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寄》梁小羽

1、人生初见

　　边陲小镇，桃花镇外。
　　夜幕将至，天边红霞似火，路边杂草丛生，尽是荒凉。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极近，白马上的少年将军一身玄色战甲，意气风发。
　　不远处，一位行人一身白素，手里提着竹篮，里面还有未用完的香烛祭品，想必是白日刚刚祭拜过。微风飘过，流霞碧草，绚丽的红霞下的行人，这场景美得像幅画。
　　“吁……！！”急促的嘶鸣声后，那少年停在行人身边问路。
　　“姑娘！桃花镇是往前走吗？”
　　行人听后并不搭理他。
　　他来此是为了紧急军务，少年有些急切，俯下身忍不住伸手想搭肩叫住行人，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的时候，那行人拿竹篮挡了一下，少年有些吃痛，下一秒一掌劈面而来，少年本能一躲，那竹篮推着他的胸口将他送回马上坐好。
　　“既然是问路，看仔细再说话！”
　　他的声音干净，清澈，甚是好听。
　　手腕和胸口被那看似柔软的竹篮撞地生疼，但少年知道对方是个高手，这两下是留了情面的。是自己先无礼在先有愧，抬眼上下打量对方，那人白衣束发，虽看着柔弱，却是气度不凡是男子的打扮。少年赶忙对着背影行礼，“兄台多有得罪，给您赔不是了。我是外乡人，请问一下，桃花镇要怎么走？”
　　“前面直走，见到路口右拐”
　　“多谢！”
　　少将飞身上马，那马飞一般离开了。
　　不到几秒，又是急促的马蹄声，少年又折回。
　　二人四目相对，少年一时间愣住了。
　　那行人骨相生的极美，狭长微扬的眼尾有些淡淡的疏离，但是那一双眼波流转的眸子，只一眼，人的魂便能被他摄了去。
　　他美地太过惊心动魄，似妖似仙，少年愣了神。
　　“有事？”行人被挡了路并不高兴的样子。
　　“哦，到了镇上，您知道县衙怎么走吗？我找流知县”
　　“现在天色尚早，你到了镇上，自然有人能够告诉你”
　　大概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点傻，少年有点尴尬，脑子里明明还想说什么的，一见他便全忘了。少年只好再次上马，走了有一点远，忍不住回望。只见那位白衣行人，丝毫没有赶路的意思，站定在原地看着天空发呆。
　　一抿嘴，还是将缰绳拉回来，再次折返。
　　两个人四目相对，少年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声音小了一点，“兄台，你是不是也要去桃花镇？这天也不早了，我载你去吧，正好也可以帮我指路”
　　“不用”他拒绝的很干脆！
　　他居然说不！？
　　凌霄两步走上前，拦住他，一胳膊，单手便将他拦腰抱起！一拍马背，轻松上马，笑着策马而去！
　　这一次轮到桃花镇的人惊讶了，他们尊敬的知县大人居然被一个少年武将，挟持着来到了县衙门口！
　　“嘿，我找你们知县大人”
　　“喂，你放开我们大人！”
　　凌霄对守门的人说，谁知所有人都盯着他右手那里的人看。
　　好几个人同时上来和他拼命，少年一个措手不及，白衣人跌落在地。
　　“流大人，您没事吧”连附近的百姓听到动静都过来了。
　　白衣人虽然吃痛，但还是摇摇头，表示大家不用担心。
　　“在下便是桃花镇的知县，流云，字苏，将军找在下何事？”
　　“你们说什么?他是谁？！”少年有些凌乱了，在他印象中的知县，都是大胡子、身宽体胖，拿腔作调的。现在要当个九品知县，门槛这么高，需要长这么美了吗？
　　凌霄是来找流苏的。
　　自己竟然将堂堂朝廷命官误认为女子，还如此冒犯。关键自己来此是有求于人的，这些该如何收场？凌霄敢做敢当，找了根绳子将自己倒挂在了平安堂前面的槐树上，以求流苏原谅。
　　夜幕降临，看热闹的人很快散去，流苏拿出匕首将绳子割断。
　　“你随我进来吧”
　　衙门内为他准备了热茶和一些吃的，凌霄仔细观察那清秀的脸，看他的样子像是真的一点也没有生气才放下心来。
　　“你是谁？找在下何事？”
　　“我叫凌霄”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还有一个玉珏，“这是凌老将军让我交给你的，他说只要你看了就会明白”
　　流苏接过信。
　　落款果真是凌志。
　　“你和凌老将军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爹”
　　原本他就是那个凌霄，凌志的儿子。
　　“你拿回去吧”流苏将信放在桌上，看都不看。
　　军情紧急，兵临城下，父亲拼死让他突围，却是让他来找这样一位看起来有些稚嫩的年轻知县，父亲将流苏描述地神秘又强大，本来还在好奇流苏要如何扭转战局，没想到人家却来这么一出。
　　“你连看都没看！”
　　“如果你是我，你也不会看。”他本能地知道这封信会给他带来什么。
　　“不就是一封信吗？你不敢吗？”他挡住他的路，将信拆了摊在他面前。
　　“我怎么会不敢？”明知道这是激将法，流苏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将信打开。
　　身经百战的主将有事不问朝廷，却派人来问他的意见，凌霄觉得这个流苏浑身都是谜。
　　凌霄开始还想说什么，可流苏只抬眼看了一眼，眼神就变了。
　　“地图带来了吗？边境的地图”
　　“嗯”一切正如父亲所料，他撕开封里衣将带着他体温的地图摊开。
　　“这里”他指着河上游的西岸，“这个地方是不是已经改道了？”
　　“你怎么知道？!”
　　流苏不语，快步到案头，开始写信。
　　流苏坐在灯下，凌霄忍不住端详他。流苏的身上有一种气质，他说话的表情，写字的样子都美得如画一般让人移不开视线。
　　“好了，你看一下”
　　凌霄还在看他。
　　“你看一下！”
　　“哦～”凌霄如梦初醒，一想到自己竟因为觉得一个男人好看而失态，脸不自觉有些红。
　　“摩柯野心勃勃，此次他率十万大军远道而来，一定是想靠人数优势速战速决。我猜离州守军不会超过一万人”
　　凌霄苦笑，“你高估了守军的力量，所有守将加起来不足三千人”
　　凌霄以为流苏会问为何守将为何如此少，可他只沉默片刻才问，“求救了吗？”
　　“发了九路信使兵分九路，我是其中一路是来找你”
　　“那你们还真是看得起我”流苏看着地图说，“恐怕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了。摩柯极好面子，所以咱们城中一定要插满旗帜，首战一定要赢，一战而赢以后，坚守城门，绝不出战。城中粮草能撑多久？”
　　“最多半个月”
　　流苏来回踱步，看着地图突然意识到一个天大的问题！
　　忍不住拽着凌霄就往外跑，“快！我和你一起去离州！”
　　刚出房门，流苏意识到自己还穿着宽大的便衣，急切地喊到，“你快去喂马？带上吃的，我换个衣服，咱们马上出发！”
　　“怎么了？”凌霄忍不住拉着他问道。
　　他力气太大，流苏一时挣脱不来，快速说道，“离州的水源上游在城外，如果摩柯切断水源，城中能撑几日？如果他挖渠改道，城楼能经得起水泡几日不倒？！”
　　凌霄听后犹如五雷轰顶！对呀，他得赶紧回去！

　　流苏简单和母亲交代几声以后。
　　一刻不停地和凌霄共骑一匹马出发了。
　　凌霄的马上出了自己还从来没有别人骑过，二人挨地如此近，他仿佛能闻到流苏发间的香气，或者是他身上的淡淡地香气。
　　“既然你要一起去，想必你有应对之策吧”
　　“摩柯不是等闲之辈，他是单于最得力的干将，身经百战。想到利用水源做文章，大概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我们得先下手为强！”
　　“你预备怎么先下手为强？”
　　“这个得先到了才能告诉你～”
　　“为什么现在不能说？”
　　“一开口，满肚子都是风，难受”
　　“啊？~”’
　　快马奔驰一夜，快到中午的时候。只见城外人马喧嚣，大军已经将离州围地如铁桶一般。二人弃了马改步行，潜伏在四周的土坑之后。
　　好在带了些吃的喝的。凌霄看流苏瘦弱，先将水递给他，“你喝点水吧”
　　水袋只有一个。
　　从来没有人让他先喝。因为他从来不配。
　　流苏推开，“你先喝”
　　“哎呀，别婆婆妈妈的！”凌霄在他面前一推，就恨不得往他嘴里灌似的。奔忙一夜，流苏嗓子都哑了，忍不住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大口。清凉的水滑过喉咙，灌入胃中，让脑子也清醒不少。
　　烈日当空正是一天最困倦的时候。
　　两人只好坐在一边休息，看着流苏汗流不止，凌霄忍不住拿抬起袖子帮他遮阳。
　　流苏一把拉下他的胳膊，压低声音，“你是想引起敌军的注意吗？”
　　凌霄低下头，像犯错的孩子，“不是”
　　“全副武装，粮草充足，大军后面还源源不断有粮草送来，他们有备而来，此战摩柯一定立下了军令状，势必要哦一举拿下离州”流苏忍不住往脸上抹了把汗。
　　军中的糙汉子，一旦出汗都臭不可闻，可流苏却连汗都是香的，凌霄有些不信，忍不住靠近去闻。
　　“你听见了吗？”
　　“嗯，听见了”凌霄怕自己再失态，有意后仰。
　　流苏从袖中摸出一根草，“一会儿我掩护你离开，你进城多买些这种草，磨成粉，带出来以后，全部洒在上游的河里”
　　一听这个，凌霄警觉起来，“有毒？你若这样做城中百姓也会中毒的！”
　　“此草，名换醉马灯。很常见，马吃了以后，踉踉跄跄，神志不清如同喝醉了一样。故而叫醉马灯。人吃了它，只会会呕吐腹泻，不会死。你们往城中取水处倒些炉灰，用三层布过滤后取用便可。可敌军却不一定知道这个偏方~”
　　“待会儿我掩护你入城，你将此计与凌将军商量”
　　“那你怎么办？你打算做什么？还是我们一起入城吧，或者你想做什么？我去做”凌霄急切地说。
　　流苏眼神寒了下来，“擒贼先擒王，我去杀了摩柯”
　　“你？”凌霄明显不信“你不要命了？！你当草原的十万大军是儿戏吗？你怕不是还没靠近，就变成刺猬了！”
　　流苏有些自嘲地笑了，眼神有些狠厉，“你爹找到我，就是让我送命的，我得了他的恩情，今日就是来还的！”
　　“不是的，保家卫国是我们当兵的责任，你一个文官，能出谋划策就够了，我爹找你肯定只是求你出主意而已”
　　“别耽误时间了，现在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候。此时是入城的最好时机”流苏以布掩面，拉着他便走。
　　“可是……我不能让你丢了性命。你好好做着你的父母官，不该送命在此！”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流苏一手锁住他的经脉，拽着他跑地飞快，不到半个时辰便溜到城外不到两里的地方。
　　流苏看着高高的城墙又放弃了这个想法“这城墙被你们加高了？”
　　“是，这两年为了防止外敌，又加高了一丈，我试过了，再厉害的高手，也没法一把飞过”
　　流苏表情很丰富，“你倒是做的很不错，不过这么一来，我要送你进去更难了，白天很容易被发现，还是原地等到晚上再说” 流苏一屁股坐在一边，准备休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