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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初入怀王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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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一个多月就过去了。
京城之中朱雀大街上的一排排挺拔的银杏叶已金黄,中间的驰道平整水亮,两边街沿的屋舍悬挂起猩红的绣球和红绸,金黄的银杏叶上也挂着红色绸花,一路绵延。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沿着大街行进,身着彩衣的乐手手持各式乐器,一路激昂悠扬的鼓乐之声引得整个京城为之沸腾,声震云霄,南迁的雁群也在空中引吭唱和,沿街的百姓纷纷驻足观看、聆听。京城的人都知道,当今皇上的两位皇子都将举行御赐的婚礼,秦王将迎娶王太师的孙女,怀王将迎娶宋军侯的千金。
两列浩浩荡荡的仪仗队穿街过巷,在朱雀大街汇合,直至金碧辉煌的宫门处各又分开,一队向左前往秦王府,一队向右前往怀王府,如同一条条红色长河,翻滚流淌至每一个角落。
一顶华美的喜轿转至平宁街怀王府前,连带着王府前的一双大理白玉狮子都满是喜气,宾客、乐队、丫鬟、仆从、侍卫以及那伸长脖子的百姓,将平宁街围得水泄不通,好不热闹。
一阵锣鼓喧天,礼炮纷飞,满身红妆的新娘在喜婆子的牵引下,下了轿。
怀王府里更是热闹非凡,王府里的齐管家忙前忙后招呼宾客。
皇家婚礼,自有奉天司的官员掌管礼仪流程,一应俱全食器酒肴也是尚食司负责。可这府中迎来送往,奴仆们东奔西跑伺候贵客的事是把齐管家忙得脚不沾地,脸上笑容满面,要做的事是一件不差。
齐管家可是高兴得不得了。他是怀王母妃齐氏母家的家生奴仆,得了齐妃赏识,侍奉在怀王身边,看着怀王自小长大,心里对怀王是忠心耿耿,比起自己的儿子还要牵念。半月前,他就派人偷偷去打听了,宋军侯的嫡女是个貌美如画中人,养在深闺,颇有大家风范,倒不似宋军侯武将匹夫养出来的。
眼看着吉时快到了,满头珠钗,腰间环佩叮当的新娘子凤冠霞帔、一身红妆,头顶的红盖头将她的容颜遮得严严实实。宋念本想着透过眼前红布偷偷仔细观察一下怀王,好提前做点准备,可这朱红宫锦盖头属实严密,宋念只能看到那锦布上的经纬以及镶嵌其中金丝攀沿曲折出多多祥云,向下俯看,也只能看到绯色鲛纱绣裙在绣鞋脚尖处折叠流转婉转的流霞之光。
云珠在一旁守着宋念,悄悄地队宋念说,“小姐,那红烛都快燃了半柱了,王爷还没来,怎么办啊?”
宋念轻轻掐了下云珠的虎口,小声说到:“无妨,这堂若是不拜,倒也正合我意,咱们且等着。”
旁边的宾客们也开始了窃窃私语,这吉时就快要到了,怎的这怀王还不现身啊?
奉天司派来的监礼官强作镇定,额头上却冒出了几滴豆大的汗珠子。
齐管家在旁也是微微捏了把汗,他已跑去请了一遍怀王,只是不知道为何,怀王就是不急不慢地换喜服,还非要说自己腿疼不便,要坐在轮椅上让人推到喜堂之上。真是荒唐,人生大事怎可如此胡闹,可这王府里谁能扭得过王爷。
宋念开始数起绣裙上的那金线绣的牡丹花,朵朵盛放,丝丝缕缕的花瓣紧紧围绕微颤的花心,真真地花开富贵,一朵,两朵,三朵……数到九朵的时候,宋念听得旁边宾客起身带动衣袖摩擦的窸窣声,继而又听得周围人纷纷参拜王爷。她知道,他来了。
透过脚边的余光,宋念看到木轮椅子的一半,宋念脸上露出了些讽刺的笑容,怀王原来和自己一样,都不愿结这个婚。
那监礼官看到怀王坐了个轮椅来,也不敢责问什么,眼看着红烛快眼燃尽,只能尽快行礼。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宾客们心中都有些诧异,这拜堂敢情就只是新娘子拜堂,怀王坐在椅子上丝毫未动,满面冰霜,大家也都不好明着议论什么,还是喜气洋洋地喝酒祝贺,可不敢拂了皇帝的面子。
宋念通过眼角余光看到木椅轮子自始至终就未动作过,也知道自己是在和空气拜堂。
想来明天,京城就会传开,那怀王妃尚未新婚就已然成了弃妇。有谁会说,怀王身体不好呢?
端坐在喜床上,宋念掰着手指头在想,该如何向怀王开口,既不能让他觉得作为男子及权贵的自尊被冒犯,又要合情合理委婉动人地说服他。
回京城的这一个月,宋念打听到,怀王璞匀正值及冠之年,常年在秦山中休养,与世无争,洁身自好,不参与朝堂政事,也极少在京中常住,算是略显神秘。实在是不好猜测这怀王爷的喜好啊!
“咕噜噜……”宋念的肚子饿出了声,云珠听着,也不顾喜婆子在旁,嘟囔着说:“小姐一早就起来梳洗打扮,到了这晚,也没好好吃东西”。
宋念搜肠刮肚,实在也想不出今天吃了些什么,喝了些什么,新娘子也不好当,摸摸肚子,灵机一动,问云珠,时辰几何?
云珠忿忿不平地囔到:“小姐,都快亥时了”。这王爷哪是什么好郎君,拜天地来迟不说,来了也不好好拜堂,洞房还要姗姗来迟,小姐明天就得成这京城的笑柄,云珠心已在心中腹诽这怀王爷千百遍了。
宋念一听快亥时了,反应过来,王爷腿脚也不便,哪还会来掀什么盖头啊。立时自己扯下红盖头,甩在一边。
那喜婆子看到,一脸作孽的样子,急赶过来,要盖上盖头,尖声尖气地埋怨到:“王妃莫胡闹,哪有新娘自己扯红盖头的,这不吉利,王妃快盖上,别落了别人口舌,蹙了王爷的眉头,到时,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宋念扭过身去,微微笑着说:“嬷嬷别担心,这盖头我自己掀的,不劳累嬷嬷,若是王爷怪罪,我也断不会攀折上嬷嬷,这么晚了,王爷想必不会来了,嬷嬷也快去歇歇吧”。
拉扯之间,宋念听得门外有些脚步声,立时向嬷嬷比了手势,自己将盖头盖上,屋子里一下噤了声。
果然,门外响起敲门声,然后一个老嬷嬷清了清嗓子,嗓音之中颇露威仪,“王妃先歇息吧,王爷还有公务,今夜就不过来了。”
宋念立马扯下盖头,对着门口,柔声细语地回到:“有劳嬷嬷传话。”
寥寥的几句话,就打碎了喜婆子的所有畅想,本想着守至这个时刻,好歹能得些赏,谁知这新娘是如此上不了台面的。
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宋念,这新娘虽不是倾国倾城,但样貌也是顶好的,咋这王爷看都不看就不待见呢?想了下,顿觉这王妃也是可怜的人。送了大半生的亲,还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要是别人知道这送亲的情形,这老脸哪还搁得住,日后还有谁找我当喜婆子。
宋念看那喜婆子似有心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便暗示云珠取了一个银锭来,热络地塞到喜婆子的手里,笑着说:“今晚劳烦嬷嬷作陪了,只是略微苦了嬷嬷一番心意,这个权当请嬷嬷一顿喜酒,也不枉这一路送来的情谊。”
喜婆子看宋念这么识大体,愈发觉得她可怜,些许难为情的婉拒,架不住宋念热络,那银锭滑溜溜地进了喜婆子的袖兜。
本来柳氏是要安排个侯府的老嬷嬷送亲的,老嬷嬷日后可以跟着宋念常驻王府,宋念并不愿意身边有任何柳氏的人。所以,宋念找了个由头,说这怀王生性孤僻,若自己嬷嬷当喜婆送亲恐冲撞了他。后来商定,还是找牙行举荐了喜婆。
幸亏不是侯府的嬷嬷当喜婆,今晚这情形要是传回侯府,那柳氏估摸做梦都快笑醒了。想到这儿,宋念还是为自己捏了把冷汗,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后日归宁该如何应对爹爹?
看着镜中姣好的面容,任由云珠取下珠钗、头冠,那厚重的头冠在光洁嫩滑的额头上留下暗红褶印。退去妆容,宋念看到最真实的自己,那眉间荡漾着一股英气,那眼眸中回荡着青山的灵韵,这般的灵动怎么可能被束缚在这沉闷的王府之中呢?
夜已深,太累了,躺在宽大的喜床上,宋念沉沉睡去。
千般明日事,流诸陈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