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相逢》夏*****田

9、第 9 章

　　我忽然感觉动弹不得。
　　他慢慢的走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在细弱到几不可闻的破空之声里，他脚步微滞，手指轻松钳住的，却是几柄飞刀。
　　九夜的声音，扯出压抑的痛。却是一字一顿清晰分明。
　　“再走一步，就杀了你。”

　　这个一字一顿清晰分明的声音，像解开咒缚的暗语。我开始感到血液回到四肢，在刚刚能活动的那一瞬间便焦急的扯起银线，想要缠住拥有那副熟悉容颜的陌生男人。
　　可是下一刹，那个身影却消失在我眼前。

　　然后，他在我身后，轻缓而冷静的说。
　　再见了，十年。
　　呯——
　　接下来落在我眼前的，是措手不及的黑暗。

　　我最后一次见到一生的时候，也同样措手不及。

　　放弃组织，放弃复仇，放弃长久以来的杀手身份。
　　虽然忘却仇恨很难，不过我亦不想再后悔。
　　因为我已找到了，新的愿望。

　　不是为了复仇而变强，而是为了保护别人而变强。这是我未来的方向。
　　因为，总有一个人也会因为我而改变，所以，我会等着。一直等到那个人出现。让他微笑，给他温暖。
　　医生，你是不是也会这么对我说。

　　不过在此之前，却亦有事情要摆平。

　　来到组织重地，我擒住护卫，闯入中心区域。找到首领。
　　然后，我很清楚的说，我不做了。
　　并且很轻松的，勒紧了在他身上的银线。
　　最后，微笑着放手，对着几近昏迷的他笑嘻嘻的说，不要找我哦。
　　因为我觉得你一定会后悔呐。

　　推开阳台们，洒落一地星光。
　　我跳下去，落在柔软的泥土上。然后站起。
　　“让开。”我静静的说，看着四周小心翼翼包抄过来的身影。
　　接着，我从容的向前走去。

　　可是，无论怎样从容，最终还是措手不及。
　　因为计划了许多，而最终忽略的，却是他的出现。

　　所以，我就是那样愣愣的、在离出口咫尺之远的地方，看到他在我的视野里出现。看到他在众多杀手的环伺下，等待着我。
　　我的嘴唇微微的颤动。手指也是。
　　在所有包围过来的人都倒地的那一刻，我冲了过去。
　　却发现自己已经数不清他身上的伤口。
　　“医生……你怎么来了？”眼睛为什么已经看不清了……
　　“……怕你又受伤，所以过来看看……”
　　“医生你是傻瓜吗？这种地方是你可以来的吗？我不是已告诉过你我的事情了吗？我不是说我没关系吗？”糟糕，血为什么也止不住……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担心起来……怕你……脱不了身呢……”
　　“笨蛋呆子大庸医！我不是说过我很强的吗！！”是子弹的缘故吗……不能凝血……不、不要……
　　“可是……你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嘛……”
　　我的眼泪突然忘记了停止的方法。
　　他却笑了。
　　“十年……你以后要多笑笑。才像个小孩子……”
　　我的眼泪一滴滴打在他的脸上，混着他的鲜血流下他的脸颊。然而，我的确是笑着的。
　　“医生，你真是最笨最笨的庸医呢。”
　　“……可是我这个庸医……却救了一个未来的天才呢……也赚了……”
　　“那我以后要救很多很多的人，让你在天堂里，自己寂寞去吧。”
　　“呵……好啊……”
　　“医生，你疼吗？”
　　“……别担心……我不疼……”
　　“我才没有担心……呢……”
　　“呵呵……”
　　我就是这样微笑着，微笑着，看着他慢慢的合上双眼。
　　我发现我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他还是我疼。

　　在黑暗袭来的那一刻，我的视力失去了作用，但听觉却捕捉到了九夜的方向。
　　无论怎样，我都要保护他。
　　然而那一声短促的枪响却并非终结在我身上。随即而来的两三声枪响，更让我霎时被冷汗湿透。
　　然后我便触到了九夜的手。亦是冰冷。
　　比我预计的距离还要近，原来是他不顾伤口往我这边过来。
　　笨蛋。我心里暗叫，却没来由的感到温暖。
　　接下来眼前渐渐明亮的黑暗和远处可辨的微光提醒我，不是我看不见了，而是没有了光源。
　　只是……为什么？
　　远远的，我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

　　灯光忽然大亮。
　　我在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到几乎睁不开眼的那一瞬间，朦胧看到那个酷似医生的人，站在那里，微笑。
　　原来如此。
　　第一枪打掉电闸，之后几枪……消灭了外面的人么。
　　我叹口气，抬起头。
　　“你究竟是谁？”
　　“我是十二月。”
　　“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是，十年。”

　　我微愣，目光偶然落到九夜身上，却看他脸色不善。
　　“多谢帮忙，不过，我们自己会处理。还有，我不相信你的目的真会这么简单。”
　　哎呀哎呀……又来了。
　　“那么，说是回报吧。”十二月的微笑，仍然浅淡温暖。
　　我看着这个叫做十二月的男子。终于明白为什么在那一刹那，我会动弹不得。
　　我早该发觉到，从一开始，他就带着温和的眼神。
　　让我完全以为是医生的，眼神。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总而言之，谢谢。”
　　然后，我握紧了九夜的手。
　　脑中的拼图逐渐拼砌完整。
　　“还有，我们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他只是笑。
　　“我想，你已经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吗。
　　还是，选择遗忘了呢。
　　关于那个，五年。
　　我长舒了口气，微笑。

　　稍稍检视了门外倒着的几个人，枪伤都微妙的避过了要害。拨通了医院的救护车。我缓缓的回头，最后环视了一下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
　　医生，请让我再有一个刹那的留恋。
　　然后，微微挑了唇角。
　　“那么，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