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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遇袭 ...

  •   店小二正在纳闷,那个穿青色长衫的少年从后院走出来,为何自己却不曾记得有这样一位公子?莫不是昨天那位?不对不对,那位爷着实英俊,绝不是这么年轻。
      店小二闷头苦想,通往后院的门帘突然哗啦啦的响起来:“客官,睡得……”小二快步走了两步,突然石像般定住,没了话音儿,他脑袋瓜转了好几圈,也不记得昨天有留过女客,那眼前这位姑娘从何而来?
      少女巧笑倩兮,只是试试娘这身衣服合不合身,不至于把人吓成这样吧?
      小二彻底懵了。
      这女客官从何而来?看那眉眼倒像昨日那位小公子,当真是昨日那小公子?那是昨日女扮男装,还是今日男扮女装?易容术?他也只是客人偶尔提起过,从未见过,难不成今天碰上了?是了,想必是江湖高手,深谙易容术。那蓝衫公子,怕也是易容过的。不过这清朗的眉目,是女扮男装,还是男扮女装?
      刚刚理清的想法即刻又混沌一片,小二忍不住又看过去几眼。尽管身量未足,也端的是个漂亮女娃,眉眼里说不尽的风流富贵,说是天仙也不为过,还得是品阶高贵的上仙。
      多瞟了几眼,刚巧遇上女子的眸子迎过来:“店家,把我的小白和大红牵过来。”
      这脆生生的声音,果真是那小公子。不管男扮女还是女扮男,自己好歹没认错。店小二庆幸着,一边为自己的智商感到极大满足,一边去马厩牵了两匹马过来,好在马还是原来的马。
      马到前门,两个人已经等在那里。
      女子如昨天那般亲昵的拍拍白马,夸赞了店家几句。难怪自古英雄都爱美女名驹,这两者凑到一起,果然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画儿,看不完的风流潇洒。若单单凭着此情此景,江山美人的选择,早就不是千古难题。
      两个人飞身上马,青衫男子扔出一小块碎银,小二抓在手里的工夫,两匹骏马已经飞驰而去。
      店小二看两匹骏马渐行渐远,砸咂嘴。那公子够阔绰,若是多几个这样的客官,娶个漂亮婆娘指日可待。论漂亮,那不知是男是女的娃娃,端的是真真好看,不,绝不止是好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恍然竟觉得那女娃抬手一指,竟像有利剑穿心,真要了他的命!
      这等人物,还是少见为妙。

      雨过天晴,太阳像过分尽职的守卫,连昨天的光和热都要补上。两匹膘肥体壮的骏马奔驰在道路上,扬起薄薄一层灰尘,宛若腾云驾雾的穆天子八骏仙驹。
      尽管骑着快马,跑起来有凉风阵阵,汗水还是从少女额头上渗出来,细细密密一层。
      “那边有亭子,咱们歇歇吧。”苏冠青回头说了一句,便策马向亭子方向跑去。身后的人没说话,也转换方向跟着过来。
      苏冠青翻身下马,黄裙绿带飘飘,她刚站稳,青衫男子走了过来,脚步轻盈无半点响动。骏马拴在旁边的柳树上,在树荫里打响鼻,蓬松的马尾偶尔甩动。
      苏冠青拿过水囊喝水,仰头“咕咚”两口,无半分大家女子的文雅。看年轻人坐在旁边,恍若未闻,若有所思,她屈指敲敲另一只水囊。年轻人如梦方醒,拿起水囊,打开慢慢喝了两口,便靠着柱子眯着眼睛。
      青衫人呼吸均匀平稳,额上只有少许汗水。虽是闭着眼,俊朗侧脸,睫毛略显稀疏但齐整有序,一根根倔强斜向下,也许是赶路紧天气热,唇色显得分外健康红润,比初见时青松挺拔的气质又多了两分俊秀。
      一双星目,配上棱角分明的脸,也算的是一个美男子,秀色可餐,苏冠青打量着。
      青衫人依旧闭着眼,眼皮有轻微的跳动:“你看着我做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苏冠青面上有一丝赧然,即刻又平复了。
      蓝衫人没睁眼睛,也不再出声。
      “我娘的书信从何而来?”苏冠青站起来,信手揪下一片柳叶,含在嘴角,苦涩却清新的味道顿时氤氲满嘴。
      青衫人似有不耐:“我若有害你之心,你能活到现在?!”
      苏冠青其实并不是很在意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派来的,只是对方的态度让她玩心大起,话就多了几句。她知道,能在陆修齐眼皮子底下拿到她娘亲大人的东西,除非是经过她老人家允许,否则的话,擅自动她娘的东西,估计那百八十斤的精肉早就成了山间野狼野狗什么的一顿丰盛晚餐。
      陆修齐和无心,一个貌似沉稳豁达,一个貌似慈爱有加,可是她知道,这两人绝非善类,恐怕当年不是惹起众怒不得避开江湖的刺客,就是魔门邪派欺师灭祖的叛徒。

      面前这人的态度显然是太高估自己了。
      苏冠青再次上前一步,诡异的笑攀上嘴角,一个个字清晰的吐出口:“你若有害我之心,你能活到现在?!”
      青衫人挣开眼睛,盯着苏冠青笑意潋滟的眼。这个女子,自见他之后竟毫无恐慌,似与故人相处。是信他?绝不是,她的言行举止里明显都是戒备。除此之外,便是这女子对自己很自信了。
      想到这里,一丝笑意浮上他唇角。跟踪这女子已有数日,她似乎并无工夫,不知这份自信缘何而来。
      “难不成你能害我?”
      “那可未必。你出手试试。”看着青衫人眼里的倨傲,苏冠青笑的灿烂,宛若罂粟盛开。
      青衫青年动了动,含笑的眼顿时结了霜,脸也黑了,他竟然忘了,这是一个用毒的高手。起初拿到资料他不以为然,不过是一个爱好研究百草的丫头,兴致再高记性再好,也不可能在十五岁的年纪有大成,直到陆修齐一个诡异的让别人莫名其妙心安让他莫名其妙不安的笑,他才对这个女子详细做了调查。结果让他很震撼,竟然真的十五岁大成,确切的说,是十三岁。他勤修苦练十七年,也不过今日勉强让师父点头同意他出山,而一个日日游戏山野的女子,竟然做到这般,果然人比人气死人呐。
      其实,学医对苏冠青来说,真得不是件苦差事。
      幼时采药草全当游戏,被无心偶然发现她天赋异禀,五岁识百草,七岁写药方,便意欲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以期她能继自己衣钵,悬壶济世。谁知她不愿学这些,偏好旁门左道,潜心几年,都用来研究用毒,旁人道上不了台面,但无心却浑然不觉。陆修齐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此也甚好,只问了无心一句“是否可保她安然无恙”,得到肯定回答后便纵容了她。她那兰花般的娘,自然也就允了。
      苏冠青挥了挥手中的水囊,银铃轻摇的笑声。青衫青年盘腿坐下,打算运功调息。她站在旁边,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个素雅的白瓷瓶。打开瓶子,在水囊里倒入点白色粉末,轻轻晃了晃,伸手递给青年:“这是解药,喝完稍事休息就好。”
      满脸阴沉的青年睁开眼,狠狠地剜了一眼面前这个女子,奋力夺过水囊握在手里。
      “你放心,你无害我之心,我自不会害你。”说完,女子兀自笑开。她笑弯了腰,并没察觉到青年人的脸色已然缓和,一丝微微的笑意爬上他的脸,又倏地撤走了。
      年青人喝了几口水,两个人稍稍休息,便又跨上骏马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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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了半月的路,离会宁越来越近。这一日将近晌午,天也越来越热。前行没过多久,苏冠青便看到远处一片尘烟,几匹快马迎头飞驰而来,眨眼间就到了眼前。
      这几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似是谁家的家仆,匆忙的赶去做什么事。为首的那人在经过苏冠青身边时,勒住了马缰,抱拳说道:“请问姑娘,是否知道那条路去往青州,我家主人遣我等去青州友人那里。”
      “小哥你可问对了,你沿着这条路……”苏冠青心情甚好,目光扫过,随手一指。
      “休要废话。”
      苏冠青正回首指着来时的路,却被青年人呵断,还没等她回过头来,方才客气问路的人已然换了一副阴沉的脸,不知何时抽出来一只锃亮的匕首,向苏冠青刺过来。电光火石之际,一条细软的金丝线缠上了匕首,给了苏冠青翻身跳离的机会。问路人身后几人看到首领失手,都将武器握在手里,向金丝发出的地方冲过去。
      青年人收住金丝,抽出自己的剑迎过去,被几个人围在中间。
      苏冠青退到一边,好奇的睁大眼睛看着那边因自己而起的一场混战。这可是我初到人间遇上的第一场热闹,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当然都不能错过!
      敢问小姐,于情于理于公都在哪里?
      那小子武功果然不错,即便与陆修齐还有差距,也算得世间少有的高手。只是刚到的这几人,身形矫健路数阴狠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狠毒角色,绝不是省油的灯。他的武器好生奇怪,软软一根线,被他甩的却如蛟龙。剑也用得不错,放眼望去寒光一片,银花朵朵,浪头翻涌一般蔓延成一片,接连不断。
      正看的起劲,冷不防一人冲她扑过来。
      青年人察觉到苏冠青受到威胁,随即反身雄鹰展翅般扑过来,没留神被身后飞来的冰冷匕首刺中。他眉头不皱头也没回,依旧直直奔这边来。
      苏冠青要后退,扑来的人已经直挺挺倒在她脚边。她的惊吼刚冒个头,却在看到鲜血淋漓的青年人时变成一股怒火。
      “你受伤了。”苏冠青柳眉一竖,拽着青年人,两人快速后退几步。她目光骤然凝固,雪亮一束如宝剑刀锋,有些人偏不知道好歹,天堂有路,地狱无门,好死不活的非要往地狱里闯。真以为穿过十八层你就是地藏王,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
      苏冠青朝扑过来的人扬起手,使劲挥动了几下,一股粉尘便弥漫在人群中。只是瞬间,扑过来的几个人都丢下武器,抱着头滚在地上。看着地上滚做一团的人,打个哈欠。人在路上,弄出命案总归不好说话,权且这样吧。
      这边战事结束,她掸掸衣服理顺裙角,突惊发觉后背有嗖嗖的凉意,隧慢悠悠的转身。青年人坐在旁边,虽面色苍白,但血脉气息都正常,该是无伤大碍,双眸却如苍鹰,透着冰雪般的寒,藏蓝的长衫染着血,活像个索命的煞星。
      “乱了分寸,乱了分寸。”苏冠青讪讪笑,凑过去检查了伤口:“伤在胳膊,无伤大碍,我去取些药来,你且等着。”
      青年人站起来,作势要走。
      “你这伤因我而起,我得给你处理好,免得害你失去一臂。”
      “打斗难免受伤。”
      “却是为护我所受的伤,不处理好我良心难安。”
      “良心难安?”青年人转过头看着苏冠青,目光利剑:“哪里来的良心?”
      苏冠青赧然一笑。
      青年人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别过头撒气似的朝滚做一团的人飞起一脚:“主人是谁?”
      就听那人一声闷哼,在地上滚的更加剧烈,像条蠕动的虫子,看得苏冠青都暗暗咂舌,不禁替他捏把冷汗。
      阿弥陀佛,施主代人受过,功德无量。
      “说是不说,旁人有千百种让你死的方法,我有万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青年人声音清冷,让人觉得冷气从千万个毛孔里透出来,自內而外的寒。
      他微微低下头,脚尖踩在那人的面门。脚底下的人蠕动了许久,终是一字未说,却有一股紫黑的血水顺着唇角淌下来。青年人感到些许诧异,蹲下身用一只手捏开那人下颌,不禁面色一黑。待他抬起头,刚才还在蠕动的几个人几乎都呈现一样的状态,七窍流血,面色黑紫,凝固不动。
      青年人站起来愣了片刻,任由苏冠青把他拽到树荫里座下。
      苏冠青细细的给年轻人擦拭伤口,点上一些药粉,又慢慢包扎好,像慈祥的母亲看护稚嫩的婴儿。青年人回过神,看到她分外专注,脸色也渐渐缓和过来。
      “你不怕?”青年人自幼追随师父,打打杀杀见过无数,自认是刀山火海闯过来,地狱魔窟走过去,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生死,几个服毒之人才不会入他法眼。可面前这正值豆蔻的女子,如果自己没记错,并没有见过如此可怖的生死,却能不为所动,这是何等的胆量。
      “怕有何用。”女子清脆的声音宛若黄鹂鸟。
      怕有何用。青年人不禁怔了。如此简单四个字,是他出生入死十几年才参透的玄机,如今竟让这样一个女孩儿如此轻易点破。
      你,究竟是何许人?
      “你叫什么名字?总得有个称呼才好。”苏冠青依旧低着头。
      青年人不欲回答,看看埋头的人正不亦乐乎的给自己包扎,还是淡淡开口:“无名。”
      好酷。苏冠青抬起头,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叫无名?”
      青年人哭笑不得,只得补充一句:“我没有名字。”
      这次轮到苏冠青怔忪。人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总得有个父母,既然父母把孩子生下来了总得给个标志证明一下所属吧?即使随便起个阿猫阿狗狗蛋土堆这也算是人的一个标志,她实在不懂没有名字是什么概念。
      青年人看仰着脸的女孩半天没动,苦笑一声:“非得有个称呼,叫我阿七。”
      苏冠青这才缓过神来点点头,还骗我说没有名字,阿七阿七,凑不上风雅,更无关福禄,简单是简单了些,但也算得上顺口。她还是很喜欢这种简单不绕口的称呼的。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你给我的名字,只是我去识别你的一种方式,你说是真便是真,仅此而已。
      你既是护我而来,即便我一字不说,你也一定了如指掌吧。苏冠青的想法变成唇角淡淡的轻哼。
      “你常给人包扎?”苏冠青低头忙碌了一会儿,毫无温度的声音飘然而至。
      “没有。我以前包扎的都是山野动物。”苏冠青依旧低着头专注的摆动手里的事儿,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张脸何时放晴,又在何时再次布满乌云。
      女子根本什么都没意识到,青年人大概觉得自己这样动怒有点可笑,嘴角微微翘了翘。
      “好了,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苏冠青拍手,扬起一张阳光灿烂的脸,任谁都忍不住心动。
      “赶路。天太晚,进不了城。”青年人躲过目光,站起身大步走到马前,只是上马的动作稍稍的停滞了一下。
      苏冠青拖着步子跟上来,飞身跨步上马,向前奔驰。
      太阳渐渐斜到了西边,热气也乘着风躲了起来。不知道前行了多久,连黄昏金黄的光都染上了一些暗暗沉沉的颜色。官道上的人,却突然多了起来。
      先是两个军士一般的人,看见他们远远过来,便守在路边说是恭候多时,自此之后,每隔五里都会有两个人尾随前行,距离不远不近,看似并无恶意,到距离城门十里的亭子,这只队伍已经多达十几人。亭子里,更有十来个人守候。
      座在亭子正中的,貌似一对夫妻。男人着铠甲,魁梧挺拔,坚如磐石,女人着宝蓝色牡丹花大袖衫,雍容华贵。旁边站着一个俊朗少年,脸庞犹带几分婴儿肥,眸子确是沉稳漆光。四下里七八个健硕的汉子,各守亭子一面,护的严严实实,连只蚊子都休想飞进来。中年人端着茶,却一口未动,只是焦灼凝视远处。马蹄声铮铮,中年人猛然起立,杯子放到桌子上,摇摇晃晃的倾洒出些许褐色的茶水。妇人脸上挂着些许笑意,扶住杯子。
      中年汉子默然,只是又往前走了几步,手搭凉棚看马群飞过来的方向。很快,群马奔至眼前,凝然如风云初定,骤雨乍歇。正中间,女子一身娟秀黄衣,龙眉凤目,目光所过,人皆噤声。
      中年人目光如炬,钉子一样,胶在女子身上。十五岁的年纪,她的眉眼竟能如此威仪严厉,和记忆中蕙质兰心的女子那张温婉秀气的脸一点不同,倒有几分他的刚毅坚忍。唯有她身上那件玉兰黄衣,让他错以为岁月长河,悄然无波。他很想相信,面前的人,就是记忆里的那一个。没有岁月,没有沧桑,只剩承诺。
      可是,这终究不是她。那又何妨!
      中年人的眼角瞬间有丝暗淡,又立刻恢复以往。他一直知道,这不是她,却是他们曾经的见证,是她生命的延续,是更让自己牵挂的人。这个女孩子,一直就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从今开始,她不用活在暗处,他可以把她捧在手心,放到头顶,让所有人都能看到,我的明珠,揭去面上黑纱,将带给世界何样的风景。
      我的女儿,你终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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