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相逢》夏*****田

10、第 10 章

　　离开这个城市是很容易的一件事。站在船头的时候我遥望这个城市的灯红酒绿，它们是如此绚烂而刺眼。
　　几乎要让我落下泪来。
　　只是，几乎而已。
　　因为我惊讶的听到了，水滴落下的安静旋律。
　　回头，九夜的脸半掩在甲板灯拖出的一道光芒里。
　　手里，拿着那个八音盒。

　　“怎么会……在你手里？”
　　“……放在桌边，黑暗里摸到就顺手拿出来，放口袋里了。”
　　我深吸了口气，猛的一把抓过他，头搭到他肩膀。
　　“你敢看就不给你做饭吃哦！”
　　“切……怪女人。”
　　我就这么抓着他很丢脸又很报复的弄湿他的衣服，耳朵里回响着八音盒水滴一样的旋律。
　　那个母亲送我，而医生又修好的八音盒。

　　若非和你相逢，不会有今天的我。若非和他相逢，也不会有明天的我。
　　医生，你知道么。

　　找到十二月的时候他正站在甲板的另一端尽头。海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乱的，黑框的眼镜下，有着浅淡的温柔眼神。

　　“他对你很重要。”
　　“嗯，你知道？”
　　“因为你，第一时间便去保护他。”
　　“嗯。”
　　我微笑起来。
　　而他，同样也是来保护我了呢。
　　“你开心吗？”
　　我的唇角，慢慢的弯了起来。
　　“嗯。”
　　我很开心。
　　“看来，你已经找到了呢。”他转身，望向暗无边际的大海。
　　然后，摘下眼镜。
　　轻微落水声响起的一刻，我看到十二月毫无遮挡的脸。

　　虽然很像，可是，又不一样。
　　不过，他们都有温柔的眼神。

　　空气中传来了入港的鸣笛。

　　“不留下吗？”
　　“如果留下，就没有所谓‘戏剧性的重逢’了呢。”
　　“也许，很快就会相逢。”
　　“在我的旅途中。”
　　“和你所要去寻找的。”
　　“就借你吉言了呢。”
　　“对了，我很喜欢你的名字。十二月。”
　　“我也是。十年。”
　　“那么，就在这里说再见吧。”

　　我在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笑脸。

　　再见。
　　即使此后可能永不相见。
　　但这一次，我决不会忘记。

　　回到最初出发的城市，这是母亲和医生现在所在的地方。早在这里买了另个小窝，开门时九夜疑惑看着我，我只淡淡说，狡兔尚三窟，何况你英明神武的十年姐姐。
　　他撇撇嘴，一脸鄙视。少不得我一顿毛栗子伺候。

　　定居下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帮他办了转学手续，进入当地一所初中。我则是准备医大入学考试，顺利通过，成为未来医生一名。此后生活安稳平静，只是他偶尔冲课业发发牢骚说也未免太过简单。我笑笑，扔他一叠各类书籍，让他慢慢啃出自己兴趣。最后这家伙还是很不厚道的丢开所有我的精选，然后脸臭臭的说，我也要学医。
　　……真是剽窃别人创意。

　　然后和他的生活姑且算是喧闹喜乐。暴力指认他为米虫然后轻松完成家务打扫交接。烹饪一条在我甜言蜜语哄骗之下也顺利完成了过渡。从此我过着甜蜜的吃老本生活，外加勤勉认真童工一名，真是赚到。
　　只是……他再不肯叫我姐姐这个事实实在让人愤懑呢。

　　不过，人类果然是不适合独自生活的生物呢。
　　原来两个人的生活，比一个人快乐的多。
　　我一边穿着出门的外套，一边想。

　　“喂，笨女人！外面下雨了都不拿伞！”一把折叠伞丢过来，浅淡的银灰，浅淡的暖。
　　内心也有浅淡的暖。我弯了唇角。
　　“那我出门了哦！小鬼好好看家！”
　　“我才不是小鬼！”
　　我回头，看着他皱眉的样子，微微孩子气。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栗子蛋糕。”
　　“咦？你不是说那个太甜么？”
　　“……其实还好。”
　　我微微的笑。
　　“知道啦！哎，早习惯了你一贯的口是心非……”
　　“喂！我才没有！”

　　走出家门，天空垂下细细密密的雨。
　　虽然，又是个下雨的冬日。
　　可是却很暖呢。
　　买了刚出炉的栗子蛋糕，我等在去往墓园的公车站。
　　忽然背后有人拍拍我肩，回头。是九夜别扭的脸。
　　“……我也去。”
　　“嘿嘿嘿嘿……”
　　“女人，你笑得很变态……”
　　“我才没有呢！”
　　“路人都在看。”
　　“那是因为你十年姐姐英姿飒爽吧。”
　　“英姿飒爽？你有这个属性么？”
　　“死小鬼！”
　　呃，不过，的确，路人都在看呢……
　　嗯，还好在下雨……

　　到墓园见了母亲和医生，絮絮叨叨的把小鬼介绍给他们。然后在我给医生放下栗子蛋糕的时候他眼神很是纠结了一会儿。于是我当然抓住机会好好嘲笑了一把他的贪吃。他以看笨蛋的眼神瞥了一下我，然后，很不爽的转身。
　　“走啦！……十年！”他大步流星状。
　　我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的笑。
　　目光落下来。黑白照片上的医生，也微微的笑。

　　若非和你相逢，不会有昨天的我。若非和他相逢，也不会有今天的我。
　　所以，医生，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