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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想死吗?胡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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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世界只剩下黑白灰,你的笑是其中唯一的艳丽色彩。
当我再次认识你时,我突然发现,世界不值得,你很值得,真想看看你眼里的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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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悦的初中是一个封闭式管理的军事化中学,那里的校训是【付诸一切在学习上】。
那里的老师们都拥有同一个指标,谁教出的学生考得越好,她的绩效工资越高。
在这种重金诱惑下,学校的教学氛围变得古怪又压抑,所有的老师都想要钱,所以他们会逼着学生学习,学习就是一切。
成绩不好的学生,往往会受到惩罚,拳打脚踢,棍子、数据线、皮带……好像没有什么他们不敢拿出来施暴在学生身上。
禁闭是最常见的一种。
人类是向往光明的动物,在一切未知的环境里,容易滋生出许多阴暗的情绪。
将一个人锁在没有一点光亮的屋子里,消磨一个人的意志,让他疯狂,让他恐惧。
意志力弱的人往往会在其中迷失自己。
胡悦又一次在噩梦里醒来的时候在想一个问题,当初她到底进了多少次禁闭室。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盯着不敢关上的刺眼白炽灯,生理性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记不清了,可能是十几次,也有可能是几十次。
胡悦慢吞吞起身穿好衣服,在她眼里这些衣服早就没什么区别了,每天穿什么,吃什么,做些什么,胡悦其实都毫不在意,或者说她对这些东西都没什么兴趣。
每天都在一阵阵迷茫中度过。
她分明从小到大都是父母眼里的好学生,可她现在每天都在不断怀疑自己,那个父母邻居口中的开朗,成绩优异,乐于助人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她不知道,她觉得那些好像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下楼的时候母亲正好做好早餐,看见她下楼小心翼翼的喊她:“悦悦,过来吃饭吧,有你最喜欢的荷包蛋。”
胡悦觉得有些烦躁,母亲低声下气的样子真是太烦了。
她大气不出一个,走到餐桌旁坐下,妈妈说她最喜欢荷包蛋,可她现在看着眼前这个鸡蛋一点感觉都没有,到底是谁在喜欢。
安静的吃完饭,上楼拿上书包就出门了。
母亲躲在一旁试探的眼神真的,太难受了。
低头走在这条熟悉的路上,行人与她无关,枝头的麻雀与她无关,头顶掠过的风与她无关,前面勾肩搭背去上学的友谊也与她无关。
她仔细一想,好像这世界上并没有值得在意的东西。
有一丝念头从脑海里划过,但是太快了她根本没来得及抓住。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远远看见一个清秀的姑娘站在校门口的公交站牌旁。
她忽然想起来那一瞬间的念头。
是陈风。
不像从耳畔、从发顶、从手边一瞬而过的风。
是在这个不感兴趣的世界里,与她有关的风。
陈风
——
“胡悦,早上好。”胡悦走到她旁边时陈风终于看到了她。
“嗯。”胡悦淡淡回答,似乎又觉得有些太冷淡:“早。”
陈风倒也没在意,两人并肩走进学校,随口问候着。
“昨天怎么样?”陈风问。
胡悦点头:“很好。”
“那就好。”并不是松了口气,是真的在为胡悦感到高兴。
两人进了教室,同学们在一瞬间都停了下来,陈风装作没感觉直接走了进去,胡悦根本也不在意别人干了什么,安静地走进去。
两人坐下的一瞬间,像是又打开了某个不知名的开关,教室里又吵闹了起来。
这个几十平米的教室里,唯独这两平米像被罩住了厚厚的帷幕。
早晨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看似温暖,其实最冷。
——
【胡悦,醒醒,别睡了。】
胡悦感觉到有人在一直催着自己醒来,可是她真的太累了,恨不得长睡不醒,她现在已经分不清楚哪边是现实,哪边是梦境了。
那个人还在一声又一声的喊着,胡悦只好醒过来。
睁开眼还是在黑暗里,若不是旁边那个人手上的荧光表带发出点点绿光,胡悦还以为自己还没睁开眼呢。
她想起来了,初三,十六岁,入学以来第三十五次被关禁闭。
“胡悦,你没事吧?”这个女生是胡悦的学姐,
胡悦没多想:“嗯,睡着了。”
睡着了,所以这边才是现实。
要是梦就好了。
“多久了。”胡悦平静的问。
“六个小时。”学姐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和胡悦一起被关了,知道她在问自己进来多久了。
“快了。”
学姐无奈:“出去之后别闹了,学校不会管你是对是错的,他们只知道你打人了。”
是了,胡悦是因为和人动了手才又一次被关进来的。
这是一所私立学校,表面上打着军事管理的招牌,背地里欺辱学生不是头一次了,甚至可以说是“老传统”了
偏生在这种高压下不少同学抗住压力冲出围城,取得了很优异的成绩。
所以每年进来的学生依旧算多的,尤其是父母外出务工的家庭,家长们都喜欢这样的学校。
“怎么样了,你对象。”胡悦没有理学姐的话题,打断道。
学姐一怔:“送出去了,可能在医院吧。”
胡悦点头:“在医院也好。你呢?”
学姐答:“要走的,我妈要回来了。”
“那就好。”
黑暗里看不清对方的神色,胡悦向后一靠,仰着头抵在墙上。
快了,还有一个小时。
两人都没再说话。
一小时后,厚重的防盗门发出吱呀的声音,纪检委的老师带着红袖章,脸色阴沉的说:“知错了吗。”
两人一齐点头。
老师哼了一声:“两千字检讨。”说完转身离开了,后腰上别着一根警棍。
学姐站起来准备往外走,却看见胡悦还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胡悦,起来走了。”
胡悦心里突然一阵心悸,就好像三魂七魄被人偷走半截,蓦地,她慌张地准备爬起来,一手撑着地面,脚下一软又摔了下去。
我可能站不起来了。
学姐看见她摔了下去连忙跑过来:“胡悦!没事吧。”
胡悦大口大口喘着气,喝——呼——喝——呼——
学姐一直轻轻拍着胡悦的背,那个别着警棍的老师大概也有点慌了,拿出手机打电话联系医务室。
大概过了五分钟,医生急匆匆提着医药箱跑过来,检查胡悦的瞳孔,口腔……
“同学,让她平躺在地上。”医生对学姐说。
学姐赶紧让胡悦平躺睡好。
“同学,同学?”医生在检查时一直在喊胡悦,想要她变得清醒些:“能听得见吗,放松,跟着我,呼气——吸气——”
胡悦脑子里好像被糊了一层厚厚的雾膜,她只能凭着自己的本能去跟随医生动作。
心里好像有一把火,要把全身烧个精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胡悦的呼吸渐渐平稳,情绪也稳定了下来。
在场几个人都松了口气。
那之后,胡悦就被强制退学了。
在初三的最后转去了一所平平无奇的初中,升学率低到谷底的那种。
在那个夏日,普通的一天,胡悦丢了自己。
——
近期是否出现做事提不起劲或者不感兴趣的情况?
是,每天都是。
是否感到情绪低落、沮丧或者绝望?
是。
……
能集中注意力好好做事,看东西吗?
不能。
……
你想死吗?
……想。
——
“我们这边初步判断患者患有中重度抑郁,根据您提供的信息之前并没有任何患病的苗头,我想应该是抑郁初期患者对自身认知能力下降太快的原因。必要时我们建议服药辅助治疗。”
医生的声音已经很远了,这场简短的问答式诊治结束后母亲的哭声却十分清晰。
你想死吗?胡悦。
是的,我想,无时无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