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5 ...
-
要说过去,当龚箭还是小龚战友的时候真的那么讨厌陈战友吗?
答案是非也非也,中国有句老话叫“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小龚同志对陈战友的情感由于外力强加异化演变成“羡慕嫉妒恨”之前,他还是挺欣赏陈战友的。陈战友虽然看起来质朴实在,但绝对是个聪明人,还是心大心宽的聪明人,和这样的人一较高下,那是乐在其中,所以,小龚同志不讨厌陈战友,至于后来他把人陈战友当空气忽略那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自尊心被打击得太厉害了,陈战友是无辜的。
所以当龚箭得知自己是和陈善明搭档的时候,他非但没有觉得不自在,反而挺高兴的,有陈善明在,他这心能省一半儿。
虽然自打当了红细胞特别行动小组的教导员,从体力到精力对龚箭都是个考验,虽然他成功地把陈组长培养成了全基地军事主官共同羡慕的对象,虽然他没事喜欢念叨又当爹又当娘劳心劳力,凭心而论,陈善明这个搭档还是很给力的。
陈善明是个很好合作的人,说白了就是这人一般来说还挺随和。搭档这事儿就跟夫妻俩人过日子一个道理,俩都太强势了那肯定过不下去,俩人要是都太面,那这支队伍也该完了,此消彼长那是真理,于是有龚箭同志这么强势的一个教导员在,陈组长自然而然就去找了那个过下去的平衡点,一个抓大放小,一个事无巨细,相互一补充,俩人合作起来顺手又顺心。
综上所述,自俩人搭档以来,教导员同志对陈组长甚是满意。
量变引起质变是必然的,但这量变都是怎么来的?龚箭躺在病床上好一阵琢磨。
觉出陈善明待他有变化是从那次渗透演习开始的。陈组长眼里的东西可多着呢,可有那么一天龚箭无意中发现这家伙眼里时时刻刻都有自己的时候还犯了好一阵嘀咕,陈善明这是良心发现要争做全基地最勤勉军事主官了?后来,事实证明是他自己想多了,陈组长依旧很安心的做着甩手大掌柜,同时眼里依旧时时刻刻都有他,时间久了,龚箭似乎也就习惯了这种矛盾的存在。
后来?后来都是些小事情,龚箭挠挠头,没看出来这大咧咧的人心有时候比自己还细。
俩人熬夜定计划写方案的时候,龚箭只要觉得饿想拿水填肚子,面前保准会多包零食,抬头就是陈善明那张无比嫌弃的脸,龚箭开始还客气一下,后来直接丢俩白眼,吃的心安理得。
不论一营事儿再怎么多,只要陈善明在基地,晚上熄灯之前,必然会到红细胞营地转一圈,然后在龚箭办公室赖上一会儿,有时候临走丢上几贴膏药或是一盒润喉糖,照样顶着张无比嫌弃的脸牛哄哄的。
诶?龚箭挠头的手顿住,这人什么毛病,怎么什么东西都用丢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总是习惯给别人当树洞的龚箭发现陈善明其实是个很好地倾听者,不多话,又有耐心,等他把那些糟心的事情倒完了,这人往往一脸嫌弃的整个冷笑话冷段子,龚箭心里也就这么嘻嘻哈哈的舒坦了。
……
龚箭不自觉地笑了声,陈善明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用心的?咂咂嘴,自己反应还真是够迟钝的,想太多不好,不想似乎也不怎么好。
俗话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教导员同志向来有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自觉性,起初他还觉得自己没事儿突然就开始关心陈组长还挺不自在,怕人觉得自己太客气,搞得自己好像挺小家子气,但出乎意料的,真到那时候了,俩人都挺自然,他没有别扭 ,人陈善明也乐呵呵地照单全收,龚箭以为这只不过是气场契合而已。
如果没有高原那次任务,可能他不会坐下来让自己静心去琢磨为什么陈善明眼神总是离不开自己周围一米,去理清楚自己那些原以为的理所当然,去好好想想在他和陈善明之间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种可能。
你我之间那种超越了战友、搭档、兄弟情谊的可能。
那种不能言说、不敢回应的可能。
冬天的夜晚,空气吸进肺里,几乎能凉透前胸后背,陈善明的拳头如暴雨般落在沙袋上,仿佛发泄一般,直到胳膊酸得打出一记毫无攻击力的直拳,擦着沙袋落了空,他才抱住晃过来的沙袋,额头抵在沙袋上喘息着,出了头汗,这心里似乎也舒坦了很多。
不就是个处分吗?
当兵十几年,挨个处分太正常了,没什么!
就算是全旅通报,也没什么,一张脸皮而已!
况且这原因,仔细想想也不算丢人!
陈组长一向心宽,发泄发泄,就没什么心理关过不去。
脚步声从远处传过来,陈善明转过头,影影绰绰地,似乎是范天雷走过来,陈善明张开手指活动了一下,关节上震裂的口子有些疼,甩甩手就没事人似的迎了过去。
“参谋长!”陈善明的笑容有点勉强,这个正常,换了谁知道自己挨了处分都不能转脸就继续没心没肺地笑吧。
范天雷从口袋里掏啊掏啊,掏出点卫生纸来,递过去,陈善明“嘿嘿”两声,接过就要擦头上的汗,范天雷斜着他那血糊淋啦的手,没好气地说:“让你擦擦手的!”
“哦。”陈善明冲他一呲牙,又甩甩手:“这不用管,小事儿!”
“你眼里还有大事吗?”范天雷一句话堵了过去,瞅着陈善明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继续说:“你看看你那检查写的有点诚意没?就算应付你也得给我应付得靠点谱啊!”
“哎哟,五号,你说停职就停职吧,还不让我训练,一营有教导员他们带着我放心,红细胞这边龚箭不在,我再不跟着训练,还写检查呢,坐我都坐不住!”陈善明这几天憋得真是够呛,每天晚上自己各种加练,虽然大半是为了发泄。
范天雷“哼”了一声,转身往训练场外走,陈善明赶紧跟上,服软:“参谋长,要不我再重新写一份检查?实在不行,您给我加餐,往死里加。”
范天雷斜他一眼,说:“你啊,白夸了你那么多年,一犯起混来,真是神仙都挡不住!”
“首长,我这都知道错了,起码让我跟着训练吧?”陈善明身后的大尾巴服服帖帖地收着,在他老师面前装乖。
“事情盖棺定论就算过去了,明天就该干嘛干嘛去!这点德行!”范天雷真心疼陈善明,医院里那个脸色不好,好歹精神头回来了,眼前这个脸色不好,精神也不怎么样,看着陈善明俩乌黑的眼圈,叹息一声,说:“处分下来了也是个好事,督促你继续努力,也让你长长记性,保密条令这次记住了吧?你呢,也别有负担,好好把工作给我做好了才是正事!”
“是,我记住了,首长!”陈善明这满心欢喜还来不及呢,立马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处分带来的那点小郁闷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范天雷犹豫着,有些话他能和龚箭说,不代表也能和陈善明说,龚箭想得多,做事情考量也多,说了也许会有用,陈善明这儿,他是真不能保证。
“你啊……”范天雷叹息着摇摇头,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初我究竟和龚箭说了什么吗?”
陈善明愣了稍愣,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儿了?
“当时我说你们两个中间要有一个最出色的特战队员,那也只能是你,不会是他,因为你比他更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想要什么,善明啊,你现在知道你想要什么吗?”范天雷停下脚步看着陈善明的眼睛,等着他的答案。
陈善明有些茫然,什么我想要什么?参谋长你突然跟我探讨人生我有点紧张,明摆着有坑在等着我呢。
“我换个问题,假如将来有一天在战场上,一面是任务,一面龚箭的生死,你能做出应该有的判断吗?”范天雷心说我这问题问得够露骨的了,你小子还听不出来什么意思吗?
不是恍然大悟,也没有醍醐灌顶,陈善明平白地就出了一头冷汗,他都没有那个意识去想这老狐狸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只是机械地在心里重复着范天雷的问题:假如将来有一天在战场上,一面是任务,一面龚箭的生死,你能做出应该有的判断吗?
“还需要我说的更明白吗?”范天雷的拳轻轻敲着陈善明的胸口:“好好想想,不用给我答案,答案是给你们两个人的,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是独立的存在。”
陈善明站在原地看着范天雷的背影,心情似乎又重新回到了阴霾的山谷里。
心事归心事,日子还要过,没有龚箭,陈善明总算成为了全基地军事主官的楷模,把一营的事儿全撂给教导员、副营长,陈组长一头扎在红细胞的训练上,在训练场边冷不丁嚎一嗓子,特别有当初他们龚教导员的味道。
红细胞这几个强人有几天特别怀念他们教导员在的日子,倒不是说龚箭就比陈善明温柔多少,而是那时候他们好歹还有个面冷心软的组长可以求救,现在?
宋凯飞可怜巴巴地看向徐天龙:“咱组长变异了吧?”
“瞎搞!”徐天龙不待见的冲着宋凯飞扔了一把烂泥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他们陈组长的那耳朵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变得那么好使了,飞行员话音没落,这边俩耳朵就支楞起来了,坏笑着溜达过来,蹲在他身边问:“休息过来了?那就继续吧!”说着站起来,吼了一嗓子:“上圆木,快!”
于是被连累的另外三个人起来的同时随手一把烂泥巴糊了飞行员一脸,一旁进行着恢复性训练的李二牛咧着嘴感叹,哎呀,组长是深得教导员真传啊!
是,有龚箭同志比着,他们都忘了当初在菜鸟集中营的时候,陈善明同志也不是什么善茬这个真相了。
一辆车停在体能训练场边,陈善明瞄了一眼,唔,老狐狸的车,又看看这几个面带惨象的兵,嗯,没问题,站起来一路小跑迎了过去,还没等跑到跟前呢,就被两排白牙给晃了眼,哟喂!这谁啊?出院都不提前打个招呼!
龚箭扶着车门冲着半路急刹车一脸惊诧的陈善明呲牙乐,就是为了看他这小模样来的。
陈善明倒是还冷静,刚到龚箭他们身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背后一阵鬼哭狼嚎,一扭头,几个臭小子扔了圆木就扑了过来,这头皮瞬间就炸起来了,转身伸开胳膊做螳臂当车状,嘴里嚷着:“都给我站住,干嘛呢?他骨头还没长好,你们再给他撞裂了!站住站住!”
吊着胳膊的龚箭没忍住冲着陈组长的后背翻了个大白眼,也就这点智商了。
陈善明这几嗓子真有效果,几个人看看刹在陈善明跟前儿,隔着他们人高马大的陈组长对着教导员眼泪汪汪做眺望状……
这智商啊!是不是都被陈善明给拉低了?
龚箭微微眯起眼,嘴唇向下抿出一个危险的弧度,何晨光几个人那眼泪汪汪看见亲人解放军的表情就僵住了,这种久违的坑爹感是怎么回事?
“干什么?条例条令都被你们扔战场上了?看看你们还有点兵的样子么!”教导员独特的嗓音飘过大半个训练场,这次轮到陈组长咧嘴乐了。
几个娃面面相觑了几秒,原来久违的是这个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