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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往事(2) ...

  •   苏昕南以为陈仲尧是喜欢她的。不然为什么又说出那样的话。
      直到她来到香港,看见陈仲尧坐在酒吧的金发白人女孩腿上深吻然后说我爱你的时候,她想她大概误解了爱的区别。

      她搞不懂,到底是她不明白爱,还是陈仲尧不明白。
      她都很少说喜欢,最多最多,是在他放假回香港那天去接他。

      她也想过做陈仲尧的新娘,在教堂里宣誓签名。
      在梦里,在她的心里,唯独不是现实里。

      1983年,18岁的陈仲尧在伦敦被拍到和朱玲瑜同进同出一间公寓,后者是刚刚出道的年轻貌美女演员,两人年纪相仿却引来大量抨击。

      苏昕南没有看报纸,因为那一年她学业太忙了,要考学,要学语言,陈景山问她想去哪里读书,她想说美国,跟陈仲尧一个学校,但话到了嘴边变成了香港大学。

      她其实不太相信陈景山会对她那么好,直到她见到了陈景山的母亲,陈仲尧的奶奶。

      陈仲尧的奶奶身体不好,深居简出,但一见到苏昕南就喜欢上了,说这个小姑娘面相好,特别喜欢。
      她拉着苏昕南的手坐下来吃饭,全场人都屏气凝神,连陈景山都不敢多言。

      某天晚上她听见陈景山和奶奶的交流才知道,陈景山本想让苏昕南移植器官给她,但被老人厉声呵斥。
      “生老病死,人终有时,你这样做,造孽。”

      老人的声音很严肃,和白天完全不一样。

      苏昕南变得更沉默,陈仲尧拿到了美国大学的offer,放假回到香港,进大门第一眼就看见苏昕南。
      她变瘦了也变高了,浑身上下那种怯怯的味道也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后天带来的温婉平和。
      陈仲尧饶有兴趣地站在那里看了她一会,然后走过来问她:“读书读的怎么样?”

      苏昕南看他,陈仲尧的身高此时已经停在了一米八出头,长腿细腰宽肩,男人的雏形显现,只不过眼睛还是那样浅浅的,在阳光下看她时会心颤。

      “要考很多试......”她正要说话,陈仲尧忽然越过她走到身后。
      奶奶出来被他一把扶住,问了几句,笑起来。
      老人摸摸陈仲尧的头,后者矮下身子正好能让她摸到。

      他真正笑起来的样子,原来是那样的。
      露出白牙,眼角轻快明亮,眉头不再沉重,浑身也没有疏离感,像个小孩子一样,脸颊都洋溢着快乐。

      苏昕南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好快好用力,带着她少女的秘密,快要被所有人听见。她多么狼狈的样子,爱着一个不能爱的人。
      陈仲尧的每一个动作,她都恨不得记录下来,变成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偷偷看的录影带。
      所以她用尽全力记住每一刻,却在后来变成痛苦的记忆。

      后来的人生轨迹很简单,陈仲尧读大学的那几年很少回家,传回来的消息大多是换了女朋友。
      苏昕南读了金融专业,碰到了文若盈,才发现原来生活可以那么自由,她站在台上唱歌,和文若盈一起去吃糖水。那几年里,只有在看到陈仲尧的消息时,她才会情绪低落。

      奶奶的身体愈发不好,最终走到油尽灯枯的时候。
      陈仲尧从海外赶回来,站在她床前,苏昕南也在。

      陈仲尧健身了,看起来像个实打实的男人,头发剪短染了几缕黄色,脸上多余的脂肪褪去,露出漂亮眉骨鼻梁脸上的骨架来,流畅又自然,叫人看一眼就挪不开眼。

      老人拉着陈仲尧的手,一句话没说,只是看着他。
      陈仲尧低着头也没说话。

      眼神的交流胜过了千言万语,最后才是苏昕南,老人拉着她的手说:“如果还剩一人,我希望你最挂住陈仲尧。”

      离开病房后陈仲尧忽然对她说:“苏昕南,嫁给我吧。”
      苏昕南的二十岁,窗外阳光明媚,花开灿烂,有人跟她求婚,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人。

      他们的婚礼办的飞快,没有大宴宾客,也没有昭告天下。

      陈仲尧在大屿山的教堂外接过苏昕南的手,花童撒下花瓣,婚礼进行曲由人现场演奏。
      苏昕南听见他问准备好了吗?

      那时她不明白,以为陈仲尧问的是她的婚纱,她的步伐。
      后来才明白,陈仲尧问的是准备好容忍他所有的恶劣了吗。
      苏昕南以为陈仲尧是喜欢她的。不然为什么要和她步入婚姻殿堂。

      她搞不懂,到底是她不明白爱,还是陈仲尧不明白。
      她都好少说喜欢。最多最多,是在他需要的时候,独自做一个称职的妻子。
      然后最少,也要站在他那边。

      漫天飞花之下,牧师问两个人宣誓,苏昕南听见他冷静而熟练的祷告,才知道他算半个基督徒。
      他站在高台上默默祷告,嘴里念念有词,双眼紧闭,苏昕南听不懂。

      签字的时候苏昕南拿来钢笔,两人手握着手签下共同的名字。
      她之后冠夫姓,叫陈苏昕南。
      所有人都这么叫她,或者叫她陈太,只有陈仲尧还叫她本名。

      老人在病房里听说了这一切,眼里的光亮更甚,她回光返照后病去在医院里,随着机器发出尖锐的声音,她的遗嘱也被送到所有人面前。

      苏昕南第一次见到陈仲尧的脸上有惊讶二字,当然所有人都在惊讶。
      老人手里的股份没有给任何一个陈家人,而是给了苏昕南这个外人。

      lanna偶尔一次聊天时跟苏昕南说,老人是上海人,对大陆一直念念不忘,可能是你让她想起了什么吧。

      苏昕南在所有人的小声议论里签下了名字,她抬起头看到所有人投射来的目光。
      不管老人的意思是不是那样,因为这笔股份,她在动荡的陈家和陈家斗争里第一次站稳了脚,在这个吃人的地方,这个老人拒绝了她的器官,还送给她一份保命的协定。

      何尝不是一种交换呢?
      她让苏昕南安全落地,苏昕南要永远陪伴陈仲尧。

      老人去世后陈仲尧对她越来越冷淡,一个月后更是被记者拍到秘会女明星。

      苏昕南没有出来说话,她还未毕业,记者到港大门口堵她,文若盈来救她,从人群里拉走她。
      在陆佑堂走廊恨铁不成钢地戳她额头问:“你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苏昕南小声说不是的。
      不是的,她喜欢陈仲尧,她不能离开他。

      陈仲尧大学毕业后回到了香港入主中岭,他和陈景山的关系越发差劲,有一次她给他做好饭端过去,看见他正在看希腊神话。
      合上书,陈仲尧忽然问她:“Kronos是怎么死的?”

      苏昕南正在煎鸡蛋,她想了想说:“是被他的儿子杀死的。”

      陈仲尧点点头,笑着说:“不是,是被他本来的命运杀死的。”
      脸上的笑近乎残忍:“他本来就该死。”

      他和陈景山的关系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晰,他们互相筹备着死亡的宴席,彼此却装出一副平淡而严厉父子的模样。

      陈仲尧也从来没动过她,从来都没有。

      他就像是冷眼旁观的人,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很强的抽离意味,似乎随时准备全身而退。
      所以她全无办法。

      不过就到这里吧。
      她睁开眼,时间还是199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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