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的大小姐[小李飞刀系列]》英飞

24、孔雀山庄易主

　　马芳铃一直以为，孔雀山庄应该是一个开满鲜花温暖美丽的地方。而此时正值隆冬，衰草枯木，门庭冷落，显得无比萧索与荒凉。想来那些传世几百年的名门世家，哪能一直维系兴盛不衰呢。
　　而秋兰浦仰首望着庄门上高高悬着的匾额，望着“孔雀山庄”那四个庄严的大字，却是激动、忐忑、不安、憧憬之情各在心头。
　　马芳铃侧首望着他，微微笑了笑，道：“秋公子，你看，我们已经到了你家。”
　　“我家？”秋兰浦深吸几口大气，眉头舒展，点头笑道：“对，我回家了……”三代人的心愿，几十年的等待，千山万水的相隔，他此刻终于来到了孔雀山庄。
　　“我们进去吧。我想，你的祖父秋老前辈，如能见到你，一定意想不到却非常欢喜。”马芳铃上前鼓励他。
　　秋兰浦凝视着马芳铃，心里微微一动，方才那种情怯化作了坚定的勇气，道：“谢谢你，马姑娘。”
　　马芳铃笑道：“若说谢，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谢谢你陪着我走了一路。”她微微叹息着，“可惜我与外祖家经年未联系，想不到外祖家早已人丁凋零，不知去向了。”
　　秋兰浦道：“马姑娘莫要灰心。待我认祖归宗，我一定帮你寻找亲人。”
　　“嗯！”马芳铃微笑着点头，转头望向孔雀山庄，目光灼灼。

　　开门的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世家守门之人见到衣着寒酸的秋兰浦，自然也没看在眼里，懒懒地说道：“我们山庄不要清客。”
　　秋兰浦一腔热情，忽得泄去了大半，红着脸一声不吭。
　　马芳铃自是明白那看门之人将秋兰浦误做仕途不畅，依附富贵之家，写字作诗、帮闲凑趣的文人了，暗自不屑，脸上却笑得甜，悄悄塞了个荷包到看门人手中，道：“这位老爷，您误会了。我家公子祖上与贵庄老庄主是结义兄弟，这次我家公子是特意前来拜访的。”
　　“你家公子？结义兄弟？”看门人狐疑地打量了他们几眼，喃喃道：“没听说过我们老庄主还有什么结义兄弟啊。”荷包倒是掂过收下了。
　　马芳铃笑道：“我家祖上与老庄主结义，还是年少之时，说来已有五十余年。后来两家相隔甚远，便没了来往。还请老爷跑上一趟，向贵老庄主道明。”
　　看门人想了想，问道：“那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秋兰浦慢慢抬起头，眼眸深沉如水，“姓秋。你就告诉你们老庄主，问他，青龙既隐，孔雀何时来归？”

　　青龙既隐，孔雀何时来归？这听起来像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马芳铃静静地坐在孔雀山庄的客厅里，心里却将所有的信息都理了遍，看到坐在身旁神情复杂的秋兰浦，只感叹这人身世来历，甚至才智计谋，可能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花了那么多功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就得不偿失了。”马芳铃心里暗道，不由思考接下来自己在孔雀山庄的行动。
　　她早就打听过孔雀山庄的情况。孔雀山庄的老庄主秋凤梧，当年确是一号人物，可惜他生的儿子不行，早早去世，只留下一子，今年才长到十三岁。
　　正思索间，门外忽然走来一个老人，衣衫素朴，白发斑斑，凝视了秋兰浦几时，叹道：“像，还真有些相像。”便佝偻着身子，缓缓道：“来吧，年轻人，我家老爷要见你。”
　　秋兰浦走了。马芳铃只能等在客厅里。她不知道他这一去要多久，也不知道他家那段五十年前的故事，能对孔雀翎产生多大影响。她静坐在孔雀山庄的客厅里，淡淡地打量着这座存在了三百多年的庄子。
　　一切都只能说是古朴，古朴之中沉淀着厚重，厚重之下显现着辉煌，三百年的不落，时光惊艳了一个传奇。她家之前那个金碧辉煌的万马堂，如与之比拟，却是可笑了。
　　能打造出那么神奇的孔雀翎，那营造这座孔雀山庄，自然也是苦心孤诣了。当就她看这间客厅，其构造设计就已不凡了。
　　马芳铃忽然想到，如果她从前能继续深造自己的专业，如今面对孔雀翎这样复杂的设计，可能就不会这样苦思冥想却无进展了。

　　过了多时，忽然门外人头攒动，喧闹不安，马芳铃起身正要查看，却见秋兰浦失失落落地走了进来。
　　“你，怎么了？”马芳铃见他面色苍白，眼神中竟有几分恨戾，不知道他和秋凤梧之间发生了什么。
　　秋兰浦静默了多时，忽然泄气地笑道：“我等了这么久，期待了这么久，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答案。”
　　马芳铃感到惊讶：“发生了什么事儿？”
　　秋兰浦重重地一声长叹，道：“秋凤梧死了。”他说的是秋凤梧死了，而不是说他的祖父死了。
　　马芳铃暗暗心惊，道：“怎么，死了？”
　　秋兰浦长恨一声，道：“他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了，这年来更是中风在床。人，总难免要死的。”
　　人虽然难免一死，可留下的人还太小了。马芳铃凝视着秋兰浦，心里觉得，秋兰浦希望她帮他做一些事情，而那些事情是他不愿意出面的。
　　而她，能否得到自己期望的呢？马芳铃想到公子羽送给她的孔雀翎图。
　　“那，你有没有见到你的弟弟，孔雀山庄的继承人，秋水清？”马芳铃问秋兰浦。
　　秋兰浦闭上眼，沉默地摇了摇头。
　　马芳铃微微一笑，道：“手足情深。如今小公子没了祖父，公子是他唯一的哥哥。长兄如父，以后孔雀山庄还要仰仗公子了。”

　　秋水清虽然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但名门世家寄予厚望、悉心培养的继承人，自然有着不同于年龄的成熟与智慧。
　　可惜狼已入室，不是这个年弱的少年所得抵御的，何况这人还有那么名正言顺的理由。虽然秋凤梧没有承认秋兰浦的身份，但他死的太过仓促，身后之事已由不得一个作古之人安排了。
　　安定人心只有两件，一是权，二是钱。马芳铃不缺钱，何况她还有第三件，一张能说会道、安抚人心的嘴。
　　“他们说，你是我的哥哥？”秋水清望着秋兰浦，问他。
　　秋兰浦没有回答。他的话其实不多，会有人替他会话。回话的是马芳铃，她嫣然笑道：“小少爷，那是自然的。公子是您的堂哥。”
　　“可是我没见过他。”秋水清淡淡地回道。
　　马芳铃道：“那是因为您的伯父以前不在山庄。现在公子回来了，您就有哥哥了。”
　　秋水清淡淡地一笑，不再说话，只身拂袖而去。
　　马芳铃看着这个身不由己的少年，忽然觉得好笑。这控制傀儡的感觉，难怪以前会有那么多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臣了。
　　当她转头望向秋兰浦时，他正坐在高座之上，却是安静极了。好像亘古以来，他就坐在那里，他一直属于这里。
　　他不属于扬州的风雪月夜，不属于古道的凄寒羁旅，不属于十年苦读仕途落魄，他属于这里，武林，至高的地位。
　　马芳铃一步步，微笑着向他走去，高高地扬起头，缓缓道：“公子羽，我们又见面了。”

　　公子羽保持着沉默。从马芳铃的目光望过去，他风度优雅，无懈可击，就像是一个帝王。
　　马芳铃心情却是很轻松的。因为当她意识到，即使强如传说的公子羽，也是需要依仗别人做事时，她觉得所有传说都是扯蛋。
　　“你为什么选择让我来为你成事？”这才是马芳铃感到奇怪的事。
　　公子羽淡淡地，目光中忽然流露出一种悲哀之意，道：“因为我听你说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马芳铃好笑道：“你不是秋兰浦？”
　　公子羽没有回答。
　　马芳铃缓缓道：“我不管你是不是秋兰浦，也不管五十年前那个故事是真是假，只要我们目标一致，生意还做得下去，那就成了。”
　　公子羽忽然睁开眼，凝视着马芳铃，冷冷一笑。
　　马芳铃对视着他，微笑道：“你不信？”
　　公子羽开口道：“马大小姐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秋兰浦。”
　　马芳铃道：“我从不轻易相信人。我还想过杀了秋兰浦。”
　　公子羽点头，又问道：“你是何时知道我身份？”
　　“我从来就不知道公子羽的身份。”马芳铃淡淡地回答，“我也没兴趣知道。你是公子羽也好，秋兰浦也好，我并不在意。只是当秋兰浦画了路小佳的画像，我才将你们二者联系在一起。”
　　公子羽冷笑道：“居然是那副画像！”
　　马芳铃道：“聪明的人会隐藏自己的笔迹，但是作画这种事情，画风、画意、下笔、用色，自是一体，想变也很难变的，而公子羽之前却给我送过一卷画。”
　　公子羽点头。
　　马芳铃接着道：“秋兰浦出现得太过突然。这样的安排，显然公子有些心急。”
　　公子羽缓缓道：“因为秋凤梧已经病入膏肓，我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等待。”
　　“孔雀翎，你有没有拿到孔雀翎？”马芳铃追问道。
　　公子羽看着她，目光中忽然有着中说不出的讥讽与悲哀之意，沉声道：“孔雀翎早在秋凤梧的祖父之辈，就已遗落在泰山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