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逃跑吧》罄冉

44、第 44 章

　　一觉醒来沈独把什么女同学公同学全忘了，早课画色彩，他撑着眼皮防止画笔下错地方。

　　老师在班里转圈，转到沈独这把他拎了起来，用带着色的笔刷往其他颜料里一通戳。

　　老师一开始讲画改画，到后面话锋一转变成训人。
　　沈独耐着性子听。

　　“你第一回周考排名中等，在国央清班能理解。”老师涮着笔说，“还有一点，咱班就你有这个问题，少跟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什……”沈独眼睁睁看着他把没涮干净的笔戳进颜料里，“学习以外的事我自己会管理好。”
　　什么叫不三不四的人，学习以外的关你屁事。
　　沈独差点脱口而出。
　　他知道老师是看见他中午进花臂了，路上还碰见过几次。

　　“别的班这种情况肯定普遍，但咱班毕竟是好班，我作为老师管你的……”老师毫无波澜地继续。

　　“我哥在那工作。”沈独为了让他闭嘴随便扯了一个理由。

　　“OK。”老师挑起眉毛意味不明地点头。

　　沈独余光看见孙赫扬在旁边竖大拇指。
　　沈独攥了攥拳。
　　他现在已经练成不需要深呼吸只攥拳就能压住火的神功了。

　　老师屁股刚抬起来，下课铃响，沈独不想坐刚被他捂热乎的椅子，蹲下用刮刀清理颜料盒。

　　“沈独。”一个女生拍了拍他。

　　“嗯？”沈独发现是昨天加他微信那个。

　　“我本来想微信跟你说的又感觉不安全。”女生放低声音，“孙赫扬的事，别让他知道是我说的，他混社会的我挺害怕的。”

　　女生铺垫一堆，沈独也没听出来这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就是，他造谣你是同性恋。”女生说。

　　沈独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了，尴尬地眨了下眼。
　　首先这不是造谣，其次孙赫扬是不是傻逼。

　　他不是怕被人知道，有人主动问他也会如实回答，但是一想到孙赫扬呲个大牙跟别人讲笑话一样讲他，刚平息的火腾一下又冒出来。

　　“有一次中午吃饭他跟我们聊，给我们看一个图，是你在对面纹身店门口背对着一个长头发男生，看着像亲上了似的。”女生继续说。

　　“……还有吗？”沈独看眼旁边，孙赫扬座位空着。

　　“还有就……骂了几句什么的。”女生没说具体骂的什么，“现在基本上全班都传开了就你还不知道，虽然大家都没什么看法，我觉得还是得告诉你一下。”

　　“嗯，谢谢。”沈独点点头，转回去继续刮颜料。
　　很窝火。
　　不用到处传，光偷拍他跟唐无咎这件事就够恶劣了。

　　“还有沈独……”女生又转过来犹豫地说，“王老师也知道了。”

　　沈独一愣，明白了老师刚才那个意味深长的“OK”是什么意思。

　　这时，孙赫扬拎着水桶进来了，遥遥跟沈独对视上，问了一句：“今天中午还去九哥那吃？”

　　以前他也问，沈独没在意过。
　　这次沈独回了头，才看见旁边几个男生在憋笑。
　　操他大爷。

　　孙赫扬满脸莫名其妙地跟他对视着，走到旁边时手下哗啦一声。
　　水桶带断了，水全洒在沈独刚刮干净的颜料盒上。
　　“哎哟不好意……”

　　思字没出来，沈独撑着椅子扶手借力，站起来一拳抡到他脸上。

　　“我操！我他妈又不是故意的！”孙赫扬一嗓子喊得所有人回头看向他们。

　　“王老师跟我说了。”沈独还记得不暴露刚才那个女生。

　　“啊？”孙赫扬疑惑地皱着鼻子。

　　沈独揪住他的领子从反方向又是一拳：“偷拍？”

　　“操！”孙赫扬抓住他的手腕想甩开。

　　“拍唐无咎？”沈独推着他往前，又一拳，孙赫扬鼻血流了出来。

　　“操.你妈我拍了怎么着吧！”孙赫扬踉跄着后退，见挣不开，从旁边随便抓了一个画架往沈独身上拍。

　　被抢了画架的女生站起来：“你傻逼啊我刚画完还没干呢！”

　　周围叽里呱啦全是劝架的声音，没一个人上来拉。
　　“沈独你小心点他混社会的！”有人喊。

　　“这么牛逼？”沈独都气笑了，把孙赫扬扔后门上，撞得小窗玻璃哗哗地震。

　　“你自己同性恋不让人说啊！”孙赫扬撑地想站起来，被沈独连续两脚踹了回去。

　　“对，我同性恋。”沈独拿起墙角的扫帚抽在他肩上，“我同性恋用他妈你给我宣传？！”

　　“沈独你有完没完？”孙赫扬在被抽了三四下后终于站起来，扑向沈独。

　　沈独有点忘了上次像这样有来有回俩人扑一块儿打架是什么时候了。
　　挺爽的。
　　孙赫扬虽然不会打但是抗打，顶着满鼻子血还能时不时锤沈独一下，都没打着脸，劲也不大。

　　“干什么啊！下课下疯了是吧！”王老师终于带着俩保安破门而入。

　　“老师他先动的手！”孙赫扬抹着人中上的血。

　　沈独深呼吸一下，把扫帚插回桶里，抬头看向王老师：“走吧，办公室还是派出所？”

　　“给你能耐的！”王老师一副怒气冲冲的样仿佛要加入他们。

　　三人对视沉默许久，沈独以为他真要进来，侧身给他让出路。

　　“我进去干嘛？给你们把地扫了？”王老师瞪着眼，“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里面四个老师都在。
　　解释完前因后果，王老师再次开训，主要是训沈独，什么学术不端歹毒恶劣……一堆四字词语不管合不合适就往他身上安，沈独甚至摘出来俩褒义词。

　　“你听进去…你能听进去我的话吗？嗯？”王老师用食指砸了砸桌面，“刚开学两周，咱国央清班出现这种问题，你有点集体荣誉感吗？国央清班啊。”

　　“怎么我不打这个架其他同学就都能考上国央清了？”
　　沈独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直强调他是好班里那颗老鼠屎。
　　明明孙赫扬更像，个傻逼分班试都没考。

　　“这样。”王老师重重叹气，“我不跟你扯这些，你愿意怎么着怎么着，你打人这事怎么解决？”

　　“你说。”沈独转头对孙赫扬说。

　　“医药费。”孙赫扬不要脸得非常坦然。

　　沈独沉默着表示同意。

　　“道歉呢？”王老师说。

　　“他没说用道歉，我也不会道歉。”沈独说。

　　当王老师扩张鼻孔把一口气吸进丹田，沈独就知道他又要开始了。
　　果然又是一长串关于沈独家教素养的问候。

　　沈独收着下巴躲开王老师喷过来的唾沫。
　　他本以为骂完这段就结束了。

　　“我有必要跟你父母沟通沟通，不用你再犟嘴，报名的时候我这存你妈电话了。”王老师骂得都喘上了。

　　沈独不动声色地一愣。
　　他第一次在毫无顾忌地违规违纪后有了把柄被捏住的感觉。
　　以前打完架警告他找家长他从来不在乎，因为留了老妈号码就不会被骂，就算让老爸知道也大不了回家再挨一顿。

　　今天不一样。
　　老妈不能知道。
　　她已经很累了。

　　看着王老师拨动鼠标找号码，沈独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刚才什么不服还是愤怒的情绪瞬间垮下去。
　　只剩下打棉花的无力感。
　　还有点恐惧。

　　“老师，我妈在医院手机不开机。”沈独说。

　　“你什么意思呢？让我打其他人的？”老师停了动作，语气阴阳怪气得就差把“看吧这不就怂了”几个字说出来。

　　“打我爸的。”沈独说。

　　“我上学那会儿也这么干，叫家长专挑不管的来。”王老师说。

　　沈独沉默下来。

　　“怕叫家长，对吧？”王老师抬着下巴，“以为自己齐天大圣？那么能耐上蹿下跳地打？”

　　沈独依旧不说话。
　　不敢还嘴。
　　他忽然有些想笑，因为从来没见过自己怂成这样。

　　“我也不是不留面儿的人。”王老师指着孙赫扬，“鞠躬道歉，道完你俩回去自己商量商量医药费，这事儿就算过。”

　　沈独紧了紧嘴唇。

　　“鞠躬，道歉，给你台阶你要不要？”王老师用一种和气生财的语气劝着。

　　台你妈逼阶，道你妈逼歉。
　　沈独侧身，孙赫扬脸上倒丝毫没有心虚。

　　沈独僵硬地弯下腰，语气说不上别扭，像是什么感情都没有。
　　“对不起。”

　　接下来王老师的结束语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掐着手心的肉防止自己骂街。

　　一出办公室门，孙赫扬立刻拦住他：“三千，就在这儿转。”

　　沈独深呼吸着闭了闭眼，掏出手机给他转了钱。

　　顺着走廊往前走，沈独才发现自己腿站麻了。
　　憋屈。
　　不敢发火。
　　甚至不敢继续憋屈。
　　他摊开手掌看了看手心几个月牙形状的坑。
　　操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