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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暗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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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凰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回到学校的。
幸好晚上没有什么人,他一回到寝室就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脑中空白。
楚照阳兴高采烈的回来,篮球队此行大获全胜,他脑子里第一个想告诉的就是陈凰。可是在他推门进来的时候,陈凰的背在他的眼里一览无遗。
从门口移入的冷风让陈凰的手脚冰凉。
“这是怎么回事……?”他惊呆了,瞬息,他又像明白了什么,脸色刷的一下变的苍白。
陈凰原本就只裹了件外衣就回来了,衣服磨擦着皮肤的感觉太疼,特别是冬季的厚重衣料,麻木的触觉转为了刺痛。
听到楚照阳的声音,陈凰没有回头,他真的没有坚强大度到仍旧能如往常那般对楚照阳。一听到他的声音,一看到他的模样,今天晚上的事情就像种子在脑里生根发芽,让他的神经都在抽痛。
楚照阳想碰他,却又不敢,过了好一会才突然惊醒一般,去拿了一床被子出来,轻轻的盖在陈凰身上。
“天气冷,你……的被子……重……”
楚照阳越说声音越低,低垂的头,额前的发扫下浓重的阴影,“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最后,只剩下这句,一遍又一遍的说着,那个大男孩的声音里夹杂着愧疚,悲哀,自责。
自己能够像往常一样的说,没事,没问题吗?
陈凰这么问自己,所有的字语都支离破碎的卡在喉间,“你别管我了。”
“我不管你,谁管你。”楚照阳轻声答道,声音悲哀却又坚定,好像在发誓,“我要管你,一辈子。”
那一夜在他们都异常的沉默。
到了第二天,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陈凰开始低烧,这并不是个好现象,如果是感染的话问题就会很严重。
楚照阳一定要陈凰去医院,陈凰不去,他狠狠的瞪着楚照阳,“我到底要多少人看到这个东西!”
洗不下来的,他自己明白,无论是多少先进的技术都无法让这种刻到骨子里的东西洗去,不止是纹身,还有些其他的什么。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楚照阳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脸,让彼此之间只留着厘米的距离,“又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
陈凰张嘴想说些什么。
“下次,麻烦请关门。”
楚照柔的声音响在了门口,她微笑着,微卷的发让她显的妩媚,手里晃着钥匙,“我过来还钥匙的。”她走进房间,望着陈凰,“昨天我都没有机会问你,喜欢这纹身吗?不过无所谓,顾叔很喜欢,这是他亲自替你挑的。”
陈凰只觉得呼吸都在发热,那个什么顾叔到底是谁!他凭什么可以这样玩弄一个人?!
“够了,照柔。”楚照阳制止楚照柔道。
楚照柔不为所动,只是望着陈凰,“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介意见一见他吗?”
“楚照柔,你有完没完!”这话不是陈凰说的,是楚照阳,他一把把楚照柔给拉到旁边,对她吼道。
楚照柔的表情从惊愕开始悲伤,“你从来没有这样对我这样说过话。”她狠狠地瞪着楚照阳,“你自己应该明白,顾叔说要的东西谁敢对他说个不字?是谁当初把人给带到他面前的?”
“够了,楚照柔,已经够了。”楚照阳的声音是愤怒但却无奈的,他对着他的姐姐说道,“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
“照阳!”楚照柔像被针刺到的猫,尖声惊叫起来。
楚照阳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推出了寝室,狠狠的关上门。
“你会后悔的!楚照阳,你会后悔的!!!”
她的声音在门外尖叫。
楚照阳在门板上狠砸了一下。
然后便安静了。
“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了。”楚照阳沉声说道,停顿了片刻才缓缓的说着,一个字一句话的说道,“她……毕竟……是我……姐姐。”复又闭闭眼睛,“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我没有想到顾叔会……可是这个人……”
“好了,我知道的。”
顾叔一定是他们都惹不起的人,从他的行事做风就能看出来,这个世界上,可怕的不是有权势的人,而是那个有权势的人是个疯子。
陈凰伸手插进楚照阳的头发,干燥而且是柔顺,冰凉的冬天里,低烧的体温也许会让彼此都更加的温暖。
第二天的时候,陈凰还是去了医院,不过是远离学校的,几乎是横越过城市的医院。
医生在下了处方后,摇头叹气,“现在的小孩怎么喜欢玩这些。”
陈凰没有反驳他。
在走出医院的时候,楚照阳替他把围巾围好,他只能穿着宽松的衣服,冷风从缝隙里往里灌,让人情不自禁的冻的发抖。
他挽住他的肩,问他,“想吃什么?”
其实陈凰根本没有什么胃口,“随你吧。”
楚照阳沉默着,突然迸出来一句,“陈凰,以后别这样。”
陈凰一愣,楚照阳抓着陈凰的耳朵让他盯着自己看,然后咬在他的嘴唇上,慢慢的从唇到齿,一点一滴的嘶磨,咬噬,楚照阳揉着他的嘴唇,说,“答应我,以后别这样,别扛在自己心里。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
陈凰咬着嘴唇,许久才舒口气道,“嗯。”
楚照阳抵在他的额头上,轻声对他承诺,“会没事的,真的。”
陈凰一直知道楚照阳的声音很好听,字正腔圆,却又柔和淡然,他喜欢听他的声音,像是在午后品上一杯茉莉花茶,温暖舒服。
电话铃声突然打破两人之间的平静,楚照阳接起电话,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惊惶失摸,是阿珂。
“楚照阳,快去市医院,柔柔出事了。”阿珂的声音都是颤的,夹着哭腔。
楚照柔心知有些不妙,立即打车去了市医院,门口除了停着救护车,还有辆警车,他们心里都突兀了一下。阿珂就站在门口,脸色苍白。
楚照阳问阿珂,“怎么回事?”
阿珂话没开口,眼泪哗哗的流着,楚照阳抓着她的肩膀,“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柔柔……,柔柔……,她……,她被人泼了硫酸。”
仿佛一阵声音都在此刻静止,不止是楚照阳懵了,连陈凰都呆住了。怎么会?那个强势的女人怎么会出这样的情况?楚照阳先醒过神来,撒开腿就往前跑,陈凰本想追过去,一动,背上痛到他几乎没趴下来,阿珂一把扶住他。
等陈凰缓过劲时,楚照阳早就跑的没影,他们在苍白的医院急诊大厅里四面环顾。
终于找到的时候,楚照阳正坐在手术室的外面,空荡的走廊里,他像被抽干了所有的一切般坐在地上,黑色的发丝垂落在眼前,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陈凰走过去,他想碰他。
楚照阳的眼神像野兽。
他们在亮着绿灯的手术室前等了四个小时。
推出来的人脸上裹着白纱布,颈部以下盖着白床单,只有呼吸器单调的声音呼呼响着。
这是楚照柔吗?
这还是那名笑起来挑眼挑眉,像猫一般的骄傲女人吗?
陈凰站在那里,被钉子钉住了一般,久久不能动。
楚照柔的情况远比想象中严重,不仅是直接被浓硫酸直接泼中了面部,胸部,而且合并了眼烧伤与吸入性损伤,以及烧伤性休克。
“那个人就那么恨她吗……?”楚照阳轻轻的握着楚照柔的手,不敢用力。
陈凰不敢答话,他能怎么说,在楚照柔推出手术室的时候警察便已经来过,大致讲了前因后果,据说是与她相处甚密的那名教授做的,随后,那人就自杀了,血把地毯都染得鲜红。
不属于他的东西就要任何人都得不到。
陈凰从身后把楚照阳围抱住,将头靠在他的背上,他的男孩,正在低头哭泣。
第二天,楚夫人就赶回来了。
“照柔……照柔!”
楚夫人从门口跌跌撞撞的走进来,楚照阳走过去扶住她,一同走到楚照柔的床前,楚夫人的泪水汹涌的流淌。巨大的打击面前,她只能想到最小的细节,“怎么办,她是那么爱漂亮的人啊。”
楚照阳挽着楚夫人,一来是看护楚照柔,二来楚夫人本就身体不好,也怕她出事。
陈凰拖着还在低烧的身体替他们办理好一些琐事,可跑上跑下的几趟之后,他自己也吃不消,背上火辣辣的痛着,等到他重新站到楚照阳面前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人都快被掏空了。
“随便吃点吧。”
陈凰把东西塞在他的手里,楚夫人已经哭到脱力只能靠在儿子的肩头,楚照阳垂着头,没有什么反应。
陈凰轻轻在他脸上掴了一巴掌,“这种时候,你不能倒下来。”
楚照阳抬头看着他,陈凰的脸色包括唇色都已经苍白,楚照阳挤出一丝笑意来,点点头。
两人在房间里继续沉默着,空旷的房间里只响着仪器的声音,陈凰在那里坐了一个晚上。
整个学校都在论谈着这件事情,流言蜚语在课桌间传递开,以几何的倍数在浅灰色的走廊里疯狂流窜着。那个男人,他毁了自己,又毁了楚照柔,然后让生不如死的人继续接受众人的参观,嘲笑,愚弄,探究与不怀好意的评论。
这一切像是一个黑色的旋涡一般,将所有在周边的人拖了进去,包括阿珂,包括陈凰。有人都不停的挖掘着他们隐私,包括陈凰与楚照阳的关系。
他无论走在哪里都好像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或笑或鄙视或探究的目光,说着,看,就是他,就是楚家的那对,看,看……
楚照阳要留在医院里照顾姐姐和母亲,已经托人办理了请假,他的身旁没有任何一个人,陈凰觉得自己像是飘在海中央的船。
当他有一次回寝室的时候,看到墙上被人用红色的大字喷上变态两个字。
那两个字像针一样的扎在他的心里。
可是这一切在他去医院的时候根本不能表露出来,楚照柔的病情一直反复不定,楚夫人的身体每况愈下,楚照阳心焦力猝。
阿珂在医院的走廊和陈凰碰了面,那个女孩原本圆润的脸瘦了许多,她只说了句,“你自己多保重。”
陈凰站在门口,看着已经醒过来了,但是神智不是特别清楚的楚照柔,牢牢的抓着楚照阳的手,声音嘶哑,但还是一遍一遍的说,“照阳,照阳,别走……”
陈凰背靠在墙壁上滑坐在地上,很累,他真的是觉得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