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寄》梁小羽

2、杀贼

　　晚上还有一场大战，凌霄和流苏并肩靠在土堆后面休息。
　　凌霄取出干粮和他一起吃。
　　“你还是和我一起进城吧，听说摩柯虎背熊腰，身经百战，他手下全是勇士，你去杀他，无异于以卵击石，我不能眼看着你去死”
　　“这世上除了我，没有谁比我更有资格杀摩柯，下一次，我还要亲手杀了单于”流苏笑道。
　　就算流苏说着最狂狷的话，可凌霄却信了，凌霄很想说点什么，转头一看却发现，流苏闭着眼睛靠着土堆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流苏人长得好看，睡着的样子更美，就是看起来好累。眉间微蹙，仿佛有什么难解之事，让人心疼。他要是笑起来，肯定更好看。看着他，仿佛能想到一切美好的事物，凌霄看着看着，也睡着了。

　　“醒醒～”凌霄再醒来时，尴尬地发现自己竟靠在流苏的肩上。他的肩靠着就感觉单薄，平时肯定很少吃肉。
　　凌霄摸了摸脸，还好，没有流口水。
　　“天黑了？”
　　“嗯”流苏点点头，“我大致摸清了，他们两个时辰换一班，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是你入城的最好的时机”
　　月光下，流苏将一捆长长的绳子交到他手中，“你有没有短刀之类的，可以做了飞龙爪”
　　凌霄低头一看，流苏满手是血。那么一双写字的手，此刻竟爬满了丑陋的伤痕。绳子粗糙地很，是用树皮和藤蔓做的，可以想见，在他休息的几个时辰里，流苏是如何不知疲倦地去寻找材料，又一刻不停地帮他做绳子的。
　　“你的手……”
　　“无事~”流苏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裹住惯用的右手，“你快看看能用吗，长度够不够爬上城？”
　　凌霄将短刀绑在最前端，一个简单的‘飞龙爪’就做好了。见流苏手无寸铁，担心他吃亏，想也没想将自己的佩剑‘春光’放入他手里，“你掩护我”
　　这剑看着很名贵，流苏有些受宠若惊，本不想接，可听凌霄说是为了掩护他，只能接下。
　　“好”

　　两人猫着腰观察了好一阵，见到要换班了，凌霄背上绳子，跟在流苏后面趁着夜色慢慢往城墙方向摸去……
　　“什么人！”
　　不好，被发现了！事不宜迟，凌霄往城墙上甩上绳子，不过第一次运气不好，绳子太重，没甩上去！
　　流苏注意到了问题，飞身往城墙上插上剑，“你再试试”
　　好吧，再不成功就丢人了，凌霄深吸一口气，后退几步，几步塌在墙上接力后一跃踏上春光后，再次接力腾空而起，顺势之下，那绳子甩上了城楼！腾跃太高，凌霄落下时几步踉跄，流苏一把扶住他！
　　“有人来了，快走！”
　　凌霄回头一看，他们已经暴露，敌方来了不少人，这会儿如果被抓住，绝对会死的很惨！
　　千钧一发之际，凌霄刚伸手拉流苏一起上去。谁知一抬眼，流苏竟手无寸铁地挥舞着一根树枝迎上去吸引敌军的注意力！
　　“快走！”流苏再次催促！
　　再不走，就白白错失良机了！
　　凌霄一咬牙，顺着绳子往上爬去！
　　尽管如此，敌军的箭如暴雨般朝他这边射来。耳边听到竟是咻咻咻的见声，却没有一支能够靠近，他知道，是身后的流苏用命在帮他挡箭！
　　这么大动静，惊动了城楼上的守卫。守卫见是敌军在追杀，不敢贸然割掉绳子，冲下面喊道。
　　“来者何人？！！快说！”
　　城楼上喊道。
　　“我！凌霄！”士兵听后有些疑惑，估计多叫了几个人过来辨认！
　　“真的是凌少将军！快帮忙！！”
　　城楼上的箭如下雨般往来箭的方向反攻而去！
　　“喂，你们看准了再射！”这种时刻，凌霄不知道该不该叫自己人停手，他们这样很可能会误伤流苏！还是自己先上去再说，爬到一半的时候，取下佩剑，凌霄飞快地爬了上去！
　　一边让手下收绳子，一边叫这边停手！
　　趴在城楼上往下看，只看到城楼下敌军那边人头攒动，喊声不止，估计是在合力围剿流苏。
　　“少将军，元帅知道您回来了，叫您过去！”
　　他若走了，流苏该怎么办？他这样无异于羊入虎口，九死一生！
　　凌霄觉得整颗心纠结地快要裂开了一般，凌霄看着手里的‘春光’。懊恼不已，该死！他连个武器都没有！
　　“少将军！快看”
　　敌军内合围的架势已经乱了，两个结果。
　　要么流苏已经被杀，要么他逃了。
　　凌霄强迫自己转过身来，几乎是用吼的“走，快带我去见元帅！”

　　两天后。
　　离州已被团团围成一座孤城。四方城门紧闭，准备死守不出。而城外却异常热闹，敌军却热火朝天地忙着安营扎寨，挖防御工事。
　　流苏献得的计谋准备工作已经做完，按道理，过个几天就能见到效果。
　　但摩柯更急，他等不了，他需要首战的胜利来鼓舞士气，并且增加让远在草原的单于对他的信任。
　　“咚咚咚咚”
　　投石战车、云梯等一系列攻城工具全部就位，这是准备强攻了。
　　城池固若金汤，这种情况下强攻，简直就是用以十当一，完全不划算。谁也没有想到，摩柯会做这样的选择，凌志将军甚至开始怀疑，城中有奸细，提前让摩柯知道了城中只有几千士兵还有几百个刚招进来的重刑犯，才会一开始便如此强攻。
　　如果摩柯采用车轮战，不到三天，城中的守备器械就会用尽，一旦他们攻进城内，离州城立刻沦陷。有了离州这个根据点，再想取附近十三州，简直就如同探囊取物。
　　到那时，西边危矣，国家危矣。
　　然而，此刻兵临城下，送出去的求救信杳无音信，此刻的凌志别无选择，他只能身先士卒，和将士们守住城门，能拖多久是多久，拖的越久越好，总之他与此城共存亡！
　　凌志将军在城楼上鼓舞完士气后，所有人整装待发，准备一场恶战！
　　第一场，摩柯派出精锐，昏天暗地地从早上一直攻到天黑。
　　大历有城池，居高临下，难以撼动。本以为能一击得胜的摩柯，看着疲惫的士兵，有些恼怒，他决定第二天亲自督军，鼓舞士气。
　　第二日一大早，摩柯在帐中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吃了早饭，穿上金丝软甲，换上最威武的战袍，给保养极好的胡子涂上油，带上金光闪闪的头盔，雄赳赳气扬扬地在众人的簇拥下骑着马出发了。
　　“攻！”
　　城外擂鼓声、喊声震天动地，喘不过气的守军只能揉揉眼睛，又回归到各自的岗位上，准备抵抗下一次的攻击。
　　敌军如潮水一般涌来，凌将军临危不乱，城墙上的梨花剑雨也不是吃素的，敌军再强，也并非人人不怕死，几个时辰下来，敌军这边伤亡惨重，攻势渐渐弱下来。
　　摩柯可不管这些，他只当是将士不够卖力，亲自冲到最前方，飞身上战场后，拔出弯刀在后面，连杀了几个后退者连连喊到，“后退者死！我看谁敢后退！给我进攻！日落之前，必须拿下这座城！”
　　他的叫喊起了作用。
　　两边的士兵在生死面前都杀红了眼，不怕死的爬着云梯已经翻上城墙了！
　　战场上谁也没有注意到，摩柯身边的一个普通士兵是如何靠近摩柯，又是从哪里冒出来对摩柯，一剑封喉，飞骑在摩柯肩上，取下头颅，又飞身挂在摩柯的军旗上的。
　　“摩柯已死！军中瘟疫，不想死的快逃吧！”那人高声一遍一遍地喊着。
　　“快看，真的是摩柯将军的人头！”
　　首将一死，军中群龙无首，督军的七王子没了主意。出师未捷，还损了一员大将，他必须有个交代！
　　“快，给摩柯将军报仇！本王要让那个叛徒碎尸万段！”
　　大元这边，一边先鸣金收兵，一边在捉拿凶手！
　　“快看，敌军不攻了！”城楼上有人喊道！
　　凌霄往敌军旗帜那一看，扛着挂摩柯头颅旗帜的不正是流苏吗！！
　　“快！擂战鼓！清点一千人，随我出城救人！”

　　城外三里内，简直就是地狱。军心一溃而散，士兵们互相踩踏，死伤无数，凌霄单枪匹马往流苏那冲过去！
　　“给！”
　　春光闪着寒光飞至流苏身边，流苏接过后弃了手上笨重的大刀，并不恋战，解决掉身边的十几个麻烦后，一把抓住凌霄伸过来的手，飞身上马。两个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相互配合，在大历士兵的掩护下竟真的突围了包围圈，一路狂奔回城！
　　“快关城门！”
　　等所有士兵都回来以后，大门重新关上，如今敌我双方都损失惨重，无再战之力了。
　　门一关，凌霄刚下马便接住掉下来的流苏。
　　“快！军医在哪？！”
　　凌霄不管不顾地抱着流苏往将军府里冲！
　　“快，帮他看看！”
　　凌志将军迎了上来，喝止了他。
　　“是流苏吗？”
　　听到凌将军的声音，流苏睁开了眼。挣扎着从凌霄身上跳下来，煞白着脸走到他面前，“是我”
　　凌志看着他，欲言又止，“你伤的有些重，还是让军医给你上些药吧”
　　凌志说这话是在征得流苏的同意。
　　“我可以自己上药，您给我个房间休息一下就行”
　　看着流苏下一秒就要倒下的样子，凌志赶紧点头，“好，快，凌霄，把他扶到你房间去！”
　　按照父亲的吩咐，往房间里送进去热水，伤药后，谁都不让进，包括凌霄。
　　凌霄担心地不得了，可又不让进去，只能坐在门口等流苏叫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里面才唤大夫进去，大夫把脉说并无大碍以后，流苏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照例，父亲让人关上门，谁也不让进去。
　　“他怎么样？”凌霄拉着大夫着急地问。
　　“无碍，上过药后并无性命之忧”
　　凌霄显然不信，一把捏住军医胳膊，“可是他都昏迷了，真的没事吗！”
　　“没事没事，他就是太累，太困，睡会儿觉自会好的啊~”
　　城中像流苏这样的伤员太多了，军医已经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甩掉凌霄又备着药箱去看下一个伤员去了。
　　那就好。听到流苏无碍，凌霄关上房门，拿上武器守城门去了。
　　敌军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天还没亮，凌霄便见一人骑马喊着要出城。
　　凌霄听见声音，知道是流苏，赶紧从城楼上下来。
　　“你伤还没好，怎么能骑马奔波呢？”
　　流苏见他脖子旁有伤，从怀里取出一罐伤药，“还有一些，你用吧”
　　等凌霄接过，流苏才说，“我有公务在身，告假多日，诸多不便。更何况离家多日，我怕母亲担心，还是早些回去，免生事端”
　　“你救过我的命，这份恩情我记下了”凌霄说。
　　“昨日，你带兵出城也救了我，两清。你不欠我什么”
　　人家都这么说，凌霄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对。
　　“凌将军已经答应我离开了”流苏继续说。
　　“好吧”凌霄对城门的守将挥了挥手，算是同意。
　　吱嘎~~~几声后，城门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流苏将春光递在凌霄面前，“记住，你从未见过我，我从来没有来过离州”
　　“为什么？”凌霄脱口而出。
　　“日后，你会知道的”流苏一挥马鞭，快马穿过那道缝隙后，便只能听见哒哒的马蹄，很快，最后连马蹄声都消失在晨曦中。
　　城门再次关上，就像流苏说的一样，这里仿佛，没有来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