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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有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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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第一人称】
(一)
我从家里逃了出来,其实并不能算上离家出走,只是去学校读书而已。
我叫陈风。
我家里有矿,但是我不太行,我有先天性心脏病,家里人总是过分的担心我,我给他们说了很多遍,我已经长大了,不会让自己随便死在某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他们都不信。
如果我能平安活到二十岁,那我就赚了,因为我的小叔叔也有这个病,他才活了十七岁。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我想去看看我的新同桌,如果是个女生就好了,看着学校路旁的花坛里移植了很多新的花,我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或许活到二十岁并不是什么难事。
——
看着同桌位置上空荡荡的一片,陈风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同桌。
班主任踩着开学第一节课的上课铃进入教室,说了一些话,然后点名。
“李文。”
“到。”
“纪晚。”
“到。”
……
“胡悦。”
……
没有回应,班主任抬头在教室里扫了一眼又喊到:“胡悦。”
依旧没人。
缺课。
陈风大概知道自己的同桌是谁了。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没想到的是在课时已经过了大半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班主任的谈话。
“报告。”学校的校服还没发,第一天同学们都穿的五花八门的,和她们比起来,胡悦倒真像个认真来读书的。
那大概是她以前的校服,拉链一直拉到头后把领子翻了下来,蓝白的,很简单又很普通的款式。
马尾扎得高高的,那张脸虽然好看,但是一直无精打采的,没有神气。
班主任没说什么,只是开口问她:“胡悦对吧。”
她懒懒地点头。
班主任看了眼班上:“坐那吧。”班上唯一的空位,在陈风旁边。
胡悦像是没看见同学们好奇的目光,径直走到陈风的旁边坐下,安静地放下手包,拿出一个本子一支笔放在桌上。
然后她就没再动过,背挺得很直,却垂着头,像是中了一二三木头人的魔法,呆呆地坐着。
陈风看着同桌的丧气脸,没由头地想:看来活到二十岁真的很难。
早上下了课,大家都走了,学校有初中部,高中的同学也差不多是初中的同学,所以大家基本都认识,一下了课就像以前一样三两成群,约着去了食堂。
等到班上人都走完了,就剩下两个人,陈风是考试进来的,在此之前一直是请家教。
胡悦也是考进来的,她以前的初中只有她一个考进了这个高中。
好半天,除了风教室里没有一丝动静,胡悦课还没下课就趴在桌上。
陈风还是先开口了:“那个,要一起去吃饭吗?”
胡悦没动静。
陈风以为她没听见,又问了句:“胡悦?要一起吃午饭吗?”
陈风这才发现胡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听见陈风喊她,慢了几拍才眨了眨眼,点头。
陈风这下觉得自己活到十九都困难了。
一连几天下来,陈风终于发现了,同桌就是反应慢,还总是冷着个脸,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一副厌世脸。
起先陈风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那天。
陈风已经和同学们混熟了,有了一起去吃饭的朋友,她有一段时间没有和胡悦一起吃饭了,经常是陈风走之前她趴在桌上,回来的时候还趴在桌上,陈风问她吃饭没,她缓缓点头。
那之后陈风就放下心了,同桌太闷了,有时候自己相处也很累,陈风转念想,都那么大的人了,总不会饿着自己。
那天是周三,课间陈风出去上厕所,回来的路上发现学校气氛变得怪怪的,到处都在小心翼翼的议论着什么,还有人不停的往陈风班上走。
陈风觉得奇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到班上的时候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了,陈风开口:“让一下,不要堵在门口。”
陈风长得挺好看的,在这个年级也比较有知名度,其他班的人知道她是这个班上的,都纷纷让开了路。
陈风一踏进门,就看到自己的座位那儿空了出来,那一片只有一个人,就是胡悦,她手里拿着一张卫生巾,上面不知道是动物血还是番茄酱,顺着卫生巾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陈风大概能还原出事情的真相,这是校园霸凌。
胡悦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这可能也是为什么大家只是小声讨论和围观的原因之一。
如果今天的胡悦尖叫,不屈,大哭,难受,她面对的会是所有人的讥笑。
陈风只是呆了一秒,她三两步走到胡悦面前,抢走了那张卫生巾,抽了几张摆在桌上的纸,给她擦手:“胡悦,去洗手。”
听见陈风喊了自己名字,胡悦才有了点动静。
“嗯。”但是没动。
陈风也没多想,拉着胡悦的手就往厕所走,顺便把卫生巾扔在了垃圾桶里。
陈风开了水龙头,握着胡悦的手想帮她洗干净,胡悦没让她碰,躲开了,又自己伸出手去洗。
陈风在一旁安静的待着,水流顺着胡悦好看的手指往下流,把不知名的污渍带走了。
“我有病。”胡悦突然开口说。
“啊?”陈风不以为然:“我也有啊。”
胡悦的嘴角带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继续说:“抑郁症。”笑又消失了。
“啊……”陈风张嘴拖出一声长长的啊,她知道这个病,她现在理解同桌为什么一副厌世脸了。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你没事吧。”
胡悦摇头,说话这件事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她也懒得说。
“很严重吗?”
“现在死不了。”
现在?那以后呢?
陈风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胡悦又说:“还去上课吗?”
陈风一看,课已经过了大半,现在已经是下午最后一节课了:“不去了。”
胡悦关了水龙头先走了出去,陈风跟在她身后。
陈风发现胡悦很喜欢低着头,这是一种自卑的表现,正想着她突然出手拉了胡悦一把:“小心。”
带着胡悦往旁边挪了一步。
墙上标示牌的螺丝掉了,捡到的同学把标示牌卡在了上面,突出来了一部分,就差一点胡悦就撞上去了。
“别老低着头,往前面看看。”陈风批评胡悦。
胡悦眨了眨眼:“……哦”。
陈风看她这样又无奈又气,一看就是没听进去。
这下陈风走在了前面,胡悦跟在后面。
还没放学,门卫不给开门,两人就转到了田径场,几个上体育课划水的学生在一旁的看台上坐着躲凉。
“我也有病。”陈风开口说:“心脏病。”
“严重吗?”胡悦说话的速度比一般人慢,这样显得她整个人变得很温吞。
“现在死不了,不过可能活不过二十岁。”陈风不在意的开口。
“你几岁了。”
“十六。”
“为什么不手术?”胡悦停了几秒才又问。
“没有合适的心脏。”
恰巧几片枯黄的树叶落下来,平白添了苦色。
陈风打岔道:“你有变得开心吗?”
胡悦疑惑:“什么意思?”
“你没听过吗,安慰别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比她更惨,所以你心情有没有好一点。”陈风说。
“没有。”胡悦皱眉:“你会长命百岁。”
陈风一呆,突然不知道她这句没有是没有听说过还是心情没变好,不过长命百岁这个祝福陈风很喜欢。
她笑得灿烂:“嗯,长命百岁。”
胡悦松开了紧皱的眉头,也跟着提起了嘴角。这个人笑着的时候,会把快乐传给别人。
从初二确诊了抑郁症之后,她又一次触碰到一丝快乐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