医院看顾佑希，悠太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阵晃神里将脑袋靠在了一侧的车窗玻璃。这大概是他少有的坐上这个位置的机会。没有人说话，车厢空空荡荡。
　　将悠太送至公寓楼下之后，父亲很快驱车离开了，前者在光线昏暗的一层楼口站了一会后才独自提着行李箱磨磨蹭蹭地爬楼梯。客厅依旧是两人离开时的样子，不过这时候回来的却只剩下了一个人。
　　悠太将自己丢进沙发里，过了一会抽出手机拨通了佑希的号码，然而接电话的却是母亲。
　　“悠太君么，”电话另一端的人压低着声音，“弟弟的话，正在休息哦。”
　　悠太不由地愣了愣：“还没有醒么？”
　　“上午时候醒来了，勉强吃了些东西后又有些……有些不舒服，”母亲吸了口气，“打过针后才重又睡了的。”
　　“严重么？有没有发烧？”悠太蹙眉。
　　“没有，”母亲换了口气，“不用担心，妈妈会照顾好佑希的。”
　　“……”
　　“悠太？”
　　“嗯，”悠太将自己缩进了沙发里，“没课的时候我会常常过去的。”
　　第二学年要比前一年忙碌许多，这从接下来的课程安排上便能轻易看出来，新开的解剖原理课会占用许多时间进行操作与实践。悠太辞去了凉饮店的工作，在桔和疑惑问起时没有对佑希的状况作出隐瞒，这位手法纯熟的学姐第一次打破了店内的玻璃杯。
　　挑了开学一周里除去周末外唯一的空闲下午，悠太搭乘地铁再次去了医院，不过这一次却是和两个女孩子一起去的。出租车里，悠太在副驾上为不太熟悉路线的司机大叔指引着方向，律子和桔和在后座里各自望着窗外。
　　仅仅是两天时间不见，佑希的模样比之前又显得憔悴了许多，惨白的面容上瞧不出血色，两只眼睛下方还染着淡淡的青。悠太停在门口的脚步迟疑了一下，反倒是一路上一直在做着心理准备的另外两人率先进了门。事前没有知会过，床边的母亲在见到几人的时候不禁愣了愣。
　　佑希依旧在睡着，悠太的记忆里简直只剩下了他沉睡的模样。床侧依旧挂着点滴瓶，不同的是，之前未开启的仪器此时闪烁着灯光，一根线一路延伸连接在佑希静置身侧的左手指尖上。
　　“悠太君……”母亲径直望向了门口的人，而后才看了看两个女孩子，“唔，佑希还在睡呢。”
　　“打扰了。”桔和与律子都是在一阵心慌里正式行着鞠躬礼。
　　母亲再次望向了逐渐走近的悠太，目光却不由得有些躲闪。
　　佑希在前一天晚上又一次突然发作进了急救室，不过情况很快重新稳定了下来，而两位父母是在深夜临时接到的来自医院的电话，犹豫之后没有再通知悠太。情况平复后佑希便是一阵高烧，这时候似乎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隐瞒下去了。
　　“有轻度的肺炎症状，”母亲叹着气对几人进行了说明，“早上刚刚注射过抗生素。”深夜匆忙赶来后便一直留在病房里，这时候她同样是满面疲惫，脸色并不比病床上的人好上多少。
　　悠太一直很安静地听着，这时候讷讷发声：“之前，不是已经稳定下来了么？”前一天里他甚至和佑希通过话，后者还懒洋洋嘱咐过他下一次来医院时将公寓里的漫画搬来一套。
　　回应这句话的是一阵沉默。悠太同样明白这样的询问是很难得到答案的，病情的反复原本就是医生告知他们需要做好心理准备的可能情况，他只能在无力呼出一口气后重新将目光落回再次红了眼睛的母亲身上。
　　“妈妈，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悠太勉强撑出笑容，“今天的话，我可以留在这里。”
　　“还是休息一下吧，阿姨。”两个女孩子也跟着劝说，在这样的情景里和浅羽妈妈一样眼睛红红。
　　“我真是——”母亲还是没忍住落了泪，这时候慌忙去擦。
　　佑希病情的反复全被母亲认作了自己没能好好照顾的责任，两个女生立刻又是一阵安慰，桔和经事多一些，不一会就边说着话边陪着她出了门。律子愣愣留在房间里，转过身来望到床边的悠太，沉默里她依旧说不出话来。
　　“治疗……出问题了么？”良久，律子终于音调不稳地发出了声，对于治疗的进度她大致了解过了，然而此时佑希的情况却并不似预计里的那样乐观。
　　“……也许。”
　　悠太顿了一会才作答，他用蘸过水的棉棒帮佑希润了润嘴唇，后者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似的颤了颤眼睫，床侧仪器的灯光也随之变换了闪烁频率。
　　“——佑希？”悠太没漏过这样的细节，愣了一下后很快贴近一些。
　　佑希动了动眉头，呼吸一下子显得有些急促，他在悠太的第二声轻唤里偏过了脸，而后却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嗽，后者匆忙扶着他坐起身。佑希很快张开了眼睛，发作后的第一次清醒，他的瞳仁还有些涣散，只在轻微的疼痛里不自觉地抬起一只手抚上了胸口。
　　“——浅羽？”床侧的律子也忍不住上前一些跟着发声，佑希很快循声望了过去。
　　悠太扶着他的肩膀帮忙垫好枕头：“感觉怎么样？哪里痛吗？”
　　“悠太？”佑希跟着转回目光，似乎是愣了愣，他的记忆里悠太应该还在邻市的公寓。
　　“假期，”悠太简单作答，一只手还在轻拍着佑希的后背，“胸口痛吗？”
　　“……有点。”之前的一阵咳扯得胸腔发痛，佑希神情间带着些迷惑，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发高烧了，还有些肺炎症状，”悠太苦笑，而后将水杯端过来，“喝点水吧。”佑希依旧是就着他的手将吸管含进了嘴巴里。
　　律子沉默在一边看着，这情景里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经由了一阵由嗓子眼开始的自由落体，这时候终于是回到了原处。佑希在片刻后再次偏过头看她，形容憔悴里依旧是过去那样的平静神色。
　　律子露出苦笑：“你住院的事情，不到开学我都没法知道呢。”如果不是主动询问，不管是两兄弟里的哪一个，恐怕都不会想到告知她这件事；不长不短的假期里她只在最初时候和悠太通过一次电话。
　　“唔，”佑希迟疑应声，声音里没什么力道，“抱歉。”
　　“认识这么久，从你这里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一句了吧？”律子勉强作出轻松样子。
　　佑希垂下眼睛没再答话，反倒是悠太发了声：“那边，还有一只凳子。”他望向一直站着的律子身后，后者愣了一下后才拖过板凳坐下。
　　等到桔和重新返回病房时，第一眼望到的便是这样相顾无言的三个人，然而细看之下却发现佑希是在专心等待着悠太帮自己分好接下来需要吃的药片，一边的律子才是真正的无事可做。
　　“醒了么？”桔和径直走到律子身侧，视线停留在佑希半垂着眼的一张脸上，“……呐，身体还好吗？”
　　佑希慢吞吞将视线移向新进门的学姐：“嗯。”
　　“已经退烧了。”悠太跟着作出说明。
　　“哦，”桔和在呼出一口气后勉强笑了笑，“有些不习惯啊，看到你这家伙病歪歪的样子。”
　　“……”佑希的脑袋幅度极小地向后缩了一下，而后像面对什么厌恶事物般将脸转到了一边。桔和没有再接着说什么，她站在律子身后，这时候却是抬手拍了拍另一个女生的肩膀。
　　“学姐……”律子仓皇抬起了头，原本便已经紧绷的肩膀倏然耸了起来。
　　桔和对着她笑了笑：“没什么要说的了么？”
　　“不是——”律子神色犹豫。
　　“考虑好要说什么之前可以跟我去一趟便利店哦，”桔和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膀，“有偷偷带特调果汁来，不过一起喝的话没纸杯是不行的吧……”
　　“是那个？”佑希低声问话，视线转向桌角大桶装的果汁。
　　“是啊，”桔和接腔，语气中不知是对谁的无奈，“你总是调不出的味道，想一想干脆偷偷带了这么多。”
　　“唔，是那款混合果汁么？”悠太也跟着瞧了瞧，“这么多的话，已经不能算是‘偷偷’了吧……”
　　“总之不被老板发现就好嘛。”桔和倒是一副无所谓样子，凉饮店打工好几年，她俨然已经成了一只老滑头。
　　两个女生很快一前一后出了门，律子还是有些犹豫的样子，桔和干脆抓着她的胳膊大步离开。佑希对着门口若有所思，悠太在沉默一会后才将盛着药片的小圆盖递给他。只有一只手能够自由活动，佑希对着大把的药片眨了眨眼，而后却是悠太端着水杯喂着他将药片分次地咽了下去。
　　“你要的漫画，我带过来了。”佑希终于在吃完药后重新靠回了枕头里，悠太也跟着舒了口气。
　　“哦。”佑希阖着眼睛应声。
　　“律子，还有学姐，都是和我一起来的。”
　　“知道。”
　　“凉饮店那边的工作，我已经辞掉了，”悠太语音平缓，“以后有空的话会常常过来的。”
　　佑希张开了眼睛，并没有接话。
　　“会生气么？”悠太终于找到了与他对视的机会。这句话的声音很低，并没有指明是因为什么生气。
　　佑希晃了晃脑袋，片刻后生硬地转开了话题：“……我想去卫生间。”说话间他坐正了一些，转过目光才发现左手指尖还连着仪器，不由地愣了愣。
　　“等一下——”
　　悠太反应及时，关掉仪器后帮他将小夹子取掉，又在将点滴架挪开一些后才示意他慢一些下床。佑希动作缓慢，这并不需要悠太提醒，这时候的他本就没什么气力，站起身时晃了晃险些重新坐回去。
　　悠太抿了抿唇，一只手扶着点滴架，另一只手打算将他搀稳一些：“一起吧。”
　　“不用——”佑希没什么力气地推拒了一下，“我自己去。”
　　悠太滞了一下动作，接着很快让到一边望着佑希拖着点滴架慢吞吞地向卫生间挪动。室内附带的小隔间，只有一层的台阶对于常人来说完全算不上什么阻碍，然而佑希还是扶着门框换了一口气，而后才不轻不重地关起了门。
　　时间不久，悠太始终站在原地，在锁眼传来声响时才退后一步坐进椅子里。佑希的刘海有些潮湿，似乎是刚刚洗过一把脸，看上去清醒了不少，不过他挪出来的步子依旧是慢吞吞。悠太犹豫一下后还是过去挽起了他的胳膊，这一次佑希没再推拒。
　　身侧人的态度似乎又有了一些变化，没有继续疏远，却也不愿意恢复亲近。两个人贴得极近，不过悠太依旧是摸不清佑希的心思，许多话堵在胸口里，却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时候悉数说出来。现在的佑希连维持最基本的清醒都不是那么容易。
　　两个女生回来时，律子的神色正常了不少，再次对上佑希的视线，她看上去轻松了许多，然而眼神里却带着淡薄到几乎没法察觉的留恋。佑希不易察觉地沉了沉下巴，她也跟着呼出了一口气，像是将以前吊在嗓子里的沉闷气息皆数吐露了出来。
　　“呐，久违的宇治哥哥大人混合果汁。”桔和话音利落，将第一杯果汁递给了佑希，她的印象里后者已经很久没有再品尝过这个味道了。
　　佑希同样有些晃神，片刻后才抬手接过，指节有些过度分明的手托上纸杯时橙黄的水面自然地波动了一下：“谢谢。”道谢或是道歉的时候，他认真的语气总是显得很孩子气。
　　悠太突然很想揉一揉面前人的脑袋，却只是在这想法一闪而过的瞬间动了动指尖。
　　宇治哥哥大人混合果汁，这个名字是佑希第一次去凉饮店时随口乱喊的，不过现在不少熟客们都会在开玩笑时套用这个名字了，店里的清单甚至特意腾出了一片宇治区。这些都是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佑希的，很早之前，他一度以为这些琐碎的事情可以留到以后同样细碎的时间里慢慢絮叨。
　　桔和并不用顾虑这许多，房间里一片沉默，她很快像过去常做的那样自顾自说起话来，一句一句好似指导佑希缩在吧台里调果汁时候的样子。
　　“再长壮点后才可以迈进我们店哦，到时候大概就不用担心你再打破玻璃杯了。”
　　“和强壮什么的没有关系吧……”
　　“知道为什么调不出这个味道吗，因为你这家伙从来没听过我说的认真量各种浓缩果汁和糖浆的量啊。”
　　“量杯明明已经闲置很久了——已经是一层灰了。”
　　“其实这个的确不是偷偷带来的，店长大人特意送的啦。”
　　“啊，那谢谢是应该送给店长大人的才对。”
　　“……”
　　佑希打了个哈欠，咬着杯缘从刘海下方斜睨床侧的学姐，懒洋洋的神情同过去相比丝毫未变。另外两人只偶尔跟着应和几声，逐渐轻松的氛围里同样觉得心情平和了不少。
　　即将离开的时候，律子才像突然忆起了什么似的转过了身，她神色平静地对着佑希眨了眨眼：“呐，浅羽，我们这样应该算是分手了吧——和平分手？”
　　佑希同样平静地点了点头：“嗯。”
　　“走咯——”律子笑了笑，眼眶红红，“加油哦，好得快一点才行。”
　　佑希没再答话，只目送着两个女孩子一前一后地出了门。总有形形色色的人闯入又淡出他的生命，更多时候他无力拒绝，而这样的少数时候，他同样无意挽留。他所在意的，试图贴近又试图远离的人始终只有那一个，而直到现在，那个人依旧站在原地。
　　佑希稍稍偏开目光，悠太坐在床侧的位置，这时候正好从门口方向转回脸，映着光的浅褐色瞳仁里映着他的影子。面前的人，和这晃动光影里的人，已经不是那么相像了。
　　“佑希？”悠太怔怔发声。
　　“嗯。”佑希沉了沉下巴。
　　“……”悠太呼出一口气，片刻后有些不放心地捉住了他的手，“不管之后怎么样，不要放弃，可以吗？”
　　“……”
　　“佑希？”
　　“嗯，”佑希将手掌一点一点抽出来，在两人指尖分离的前一刻阖起了眼睛，“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