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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话中文 ...

  •   欧阳少恭踏上通往山下的小路,时间已经近乎黄昏,日光分外柔和,透过郁郁葱葱的叶隙落下,印在他一袭白衣上,斑驳变幻,好像某种神秘古老的纹路,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眼若流星,仿佛山林中一道清泉,恍然不似世间人。
      思索方才那个孩子的话,欧阳少恭心中有所明悟,“这两日间”“完成封印”……原来这乌蒙灵谷是女娲封印七大凶剑的地方之一。
      女娲与伏羲立约,退往地界后,遗留在人间的女娲眷族多半聚集于补天岭,少数散落的,皆施加结界,远避人世。不过女娲的神力与月亮息息相关,他此前拜访过的女娲眷族,所立结界若非一年中有数天失效、便是一月有一天失效,如乌蒙灵谷这般一年才有两天削减到最弱,已经是非常强力的结界,可见有要紧使命。女娲留在人间的封印之物,无非就是七把凶剑。
      只是不知,这里封印的是哪一把。从地脉风水来看,此地有一处极阴,那么就是属阳的煌灭?
      女娲十巫分守各地,理当肩负此重任,只是他之前遇到的巫彭并不看守凶剑,所以才一时没想到。
      如此想来,他在附近镇上打听到这里隐居部族的消息,就径直赶来,实在太过冒昧。族中怀有秘宝,这两日又是防御最薄弱的时候,乌蒙灵谷众人必定警惕之心大涨,这种关键时刻到来的陌生人,很难受到信任。
      还是应该等在镇中,先和乌蒙灵谷派出来交易布匹粮食的族人结识,请他们向族长传递拜访请求,再上门才是。

      可惜自己如何大海捞针般从南疆搜索出乌蒙灵谷的位置,来的却不巧。欧阳少恭想起今日所见的小少年,活泼开朗又倔强,毫无警惕之心。
      那叫韩云溪的孩子带着的银项链,是巫祝祭服饰品中的一件,可见是现任大巫祝的儿子,未来大巫祝那么向往人世,这一族隐居避世的日子要结束了么?
      欧阳少恭百年来走访女娲眷族,还是第一次碰上看守七大凶剑的部族。当年他从最初几次渡魂的蒙昧中清醒,四处寻找焚寂的下落,后来一度在人心黑暗寡情中疯狂绝望,也曾想方设法寻找焚寂,都一无所获,连一把凶剑都没有找到过,此时他没这个念头,反而无心插柳。
      不知禁锢他一半仙灵的焚寂在何处,焚寂属火,或许由火神后裔巫罗看管吧。

      不知不觉走到山脚下,欧阳少恭驻足,垂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掌心中生命线已断,也难怪,被他渡魂之后,天道便视这具身体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一世他的魂魄之力已经接近极致,若再不作为,恐怕不超过二十年便会散魂,他已经想到一个法子,只差验证,不过……是否也该寻找焚寂,尝试融合另一半魂魄?
      若能让魂魄恢复完整,固然是上上之选,可是剑灵超脱六界、跳出生死轮回之外,他那一魂四魄被炼成剑灵,还能否收回融合?便是能,那一半魂魄在煞气中淫浸千载,若贸然融合,是否会让他被煞气所困?
      更何况,他根本还没有做好决定。

      早早感受到自己魂魄之力的枯竭,他从成为欧阳家的独子,就在思索,他是否还有必要千方百计活下去?
      当年岳父母故去,他不假思索决心复活二人,令自己不失至爱,但他从未想过追求永恒。
      在榣山还是仙人之体时,他就没想过永生不灭,更别提现在,他只是觉得还不够。
      而对于他所求,何时才可满足,何时才是尽头?
      执渊大人化身为人之前,已经作为应龙活了数千年,他觉得足够了,所以哪怕临终时尚有女儿在世,仍毫不栈恋。
      对于欧阳少恭自己而言呢?他知道不是现在,他对天道的判罚仍旧心有怨气,他想要逆天一试的起死回生之术尚未完成。但这怨恨已经无法影响到他如今在桃花源的生活,起死回生之术也终有一天会完成,他仍旧不知晓那时他能不能像执渊大人一般看开。
      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放下?与尧姝两百余年相守,还不够么?

      想到自己的妻子,欧阳少恭脑中浮现一个问题,尧姝会不会怕死?
      她还未见识过死亡,连离别是什么都无从知晓。
      在她混乱的时间观念中,父母外出访友还仿佛昨日,细思才能发现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转眼这思绪也会被忘却。
      她不知人间疾苦,不知世事无常,在她如梦一般的人生中,只有美好欢愉,没有丝毫阴影,所以欧阳少恭还没见过她怕什么。
      尧姝其实已经死了,却全然不懂死亡是什么,这样的她,会惧怕一切的终结、永恒的沉眠吗?
      他突然很想念尧姝。

      今日是正月初一,欧阳少恭别家已经一年有余。他在镇上探听得知,乌蒙灵谷中人几年才会到附近镇上交易一次,上一次他们到镇上是不久之前,可见等到机会还得有几年,空等未免无趣。
      昨夜除夕,镇上家家户户都在守岁,欧阳少恭孤身在客栈,便想不知白尧姝会不会守岁,桃花源中不知日月,恐怕她根本没注意到已经是辞旧迎新之日。
      那么今年她可曾做年糕吗?
      欧阳少恭忽有故乡今夜思千里之感,他垂手摩挲腰叛悬挂的烛龙之鳞,面上浮现一丝饱含柔情的笑意。
      然而就在此刻,欧阳少恭身后忽然传来庞大暴烈到不容忽视的灵气波动。
      他豁然回头,只见天火降下,纷纷往山林中一处谷地坠落而去。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而是有人袭击,目的地多半就是乌蒙灵谷,欧阳少恭悚然而惊,立刻转身,向那处山谷赶去。

      开始变暗的天色下,欧阳少恭循着灵气波动找到乌蒙灵谷所在,果然在他偶遇韩云溪的红叶湖不远。女娲族结界的气息尤在,却已经彻底被破坏,世代隐居的部族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他眼前。
      他一眼看上去,觉得这里和桃花源很像。
      绿草如织,繁花似锦,草木葱茏中错落建立着一栋栋木屋,好一片风景如画的世外桃源。然而此刻尸横遍野,处处有尚未熄灭的残火。
      欧阳少恭抢进谷中,行凶者已杳无踪迹,只余尸骸,高大的女娲神像前单膝跪着一个蓝袍道士,怀抱着什么人,身旁插着一把煞气四溢的火红色灵剑。
      欧阳少恭惊道:“这……发生了什么?怎会如此!?”
      紫胤真人单手抱着韩云溪,豁然抬头,反手抽出焚寂横剑身前:“止步!来者何人?”
      欧阳少恭站定,朗声道:“在下欧阳少恭,无门无派、浪迹江湖之人。”
      乌蒙灵谷竟然在他转身的功夫就遭到屠戮,幸存者看起来就剩那道人怀中的孩子一个,他心知自己此时出现在此地容易引起误会怀疑,三言两语交代道:“在下因故多年来四处寻访女娲眷族,承蒙宝源山巫彭大人告之,南疆乌蒙灵谷有十巫之一坐镇,特地前来拜访,不料……不料……”
      他看向四下惨状,蹙眉,心说这下可难办了。
      顿了顿,欧阳少恭看向紫胤真人怀中,这才看清是个眼熟的男孩:“——那是韩云溪?”
      紫胤真人意外道:“你认识这孩子?”
      欧阳少恭解释:“半日前在下于不远处林中遇到这孩子,他告诉在下,这两日谷内有大事发生,戒备森严,外人不得出入。在下有求而来,怕引起误会,因此打算暂且离开,过几日再折返,岂料还没到山外就看见此处天火降落,恐事情有变,急忙赶来。”
      紫胤真人还要再问,怀中韩云溪呻吟一声,满面挣扎痛苦之色,额心一道红痕,丝丝缕缕的煞气破体而出,他心下一紧,道:“这孩子的情况刻不容缓,你暂且跟我来。”
      话音未落他便御剑而起,欧阳少恭见状,捏了个法决施展腾翔之术跟上。
      两道灵光接连冲天而起,刹那间便杳然无踪,空余灵山秀谷,夕阳的余晖仿佛接替灭去的残火,在满目疮痍的土地上静静燃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话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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