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大悲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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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孔雀翎遗失在泰山之巅，她就要去泰山之巅寻找。
“那都是百年前的事儿了。”连公子羽都在笑，“你找不到的。” 但是马芳铃已经决定了。她觉得，自己就应该去泰山，好像冥冥中，那里就是她应往的归处。
她还记得公子羽送给她的那几幅画。那画中，山高谷深，前途无路，她的父亲和她，不正都是面临着这样的困境？
她的手里握着刀。那是她父亲在十岁时聘请良专门将为她铸造的小刀。她是贴身收藏极少用它的，第一次是回击那天雪夜里的黑衣人，第二次，却是拿它用来砍去路上那些荆棘杂枝。
只有手里有刀，她才感觉到了一点安全感。自逃离边城后，再苦的日子她也算经历过了，可从未像如今这样挫败和无奈——孔雀翎，武林的至宝，要怎样才能得到你？
马芳铃站在高山之巅，耳边呼啸着风声，哗哗，哗哗，像都在告诉她，那无法解答。
当太阳落山时，山里的冬天就更冷了。纵使锦衣狐裘，也觉得风就像灌了进来，彻身冰冷，没有一丝温暖。
风中飘下一片枯叶，轻轻地落在她的肩头。马芳铃微微笑了笑，将枯叶从肩头摘下。
她想，她不是一片树上的叶。她希望自己是一颗种子——如果她的父亲是一棵大树，她希望自己是一颗种子。即使是寒冰的冬天，即使没有根的寄养，待春暖时分，种子将突破一切的压迫与黑暗，向着阳光而生。
这样，她突然感觉到了心底升起的力量。依着这种力量，在暮色四合的冬天里，马芳铃慢慢地在山间寻走。
她需要温暖的水和食物。如果再有一只焦黄里嫩的烤鸡，那就更好了。
马芳铃这样想着，终于在枯木深处，找到了一座破庙。庙里点着小小的一盏油灯，昏暗中有佛经的诵吟。
“师太，我能不能在这里借住一晚。”马芳铃倚着门，面色苍白，实在是累极了。
“进来吧。”枯灯佛影之下，是一个缁衣的老尼，慢慢地翻过一页黄色的经书，淡淡地说完，又轻声吟诵起来，红尘俗世，好似都在十丈之外。
“师太。”马芳铃轻轻地走了进去，略略犹豫了下，又问道：“师太，我走了整整一天的路，可否行个方便，给些热饭吃？”
那老尼却是浑然不觉的样子，照旧吟她的经，拜她的佛。马芳铃等的久了，心里也觉得无趣，叹了口气，见四周无地可坐，便依着老尼身侧的蒲团坐了下来。
“那以前是我徒儿的座。”不知怎的，老尼突然开口说道。
马芳铃侧首看着她，只见她面容清瘦，气质孤冷，听着语气不善，便起身致歉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老尼沉默了会儿，又忽道：“屋后角落那间是厨房，灶头里还有半个剩下的番薯。”
那就是可以留下来了？马芳铃微微一笑，向老尼谢过，便向厨房奔去。
番薯算不得美味的食物，尤其是又冷又硬的番薯，实在难以下咽。马芳铃本想烧把火热一热，但看了看灶边剩下的几根柴火，想着山间破庙，老尼一个人守着过活着实不易，便啃了那半个冷番薯入肚。
待夜深了，老尼诵完经念完佛便回禅房休息了，没有和马芳铃交代一句话。只留下了那盏油灯，静静地在古佛下燃烧。
她将双手放到灯火之上，感受着火的热度，将她冰冷僵硬的手渐渐温暖。这种寒夜里孤独静寂的感觉，实在很微妙。
她不再感到饥饿、焦虑、不安，而是从容、清净，仿佛着古佛下香炉中袅袅升起的轻烟，一切成空。
马芳铃跪坐在师太徒儿的蒲团上，俯身翻开了香案上那本已经发黄的佛经。
《大悲咒》。
马芳铃微微笑了笑。如她这样的家庭，是没有一个人学佛的。他们学的是杀人、夺权。
但是佛说，善神会轮流保护孤宿荒野的人，会给迷失道路的人指引，会为需要的人提供水火和食物。马芳铃轻轻地翻开佛经的第一页。她想，今夜入佛门，可能就是冥冥中的指引吧。
若佛能不令其饥饿困苦死，不为枷禁杖楚死，不为怨家雠对死，不为军阵相杀死，那她真的愿意，用余生来为其供奉、诵经。
她默默地念着，又翻到了第二页。那些生涩的文字，本就让她难以理解。而这一页起，字里行间，竟还有行蝇头小楷的朱批。
“这也不知是从哪儿传下的经文，我倒是从未听到这样的道理。”马芳铃越读越觉得心慌，虚汗淋漓，突然泄了一口真气，软软地趴倒在地。
风从屋外吹来，经书乱翻而起。马芳铃身空体乏，勉强起身，运气调理，方才好了些。
“真是一本古怪的经书。”马芳铃随手又翻了翻，想想方才见过的那老尼，除了性情孤冷，看起来倒真是不会武功。
马芳铃盘坐着过了一夜。翌日天方才亮，她便听到声响，睁开眼，见到昨夜念佛诵经的老尼，打开庙门，正拿了一把扫帚，悠悠地扫着地。
“师太。”马芳铃连忙起身，向师太行了个礼，道：“谢谢师太收留了一夜。”
那老尼轻点了下头，也不看她，淡淡道：“施主，天已亮，施主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吧。”
马芳铃无奈地笑了一笑。说起来她还真没地方去，除了明年开春的那场武林大会，她现在不过随处游荡，哪里都能去，哪里也不能去。
“那我这就向师太告辞了。”马芳铃又谢了谢，从荷包中掏出几锭银锞，放在佛案上——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多谢施主。”老尼这才放下扫帚，合十称谢，不禁叹道：“我这里已经许久没来香客了。”
马芳铃沉吟着，终于问道：“师太，我能不能和你讨那本大悲咒？”
老尼倒不多想，点头道：“施主和我佛有缘，这本经书原是我寺古时流传下来的，不过我熟读已久，施主想要，那就拿去吧。”
“那就谢谢师太了。”马芳铃感到满意，便将经书收入袖中，拜别而去。
寻找百年前遗失泰山的孔雀翎，无异于大海捞针。马芳铃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已经来到这里，便纵容自己随意在山间晃荡，全当自己出来散心。
天下第一山的风光，自是大不同的。看着那些先贤圣人的石刻遗迹，山间的苍松巨石，总让她觉得，像昨夜那间山中小庙，实不该存在于泰山这样的名山之间——那里太孤寂，太清苦。
一个中年的挑夫放下扁担，在马芳铃不远处歇息，顺便问她要不要买点东西。
“有，肉干吗？”马芳铃想了想，“再给我十个馒头，一起包好。”
挑夫点点头，不一会儿便麻利地将食物包好递给马芳铃。
马芳铃真是饿了，抓了一个馒头几口就吃完了，顺便又问挑夫买了囊水。“这么重的东西，都是从山下挑上来的吗？”
“找口饭吃。”挑夫淳朴地笑了笑，又问她从哪里来。
马芳铃沉思道：“从关东来。”
“关东？那里可真远啊。”挑夫叹息，看着这个年轻独自在外的姑娘，倒有些同情，又问她来这里做什么。
马芳铃想了想，问他：“青云观可在前方？”
挑夫笑了笑，指着远方道：“顺着这条山路走下去，不久就到青云观了。姑娘，正好我也要到观中送货，正好可以一起走。”
才从尼姑庵出来，又到道士庙中去，马芳铃觉得有点可笑。倒是热情的挑夫和她一起，说多了这泰山的风光，齐鲁的风情，才觉得一路不会沉闷乏味。
“姑娘去青云观做什么啊？”挑夫忽然问起，“那里的道士啊，一个个修仙问道，飞檐走壁，可都像神仙那样厉害啊！”
“我有个哥哥，多年前在青云观出家做了道士，已有多年没有音讯，今日来此是想见上一面。”马芳铃扯起谎来，面不改色。
挑夫不禁又同情几分，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闲话，忽然提到青云观最厉害的道士，丁云鹤。
“说起这个丁云鹤啊，我就不明白了！听说他啊，出生富贵之家，好端端地不再家里享福，怎么就跑出来出家当道士了呢！”
马芳铃淡淡地笑着，道：“人各有志。世间总有些人淡泊名利，不问富贵的。我听说啊，如来佛祖是西方国的王子，在菩提树上悟道成佛；观音娘娘是上古时期的公主，为普度众生也出家为尼了。”
挑夫擦了把额上的汗珠，憨笑道：“是吧，哈哈，我要是有这个命啊，娶上七八个媳妇，每年大鱼大肉地吃，那才痛快！”
人人都生不由己。马芳铃淡淡地叹了口气，又问道：“大哥，听起来你和青云观的火头工很熟，知不知道这丁云鹤道长近来可在观中？”
挑夫点头道：“在，在！不光他在，这些日子青云观还来了好几位厉害的人物，听说都是江湖上顶顶厉害的。”
“呵！”马芳铃好笑道：“我不过是来找哥哥的，人微言轻，可不敢登门寻人。还得请大哥帮忙，带我从后门进去吧。”
她倒是想看看，这丁云鹤和丁家，又做了什么事情，而她前段时间的举动，在江湖上又已引起怎样的风浪？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大悲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