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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6 ...

  •   宿舍里,龚箭一言不发地拾掇着东西,确切的说是龚箭手一碰什么,身后那条尾巴就自觉伸手抢过去,龚箭拾掇了一圈,再看看,得,白收拾了,东西原来在哪儿还在那儿。
      摩挲着脑袋回过身,问身后这条尾巴:“你来添乱的?”
      尾巴默默摇头,回头把之前的东西一件一件收拾整齐了,开始往包里装,龚箭站在那里看着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好半天才开口:“就三个月,很快就回来了。”
      陈善明打包的手顿了顿,抬头看着他,说:“你才回来一个小时。”
      龚箭忍不住笑了,陈善明嫌弃:“你笑什么?”
      “笑你这小媳妇的模样!”龚箭挑起眉,笑容狡猾得像只狐狸。
      “你才小媳妇!”陈善明“噌”得红了脸,把背包往一旁踢了踢,之后就有些后悔自己这孩子气的行径,瞥眼龚箭,果然,翘着嘴角笑得跟那啥似的。陈善明忿忿拽过背包,继续往里面塞东西,原本叠得整齐的衣服不等被塞进包就揉成了一团,又被他狠狠拽出来,重新叠整齐,如是两回,龚箭看不下去了,过去拽过自己包:“放着吧,我自己来。”
      “你一只手怎么收拾!”陈善明闷着头又把包给扥回自己跟前儿。
      龚箭索性由他了,坐在一旁看着他,说:“我又不是不回来。”
      “我知道。”陈善明依旧闷闷的。
      “那你还这个脸。”龚箭表示嫌弃。
      “你肩膀还没好利索,自己一个人能行吗?”陈善明似乎总是能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
      “医院这些天我还不是一个人过来的?”龚箭不以为然,伸手扥扥陈善明衣袖,说:“我不在,红细胞就交给你了。”
      “嗯。”
      “一营红细胞两边跑,你自己多注意身体。”
      “好。”
      “那什么……参谋长让咱俩想想……”
      “那就想呗。”陈善明有些烦躁地原地打了个转,用力挠着脑袋岔开话题:“你看看还要拿什么?”
      龚箭目光追随着那两条大长腿在屋里转来转去,淡淡忧愁的笑从嘴角滑过,落到了眼底。

      阶梯教室坐得满满当当,龚箭踏上讲台前还很紧张,等站到讲桌后,教导员那莫名其妙的自信瞬间秒杀一切紧张,对于这些政工干部中的佼佼者们眼里的意外和惊讶,龚箭表示很无奈,一个少校,给一群副团级以上的校官们上课,给谁看都不会认为这件事靠谱。
      “……我叫龚箭……”
      龚箭的开场白一如既往,带着他那份独有的自信。这个名字伴着他嘴角略微勾起的笑容,瞬间就让在座的大部分学员们恍然大悟,太出名了,这些年搞政治工作的还有没听说过的么?恐怕没有。
      但不少人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审视着这名少校,不是有句老话叫过的桥比走过的路还多么?就这种心态。
      这里面也有实实在在打过仗的老兵,这年轻少校身上有同类人的气息,对他们来说,他身上带着硝烟味儿,成长在和平年代的兵不会有他那种眼神,穿越生死之后的冷静肃然。
      授课或者说交流很顺利,龚箭那种人来疯的性格加上能犁地的嘴,再结合这几年他探索的经验,让课堂的气氛始终居高不下,坐在角落里旁听的某院长点头赞叹的同时,内心里两条面条宽泪缓缓流淌,这种人才不能挖到自己这里好好培养,简直就是浪费啊!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龚箭被借走已经小两个月了。
      红细胞的小伙子们发现他们组长现在很喜欢发呆,时不时的就放空一下下,然后不管他们是扛着圆木轧操场也好,还是顶着油桶扎马也好,就只能认命地等着他们组长那不知道游走到哪一国的魂儿慢慢再游回来。
      有时候陈善明什么都没想,看着眼前几个熊孩子,魂儿就慢悠悠地飘走了,等再飘回来的时候,陈善明也很奇怪,究竟怎么了?
      这个状态不好,陈善明对自己说,有的事情看得明白想得通透,不代表就能解决,有的问题明明有答案,明明是两个人心知肚明的答案,不说就不代表什么。
      范天雷在等着看这两个兔崽子给彼此的答案,他还是愿意去相信他们不会让自己失望。
      可是陈善明的状态让他渐渐沉不住气了,范天雷想,他是不是把龚箭放出去的时间有点长了?
      过犹不及啊!
      好在,在范天雷开始动脑子之前,陈善明找他请了两天假,理由很坦白,他去看看龚箭。
      范天雷看着他怔了好一会儿,点头,好,见见面也好。

      龚箭从诊室里出来,第一眼就看见陈组长咧着嘴站在那儿冲自己乐,龚箭愣了一会儿,呲牙笑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咱是干什么的啊!”陈组长身后的大尾巴开心地晃着。
      “不吹牛能死啊!”龚箭嫌弃地白他一眼,问:“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陈组长说得可坦白加坦然了,说完就看着龚箭被他一句话弄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的小模样,挺高兴的,龚箭还没说话呢,陈组长接着就严肃起来,扶着龚箭左看右看,问:“好利索了?肩膀好了?没啥后遗症吧?”
      龚箭不耐地打掉他的手,嘴上却不嫌麻烦:“好利索了,肩膀也好了,人大夫说恢复挺好,没啥后遗症!都能进行恢复性训练了。”
      陈善明这算松了口气,瞄着龚战友红润的脸色,酸酸地开口:“哎哟,龚战友,政治学院的伙食不错啊,看你这小脸胖的,啧啧,难为我整天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
      “行了吧你,酸死你算了!”龚箭看看周围人来人往,实在丢不起这人,拽起陈组长赶紧撤了。

      陈善明嫌弃地看着桌对面的龚箭,半晌,幽幽感叹:“龚战友,好不容易让我逮着机会宰你一顿,你就不能找个上档次的地方吗?”
      他龚战友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凉凉地说:“出门右转两条街左转五十米有一家西餐厅,牛排你吃吗?”
      陈善明脸色一变,我去,昨天夜里的饭都差点顶上来,在勇士训练营那段时间吃西餐吃出后遗症来了。
      龚箭翘着嘴角得意,在部队整天吃食堂,带你来吃个家常菜换换口味还不领情,活该!
      饭菜很对陈组长口味,龚箭咬着筷子,笑眯眯地看着陈战友吃得不亦乐乎,心里很满足,陈善明喝了口茶水,说:“我算是知道你怎么吃胖了的。”
      “真胖了?”龚箭听他几次三番这么说,摸了摸下巴,平时都没怎么注意这事儿。
      陈善明顿了顿,笑嘿嘿地摇头:“没胖,就是脸色比之前好了,还是干瘦干瘦风一吹就散架的模样。”
      “你说的那是骷髅!”龚箭没好气地顶回去。
      陈善明“嘿嘿”笑了两声,吃了口菜,慢慢嚼着,饭桌上的气氛就这么突兀地安静下来。
      好半天,龚箭问:“几个臭小子怎么样?”
      “挺好的。”陈善明垂眸拿筷子拨拉着面前一盘菜。
      “没啥任务吧?”
      “没有,挺太平的。”
      龚箭“哦”了一声,就沉默了。陈善明这一口菜嚼了好久,才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推过去:“忘了给你。”
      龚箭瞥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了,拿过来打开,嘴上调侃着:“没少得意吧。”
      “哪能啊!我一直挺低调的。”陈善明应得脸不红心不跳。
      龚箭懒得戳穿他,展开信纸,一朵干花落了下来,龚箭小心翼翼拈起这朵连着茎叶的小花,略有疑惑地看向陈善明,后者埋头一门心思拨拉面前那盘菜,龚箭往两边扯了扯嘴角,问:“不还有一朵吗?”
      “我留着呢!”陈善明抬起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笑意,看得龚箭这心里暖洋洋的。
      格桑花,也叫幸福花,告诉人们要惜取眼前人。
      一朵干花让龚箭原本打了半天腹稿的话没了用武之地,依旧是那句话,有的事,这人看的比自己通透。
      龚箭突然就想起高原上的夕阳,那两朵摇曳在水壶上的格桑花,还有身边那个人。
      “嗳,没看出来你这么个大大咧咧粗粗拉拉的人还会做标本!”龚箭小心的把格桑花收进自己那封遗书里,塞回信封,又小心的揣进口袋里。
      陈善明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咧嘴乐呵呵地说:“那得看对谁!当年在学校追女孩儿我都没这么用心!”
      “滚!”桌子下面,龚战友不客气的一脚踹在陈战友小腿上,陈战友疼得呲牙咧嘴,龚战友下手真黑!

      冬天夜晚的寒冷并不妨碍省城施展斑斓多彩的魅力,龚箭和陈善明肩并着肩慢悠悠地轧着马路。两个人似乎没有特别多的话要说,也不觉得这样沉默着走下去尴尬,好像一切都很自然,也很正常。
      走着走着,陈善明“噗嗤”一声笑让这自然变得不自然起来。
      龚箭莫名其妙:“笑什么?”
      陈善明的笑越发的不怀好意,龚箭下意识觉得自己问错问题了,这家伙最近狡猾了不是一点半点。这真的是太轻视陈战友了,陈组长的狡猾以前那是没往龚战友身上使,回头问问苗狼他们就知道了。
      “你不觉得咱俩现在特别像……约会?”陈善明笑着指了指龚箭,又指了指自己,大尾巴狼似的得意洋洋。
      龚箭“哦”了声,又微微眯起眼,埋汰:“你酸不酸啊!”
      俩人说着上了过街天桥,桥下车水马龙,远眺灯火辉煌一路延伸到黑暗尽头。
      陈善明深吸了口气,凉凉的空气似乎直接通到了脚底,“真好看啊!”由衷地叹了声,陈善明停下来,低头看着脚下一辆辆飞驰而过的汽车,目光追随着尾灯的光芒到远处才移开,路边的行人里有匆匆忙忙赶路的上班族,有甜蜜着腻歪的小情侣,有温馨的一家三口,还有相互扶携的老头老太太,看得他身处在一个杂乱的环境里内心却异常地安静。
      “龚箭,我看着他们这样心里特别满足,你说这是不是有点矫情?”陈善明歪歪脑袋,扭脸看着身边这人。
      龚箭的鼻头冻得红红的,眼睛在夜色里越发的明亮,笑呵呵地迎着陈组长的目光点头:“是有点,不过,我也挺满足。”
      陈善明挑了挑眉,两人不约而同笑起来,这是他们守护着的家园,为之流汗流血甚至牺牲都在所不辞的根源所在,他们的爱给祖国,给人民,给军队,给家人,只留了那么一点点的地方,足够藏起一个人一种可能。
      “在想什么?”龚箭问突然安静下来的人。
      “我爱祖国,但却用的是奇异的爱情!”陈善明看着龚箭笑:“让你传染的,我都背下这诗了。”
      龚箭笑笑:“诗人的感情是最纯粹的。”
      “龚箭……”陈善明做了个深呼吸,憋了太久的话终究要说出来:“我和你说过参谋长的那个问题……”
      “那算是问题吗?”龚箭挑起眉问。
      陈善明“呵”得笑了一声:“对我们俩,想明白了那就不是问题,但他需要一个答案。”顿了顿,陈善明认真地说:“龚箭,我们的承诺给了祖国和人民,面对生存或者死亡的选择题,我们必然选择忠诚,如果这可能就是我们的将来,龚箭,你愿意陪我一起寂寞下去吗?”
      将来,陈善明的目光不会离开龚箭前后左右一米,陈善明依旧是特战旅基地全体军事主管羡慕嫉妒恨的甩手大掌柜,陈善明执行任务时依旧坚定地站在龚箭身边,一切没有变化,只不过陈善明把心里那一点点地方留给了龚箭。
      如果是这样,龚箭,你愿意吗?
      龚箭微微扯起嘴角,带着点笑意的声音结结实实地落进陈善明心底:“反正都说好了生死同命,那就两个人一起寂寞吧。”
      你我之间,存在那么一种可能,超越了战友、兄弟情谊的可能。
      这种可能,要耐得住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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