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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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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独买床单回狗窝的计划拖延了六天,连床都没拼回去,床板床垫还在墙上立着。
“我在网上买了。”沈独盘腿坐在沙发上,花臂跳上来,贴着他大腿缩成一团。
“知道买多大的吗?”唐无咎问。
“不知道。”沈独说,“买错了我继续赖你这儿。”
“故意的吧。”唐无咎说。
“你才发现?”沈独笑笑,往他身上一压,放下手机翻开练习册,“我还没问你是不是故意的呢。”
“我是真忘了。”唐无咎说,“写便利贴贴镜子上都没用。”
“这么想赶我走?”沈独说。
“怕你在这儿没书桌也没台灯学不好习。”唐无咎说。
“我那屋也没台灯。”沈独说着开始做题,慢慢进入状态。
他之前跟唐无咎说好了,他万一学着学着睡着了就一个脑瓜蹦给他弹醒。
沈独捧着笔和练习册,写两道换一个姿势,从唐无咎身上移动到沙发扶手又移回去,最后枕着花臂闭上眼。
还没来得及被唐无咎弹,花臂一脚踹在他脸上。
“哪天炖了你……”沈独眯着眼坐起来。
花臂抱着他的练习册一顿猛踹。
“睡不睡觉?”唐无咎关掉电视。
“睡。”沈独困得泪眼朦胧的,趿着拖鞋去厨房接水,暖壶里没水了他又懒得烧,从冰箱里拿了瓶瓶装的。
他回头朝唐无咎晃了晃瓶子。
唐无咎伸出手,沈独一扬手扔了过去。
灯光下,唐无咎头顶的发丝冒着白光,都长发及肩胛骨了,说要铰头也没去。
有种邋遢的帅感。
“什么时候剪头发?”沈独靠着冰箱喝了口水。
“明天。”唐无咎说。
“你明天明半个月了。”沈独绕到沙发后面,低头捻着他的头发编小辫,“要不别剪了,留着……”
“刚还说让我剪。”唐无咎说。
“留着给我做个假发什么的。”沈独边给他头发打结边说。
“啊……也行。”唐无咎说。
“你怎么什么都行。”沈独把下巴往唐无咎脑袋顶上一垫。
他困出微醺的感觉了,但不想睡觉只想跟唐无咎对着说胡话。
“睡觉。”唐无咎举起手边的练习册往他脑门拍一下。
“不困。”沈独眯着眼说。
唐无咎单手抖开练习册随便卷了一页:“原则上。”
“啊?”沈独愣了愣。
“不是不困吗?”唐无咎说,“原则上,背。”
“我靠困死我了。”沈独丝滑地打哈欠起身,仰头把“原则上”念一遍又拼一遍。低头挂在沙发背上,手指划拉着练习册找答案。
余光里,唐无咎拿过矿泉水,然后拧。
他的手在抖,不是使劲那种抖。
沈独刚要回头,唐无咎却把手往身侧藏了藏,隔着衣角拧开了瓶盖。
沈独一下子不知道该不该回头。
我余光很发达。
你怎么了?
但唐无咎藏都藏了肯定是不想被问。
沈独之前上网了解过,各种症状都看了一遍,网上说手抖就不管它让它自己抖完。
没等沈独犹豫出个所以然,唐无咎抬手关了灯:“睡觉,你先洗我先洗?”
朦胧黑暗中,沈独盯着唐无咎漆黑的眼睛,做着最后的犹豫。
“说话。”唐无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先,我再背俩词。”沈独放弃了,撑着沙发背站直,“记得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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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晚上沈独一出校门就直接打了辆车去医院。
他发微信问老妈需不需要带什么,老妈回了句”带着你的项上人头”。
沈独推开病房门瞬间明白了。
老爸正坐在病房的沙发上看球赛,看见他进来,表情瞬间从津津有味变得严肃。
“包放下。”老爸说。
“哦。”沈独摘了书包放门口的椅子上,环顾一圈发现自己没地方坐了,只好把书包扔地上自己坐上去。
偌大的病房,老妈跟老爸凑一起看球赛,沈独坐如针毡地在门口眨巴眼。
病床上,老妈一会儿朝沈独挤眉弄眼,一会儿又用胳臂肘怼老爸。
“你妈找人印了一本你那版法语教材的笔记。”老爸从抽屉里拿出本书,“我看了,总结性强适合你最后复习。”
“啊,谢谢。”沈独点点头。
然后就没下文了,老爸没把那本笔记扔过来,三个人在球赛欢呼声中大眼瞪小眼。
“搬椅子坐你妈旁边来。”老爸说。
沈独搬着椅子坐到病床另一侧,接过笔记,低头翻了翻。
“我看看。”老妈翻着笔记感叹,“哎,你爸找人要这笔记真挺不错。”
老妈的意图非常明显,但沈独和老爸都是给台阶不下的王八蛋。
“医生说了少看字。”老爸转移了话题。
“我没戴眼镜又看不见。”老妈说着笑了。
沈独首先疑惑老妈这个岁数居然还能近视,两秒后反应过来,说的是老花镜。
一股酸涩劲涌上来。
“您别看了,聊会儿天吧。”沈独可能上学上出惯性了,脱口而出一个“您”字。
“看看。”老妈一脸惋惜,对老爸说,“看看,你往这儿一威慑都对我用上敬称了。”
“就随便一叫……”沈独赶紧找补道,“那个,爸,笔记找得真好,我感觉我能多考出来十分。”
“看了吗就拍上了。”老爸说,“跟你妈一个样。”
“看了。”沈独咧嘴迟疑地应一声。
老妈的台阶终于搭不下去了,拍着老爸肩膀:“你出去待着,我都替他别扭死了,天天训儿子跟训狗似的。”
等老爸离开,沈独无奈地笑了笑,跟老妈聊起近况。
老妈消瘦了一圈,说是化疗化的,年前就可以手术了。
手术又是一大关,各种风险和不确定性。
即使这样,沈独跟老妈一起笑的时候,依稀能感觉到未来充满希望。
乐观的力量。
但这些浮着的表象总有一天会被打破,当老妈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躺着一动不动时,沈独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哭。
至少老妈现在传播的乐观,能让他哭的时候怀着希望而不是悲伤。
唐无咎从早上睁眼到太阳落山,除了中途起来给花臂喂食铲屎,其余时间全躺床上发愣或者做噩梦,灯都不开。
没有活干就容易变成废物。
门没关,花臂忽然疯了一样冲进来,把他的肚子当跳板,踩着弹飞了以后打了窗户一拳。
唐无咎还没来得及骂街,花臂又冲了出去。
“操……”唐无咎隔着衣服揉了揉那块被它踹瘪的肉。
他起身把垃圾袋打了个结,拎着去了门口。
对面,一个胡子比脸宽的老外在敲门。
唐无咎扔完垃圾,看他还在敲,迟疑半天问了句英文:“嗨?”
“哎您好。”老外点点头,普通话挺标准。
“找他什么事吗?”唐无咎问。
“我是他的老师,来上课。”老外说。
“他应该不在里边,您给他打个电话吧。”唐无咎说。
“好的谢谢。”老外说着低头念叨洋文。
唐无咎用脚勾开要往外冲的花臂,关上门,低头打字。
-你老师到门口了
-堵车了!!
-半个小时挪了五百米
-我已经下车准备跑回去了
-我开摩托接你
-你在哪?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
沈独发来一条位置。
-定位不抽风的话我在这
唐无咎裹上外套和围巾,拿起车钥匙出门。
沈独发的位置不远,他十分钟就到了,看见沈独揣兜缩脖地站在路灯下蹦。
唐无咎按了按喇叭。
沈独连跑带蹦地过来:“头盔。”
“冷不冷?”唐无咎把头盔扣到他脑袋上。
沈独从他身后跨上车,扣好头盔以后双手揣进他的口袋:“这样不冷了,走。”
沈独提前抱好了唐无咎,摩托发射。
城市夜景在头盔上流动。
沈独没有再说话,在画室累了一天,晚上又在医院被卷了一顿,现在抱着暖呼呼的唐无咎瞬间跟回了家一样放松。
即使他还有一节俩小时的法语课要上。
“沈独。”唐无咎忽然有点紧张地说,“别睡着。”
“我没到坐摩托还敢睡觉的程度。”沈独说。
“感觉你都晃悠了。”唐无咎说。
“随便晃晃。”沈独把护目镜推上去,寒风灌进来,他眯起眼。
飞速略过的街景鲜活起来,声音仿佛也清晰了。
把手揣回唐无咎兜里时,唐无咎往旁边躲了一下。
“怎么了?”沈独问。
“痒。”唐无咎没什么感情色彩地说。
“你真有痒痒肉吗?”沈独说,“上次我就不信。”
“真的。”唐无咎说。
“是么……”虽然正开着车,沈独感觉搭在他腰间的手指有点蠢蠢欲动。
“想试回家试,现在你动一下咱俩都飞出去。”唐无咎提醒他。
沈独笑着跟他轻轻碰了碰头盔。
“吃饭了吗?我一会儿下课要点披萨你吃不吃?”沈独问。
唐无咎今天一整天没吃饭也没饿,甚至一会儿也不打算吃。
“刚吃完。”他说。
“那我自己吃了。”沈独有一下没一下地跟他磕着头盔。
“抄个近路。”唐无咎把车头一扭,“抱紧了。”
沈独还没反应过来,车飞上一个四十五度的短坡,他差点掉下去:“哎操……这让过摩托吗?”
车到了僻静黑暗的河边,两边都是汽修店,路窄得让人怀疑汽修店想修车是不是需要从河里把车运进来。
“没交警的时候过铲车都行。”唐无咎说。地凹凸不平的,他的声音被颠得很有节奏感,“低头。”
沈独照做,一簇枯树枝从他头顶扫过。
他怕被下一根树枝拍瞎,把护目镜扒拉回去。
一通风驰电掣回到公寓,还是比正常时间晚了半个小时,老师少拿钱也不愿意延时,直到上完课沈独还觉得耳朵眼里呼呼进风。
“你那摩托天天那么骑,轮胎没给磨光滑了……”沈独疲惫地打开餐盒,“真不吃?”
“不饿。”唐无咎蹲在墙边给花臂倒粮,沈独放在鞋柜上的手机震了震,屏幕亮了,一条好友申请,头像粉嘟嘟的。
“有女同学加你微信。”唐无咎说。
“哟。”沈独看他一眼,走过去拿手机,“这么笃定。”
他划开看了看,还真是画室女同学,坐他后边的。
-沈独,明天早自习有事跟你说,正经事
“说找我有正经事。”沈独说。
“我又没问。”唐无咎笑了笑,系好袋子站起来。
沈独啧一声。
唐无咎一点头,配合地怨妇一样念叨一段:“谁啊,大半夜的,关系好不好啊是不是上课对着传小纸条?”
“滚吧你。”沈独也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