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寄》梁小羽

3、再见时

　　三个月后。
　　战事已毕，凌老将军重伤，凌霄带着凌老将军回京城复命，顺便养伤。
　　这日正在府中练剑，明珠公主又来找他。
　　明珠公主的姨母是他母亲，她从出生长到十岁才入宫，所以和凌霄算得上青梅竹马，明珠刁蛮任性，陛下一直都有意将明珠嫁到凌府来。明珠贪玩，每次都用凌家当借口出去惹事。
　　“凌霄，快，借你的追风一用”公主一见面就急吼吼地。
　　追风是凌霄的爱马，从不让外人骑。
　　“城内不让骑马，你用马车吧，这样低调些”
　　“行，快走吧！”
　　“你先说是什么事？”凌霄拉她。
　　“探子来报，我心上人今日进京，我去接他，你要是敢让我错过，我烧了你的宅子！”
　　“你什么时候有心上人了？”
　　“他叫流苏”明珠公主笑着跳上车。
　　“流苏？！”凌霄跳上车，嘴巴张地快能塞下一个鸡蛋了，一把将坐在车外的弟弟凌成拉进来，“公主的心上人怎么回事？”
　　“二哥？你这几年在边关打仗，消息闭塞也情有可原。公主和流苏的事情，那在京城，简直是人尽皆知呀”小弟年仅十五，一直养在京城，所以勇猛不足，纨绔多一些。
　　“详细点”
　　“嘿嘿”凌成看看公主今天花枝招展的样子，坏笑道，“你不知道吧，三年前，流苏是赶考的考生，考试前在夜市倒霉被公主看上了，公主先是嘘寒问暖，后来是威逼利诱，后来还想当街把人家抓回府里当面首！简直令人发指！当时二十几个人围着流苏，你想啊，一个文弱的书生倒愣是宁死不屈、誓死不从，公主愣是没把人带走！你说这位壮士有没有骨气！后来放榜，流苏金榜题名中了进士，公主便拿捏人家的任命想买一送一，把自己嫁出去，可惜人家抵死不从，因为闹的太过难看，陛下便将公主抓了回去，而流苏呢因为驳了皇家颜面，被派到那荒凉偏僻的桃花镇做了个小小的县令。人家当年可是进士第十七名，按照惯例，怎么也从七品做起，没想到被流放到那么远的地方做个九品芝麻官，一去就是三年。如今，三年任期满，按照规矩，需要换地方上任。朝廷来人宣召，桃花县知县流苏调离本职，留长安待诏。”
　　这个流苏就是他认识的流苏了，只是他答应过流苏，以后就当没见过他。
　　“二哥，待会儿你见到流大人别激动哦，我可以作证，流大人完全不会挖你的墙角的！”凌成看热闹不嫌事大。
　　挖墙脚？凌霄哭笑。有这么个惹祸的未婚妻，真是他的劫数。毕竟这些年有了陛下的默许，大家都将明珠公主视为他的未婚妻，故而，不管明珠如何胡闹，只要没闹的太难看，难堪的总是凌家，她是公主，没人会真的怪她。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自己也认命了。
　　明珠根本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一路盯着外面，生怕一眨眼错过了流苏。
　　“对了，二哥” 凌成促狭地笑道，“你还没见过流大人吧，他长的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说不上来，好像可以将所有关于美人的词都安在他身上，但都觉得不恰当，他看起来就好像不似这人间的人。反正，任谁见了，心口都会砰砰乱跳！”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说什么吃人的妖怪”
　　“流苏！流苏！流苏！”
　　还没到城门口，明珠掀开帘子，探出大半个身子，毫不顾忌地对着另一辆马车疯狂喊道，“快！让马车截下前面的车！！”
　　对面的车停了，帘子被拉开，里面果然是流苏。
　　明珠开心地跳下车，凌霄整了整领子，也跟在明珠公主的后面。
　　车上还坐着另一位贵气的公子，似乎和流苏颇为熟稔，两人面面相觑，便从车上下来。
　　“臣见过公主”
　　“草民见过公主”
　　二人赶紧给明珠公主行礼。
　　流苏还是那个样子，一身棉麻白衣，干净又柔弱，冷淡又疏离。在场大概只有凌霄见过他那双看起来羸弱的手是如何举起一百多斤的大刀，手起刀落，砍下摩柯的人头的。
　　“流苏，好久不见”明珠看流苏的样子，眼睛是有光的，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他。
　　“公主，别来无恙”
　　“公主，流大人赶了一天路了，想必累极，我二人正要去在下的府邸休息，不知公主和各位是否赏脸一同前去？”
　　“好啊，好啊”明珠一听到邀请，自顾自地踏上对方的马车上坐下了，流苏和洛英互相看了一眼，无可奈何地也上车去了。
　　“二哥？咱们跟吗？”凌成明显想看好戏的样子。
　　“当然跟，不然明珠又闹出什么事怎么办？”凌霄闷闷地上车。

　　河东洛家，大历首富。
　　祖父官拜大夫，家族富可敌国，是不择不扣的贵族，洛英作为新一代的当家人，竟然不仅对流苏这样一个芝麻绿豆官礼遇有加，从进门开始，嘘寒问暖、出穿用度处处用心，待遇比公主都好，夸张点说简直恨不得当眼珠子般疼爱。
　　晚膳还有些早，洛英便备下茶点，让众人先聚在一起喝茶休息。
　　大家首先互相介绍后，便分两边落座。
　　“本宫倒不知，堂堂洛家家主会结交流苏这样的寒门”
　　“流大人只用了短短三年便将一个破败的桃花镇变成京州和其他州之间的交通枢纽，如今的桃花镇家家有余粮，人人有活干，孩童中无论男女皆可入学堂，流大人如此之才，是洛某高攀了”
　　“洛兄谦虚了，三年前，若不是洛家主出资修桥修路，哪里有今日之气象，是流某要谢洛兄”流苏端起茶杯，对洛英举杯，“也不知调令什么时候下来，这段时间多叨扰洛兄了”
　　“哪有，你能来，洛府蓬荜生辉，你呀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要是耽搁地太久，为兄帮你将你母亲还有如意娘一并接过来”洛英挥挥手，一个看起来十分精明的丫鬟走上前，“以后让腊梅伺候你”
　　洛英精神有些亢奋，吩咐腊梅，“流大人是贵客，有什么需要不用请示，直接吩咐着去就行，对了，一会儿用完晚膳，流大人要写家书，你务必事先备好！”
　　明珠公主看他俩的氛围极度不舒服，站起来，推着椅子，靠着流苏坐在一边，“流苏，你接下来想去哪里做官，刑部？礼部、工部？还是户部？我都可以帮你呀”
　　洛英一听有戏赶紧说，“流苏喜欢管民生，还是户部最适合他”
　　“是吗？那我明日便让父王下旨！”
　　“公主，流苏这种小职位，不劳陛下费神了，这种事，去户部找位大人推荐即可，不过流苏不喜拘束，要是能外放其实更好”
　　“外放不好，外放没有前途的”明珠一听要外放，连连反对，“山高水远的，哪有京城条件好，凌霄！你说是吧？”明珠对凌霄喊道。
　　“哦”一直不说话的凌霄才支支吾吾地说，“流大人的事，还是让他自己决定吧”
　　流苏对他点点头，“流苏自己的事，让大家费心了。在下听说燕州遭遇旱灾，民生疾苦，打算自请去燕州”
　　“燕州自古民风彪悍，喜欢家族械斗，各大家族恩怨争斗不休，旁人都避之不及，可流兄却偏要啃硬骨头，在下佩服！若是为兄能帮得上的，尽管开口”
　　“知我者，洛兄也”流苏笑了。
　　晚膳很快就好了，洛英嘴巴厉害地很，自始至终，流苏和洛英仿佛有聊不完的话，一唱一和，二人之间的氛围好极了，旁人根本插不上话，明珠和凌霄看起来就像是陪衬。
　　流苏待他，真的如陌生人一般。同生共死的经历，仿佛真的没有发生过。
　　凌霄觉得胸口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