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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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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冷霜篱还在被窝里趴着,昨晚被萧寒澈操劳得有点过头了,现在即使是睡不着也没有那份力气起床。
忽然,冷霜篱一个激灵,迅速从床上坐起来,披上衣服,步履虽不稳,但是没有任何懈怠地匆忙走至门口。
开门,他倚靠在门框上。
[出来吧。]他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沙哑。
樱花树后,走出来一身青衣的严月夕。
他看着冷霜篱的眼,有着某种被压抑的愤怒,但是他清儒俊美的脸庞,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
冷霜篱闭了闭眼,有些不耐烦地看向严月夕。[你怎么又下来了?]
严月夕的声音清清冷冷。[娘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吧?现在萧寒澈就要跟陈依柔成亲了,你还要继续留下来吗?]
[不是还没成吗?你这么早下来给我催死的?]
[严雪夕!]
[好了好了,我不想跟你吵。你老老实实待在山上别再下来了,我看了你就头疼。]
严月夕叹口气,深深盯着冷霜篱。[你赶我走也没用,等到了那时候,就由不得你来说不了。]
冷霜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死人的话,你又能对他说什么呢?]看到严月夕霎时变色的脸,他又连忙接着说:[玩笑而已。我死了一次就不会再死第二次了。]
冷霜篱还想说什么,但是两人这时都听到一串脚步声正向这边走来,确定那并不是可儿的,和严月夕对视一眼,对方明了地一闪身没了身影。
冷霜篱也听得出那并不是常来自己落雪阁的那两位,所以干脆留在原地,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随便跑到他这块禁地上来。
等了好一会儿,一个身披锦绣长毛披风,脚踏龙凤高腰棉靴的女子缓步走进月门,身后还跟着位年过半百的老嬷嬷。
女子盖着披风长帽,低头紧紧瞅着地上,小心翼翼地提着自己的罗裙。老嬷嬷手里捧着一堆什物,在后面亦步亦趋。
两人都没注意到冷霜篱冷冷的凝视,对于比庄里其他地方雪都要厚得多的落雪阁,两人显然走得十分艰辛。
冷霜篱也不吱声,只斜眼看着。待到两人都走到门阶下面,他才微微直起了身,把滑落的衣服往上拉了拉。
两人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一看到门口的冷霜篱先是吓了一跳,然后从女子描得轻灵脱俗的眉眼里,冷霜篱读出了惊艳。
[啊。]女子轻呼一声,声音像江南绵绵细雨一样温和柔顺。
[你们俩是谁?]冷霜篱站得有点乏了,声音里是隐隐的不耐烦。
[我我我…….我是……]张口结舌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完整的话,有着一张娇美若花面容的女子,两只眼睛只是呆若木鸡地看着冷霜篱。
冷霜篱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即便是这女人不说,他也猜得出这女人的名字身份背景以及所有的一切。
美丽到这个水平,想必除了那个天下第一美女陈依柔也没有别人了。
咬牙切齿地想,他毫不客气地丢下一句:[不管你是谁,给我滚!]
女人吓得浑身一僵,被冷霜篱那寒到心底的眸子冻得顿时倒退一步。那身后的嬷嬷倒不让了,可能是年龄大阅历得也过的关系,并没有被冷霜篱千年寒冰似的脸给震慑住,反而站出来指着冷霜篱呵斥道:[你这贱人竟然敢如此侮辱我们大小姐?!你知道我们家小姐是谁吗?她可是江南首富陈家的千金!也是北方第一庄庄主萧寒澈的未婚娘子!你这不知礼教的下贱胚子还不过来磕头认错!!]
冷霜篱眉毛轻轻一挑,投过去看着陈依柔的眼色就更加冰冷了几分,简直要到目视杀人的地步了。
[哦?陈家千金?敢问陈家千金大小姐来我这一方蔽宅有何指教?]
陈依柔对强出头的嬷嬷低声说了声[不得无理],然后抬头来笑意盈盈地面对冷霜篱。
[小女听萧大哥说,他有一亲如亲兄弟的师弟住在庄上,小女前一日随萧大哥过来,便想过来跟公子打声招呼,如有冒犯,还请公子见谅。]
不愧是大家里的闺秀,说话彬彬有礼还带着男人最喜的娇态,不过对冷霜篱来说,一切都是那么恶心反胃。
[既然知道冒犯了,就快点滚出去。]
陈依柔脸上一下子变成难堪的青色,忤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的一动不动。好为主子打抱不平的嬷嬷又窜出来,扭曲着脸,张开一张大血嘴骂道:[放肆!你以为是你谁?不就是一只被男人随便操的狗吗?如果不是我们家姑爷可怜你把你赎回来,哪里由得你站在这地方?!我们家小姐是看得起你才带礼物来看望你,你别不识抬——!!]
什么东西猛然从她喉间划过,吓得她立刻噤声。转过头去,才发现一枚透着寒光的冰锥,正稳稳地扎在自己脸侧的木柱子上。
倒吸一口凉气,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脖颈,摸出来的居然是一把鲜血!
[我的……天啊……]老太婆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冷霜篱蔑视地撇了一眼,冷冷道:[陈家的家犬吠得还真欢实。]
一旁的陈依柔也吓得不轻,她不知道是不是冷霜篱做的,可是哪有人能够控制冰块的?看到老嬷嬷晕过去急忙蹲下去扶起,嘴巴里连连唤着。
门外给陈依柔带路的小丫鬟听到声音,也冲了进来。一看到未来庄主夫人的贴身嬷嬷居然满脖子鲜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踌躇了半天后才转了身,奔出了落雪阁。
冷霜篱这下是把眉头拧得死紧。如果自己没料错,那死丫头肯定是去找萧寒澈了,而自己刚才一时没忍住竟动用了指术,如果被萧寒澈知道…….
看了眼阶下忽然泪如泉涌的女人,刚才发生的事她必然会讲给萧寒澈,看样子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了。
不过事情并没有冷霜篱想得那么遭。那丫鬟并没有把萧寒澈叫来,反倒是位年长点的丫鬟,看样子应该是管家一类的人物。
梳着发髻的女子进门后便看了冷霜篱一眼,冷霜篱也不说话,任她把这个情形详细打量个遍。然后女子落落大方地来到冷霜篱面前,对着他躬了躬身。
[冷公子,女婢是庄内的内侍管家银铃,也是庄主特点的陈小姐专侍。]
冷霜篱点点头。[那正好,把这个哭得死去活来的,和那个老不死的,都给我统统去清出我落雪阁!]
银铃没有动,反倒不卑不亢地盯着冷霜篱说:[冷公子,陈小姐是啸风山庄未来的庄主夫人,奴婢不认为这个庄上还有她不能待的地方。]
即使这个女人满口的恭词敬语,但是冷霜篱还是看到了,从那双细长眼睛里,流露出的不加掩饰的鄙夷。
他不动声色地翘起嘴角。[庄主夫人是吗?看来庄主夫人的能耐比庄主的都大呢,连庄主的话都可以不听。]
[冷公子,赎奴婢多言,庄主只是不让闲杂人等靠近落雪阁,可是同样身为主人的陈小姐,也有权利取消这个禁令,]她眉眼盯着冷霜篱一眨不眨,字字顿挫:[也有权利让这个落雪阁变成空阁。]
是挑衅,还是警告?但是无论哪一种,冷霜篱都被惹怒了!
他的笑渐渐变大,脸色也越来越阴森。纤素的手指扣在一起,雪地上顿时聚集一大团的雪在半空中盘旋飞舞。
在众人惊诧的眼光下,那一团的雪忽而圈住了银铃,在她膝盖上、胳臂关节上盘旋萦绕,死死圈得她寸步难行。冰冷的雪渐渐冻结了她的所有关节,刺痛袭遍全身,纵然是再坚韧的人,也痛苦到忍不住嘶声求饶。
银铃双腿无力地跪下来,脸部痛苦地扭曲成一团,嘴唇也被她咬出了鲜血,但是却依旧忍耐着没有吭一声。
这倒让冷霜篱多少有些佩服了,双手抱臂,闲事地靠在门框上冷眼旁观。
他倒要看看这个倔强的臭丫头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陈依柔哭得不能自己,从老嬷嬷的身上爬起来,便要去帮银铃,可惜那雪不但不让圈内人脱离,还不让其他人进入。陈依柔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跪在地上求冷霜篱:[冷公子,求您高抬贵手,放了银铃吧!她是奴婢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计较,这都是我的错,求求你放了她吧!]
高高在上的冷霜篱冷笑一声,左手手指伸出来对着那团雪微微一扣,雪团便应声而落,顿时一片风平浪静。
银铃满口血,本想用手臂将自己支起来,谁知两臂根本用不上力,跟断了一样,整个人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得动。
身旁几个小丫鬟看得目瞪口呆,被陈依柔一唤,才终于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扶起了银铃和老嬷嬷。
陈依柔怯生生地道了句[小女告辞了],便和一群人狼狈地离开了落雪阁。
直到再也听不到几人的脚步声了,冷霜篱才虚弱地滑下身体,冷汗从额头和鼻尖渗出来,连手指都累得发颤。
如果未来的日子里这女人再过来[冒昧]几回,恐怕用不着[镜花水月]来绑他,他自己都会因为精疲力竭而倒下。
一丝哀伤的笑容,无奈地爬上嘴角。
萧寒澈正在书房里和陈依敏父子商量武林大会的筹办工作,这次下江南本来是想解决掉鸾少虹的势力,没想到老天爷助他,鸾少虹于一天夜里突然失踪,红鸾教找了整整半月有余也没找到。萧寒澈知道机不可失,忙把自己与陈依柔的婚事定下来,这样就可以拉拢到江南的大部分势力,而自己这方面也在加紧筹办武林大会,想要趁鸾少虹不在之时,将武林盟主的宝座纳于身下。
紧闭的书房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冲冲的脚步声,来至门前时,略微停顿了下,接着传出富有规律的敲门声。
萧寒澈眉头微皱,他明明说过自己的书房是不许闲人打扰的。
[什么事?]他在房内连门都不开。
[庄、庄主,是陈小姐她…….]
陈求富腾地从椅子上坐起,跑到门口,一把将门打开。[我女儿怎么了?]
萧寒澈看看陈依敏,两人也站起来一起走到门口。
小丫鬟看到满脸横肉的陈求富吓得一惊,说话声更是结结巴巴:[她她她……]
萧寒澈板着个脸。[好好说话,我是怎么教你们的!]
[是…..]丫鬟见到主人立刻低下脑袋。[启禀庄主,陈小姐的嬷嬷和银铃管家皆被冷公子打伤了。]
[什么?]三人虽然是同时惊诧出声,但是陈求富注意的是打伤两字,萧寒澈和陈依敏,却是听得冷公子三字。
陈求富乍问爱女受此欺负,转过头来便直逼萧寒澈。[寒澈,这是怎么一回事?]
萧寒澈心里叫苦,我去哪知道怎么一回事!他把冷霜篱安排在最北边的北园,一是那人本身喜欢清静,二便是他也不想让冷霜篱参与到自己庄内的事情。可是冷霜篱一直在落雪阁待得好好的,这陈依柔怎么会惹是上他呢?
难道是冷霜篱还没有被自己昨天的游说说服,主动去找陈依柔报复了?
想到这层,萧寒澈冷汗直冒,他可不想被陈家的人知道自己和冷霜篱的关系,否则自己的大好前途岂不是毁于一旦。
陈依敏当然也是这么想,只是他不知道萧寒澈和冷霜篱那份不正常的亲密关系,自然只是怀疑自家妹妹与冷霜篱哪来的芥蒂。
[伯父大人,您少安毋躁。霜篱他为人性子刻薄了点,也许只是口头上有些不对头罢了。]萧寒澈勉强镇住心神,安抚着未来的岳父大人。
陈求富纵然是心理憋气,可面对即将成为自己女婿的未来盟主大人,也终究不敢太过刁蛮,[依柔她从小丧母,嬷嬷虽然只是她的奶娘,可却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寒澈,无论如何,你得给依柔讨一个公道出来。]
[这是当然的,依柔是我未来的娘子,我也自当拿嬷嬷为恩人看待,又怎么会亏待她?]萧寒澈谦恭地说完,转过头面色凝重地看向丫鬟。[冷公子从不出落雪阁半步,他怎么会和陈小姐的嬷嬷还有银铃纠缠上?]
[……是陈小姐去的落雪阁。]小丫鬟小声回道。
[她去落雪阁?]看来是陈依柔主动找上冷霜篱的,虽然确定不是冷霜篱主动找事而踏实下来,可却烦闷这陈依柔没事去落雪阁做什么,难道没人告诉她落雪阁是个禁地吗?
[陈小姐是想去拜见一下冷公子的,但是冷公子出言冷淡,侮辱了陈小姐。于是嬷嬷看不下去便站出来替陈小姐说话,谁知不知冷公子使得什么妖法,居然凭空飞出个冰凌来,划伤了嬷嬷的脖子。]
[什么?]萧寒澈愕然。
冷霜篱全部所学的功夫只是幼年在啸雪峰学的那点皮毛,师傅说他身体单薄不适宜学武,便只草草教了点[龙啸剑法]的基本,怎么会使唤冰凌这一邪功?
[奴婢说的句句属实!知道嬷嬷受伤后,奴婢便想来通知您,可是听说您在书房里议事,奴婢不敢打扰便找来负责照顾陈小姐的银铃管家。银管家去后和冷公子讲道理,结果那冷公子根本不听,反倒弄了一大堆雪,不停地绕在银管家的膝盖和胳膊肘上,把银管家的胳膊和腿都冻残了…….]小丫鬟说到这,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萧寒澈的脸青得不能再青,他行走江湖多年,自然知道被江湖人津津乐道的[指术]是会控制大自然万物的邪门武功,只是没想到自己那弱不禁风的小师弟,居然会这种荒唐功夫!
陈求富气得脸色涨红,转头气势汹汹地对冷霜篱说:[你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师弟?莫不是从山上下来的妖怪吧?]
[爹,您别瞎说!霜篱他可不是那种人,一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陈依敏见不得有人侮辱冷霜篱,连忙站出来替他说话。
[死小子你知道什么?你见过那人?]他爹不依不饶。
[我、我……]陈依敏讷讷的,一时不小心失口,竟把自己偷偷见冷霜篱的事儿给暴露出来了。
而萧寒澈早已顾不得来拷问陈依敏,他现在担心的事要比他重要的多。
[伯父,我这就去看看依柔,详细地询问下事情的经过。如果真是我师弟的错,我定当负起作为师兄的责任,好好教训一下他。]
[询问?还有什么好问的?这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你那师弟仗着自己孔武有力,欺负我家小女手无缚鸡之力呢!]陈求富气得鼻子都歪了。
陈依敏哭笑不得,无奈的拉住他老爹暴走的胖身体。[爹,你没见过冷公子瞎说是什么呢?就那人的那点力气,还不定他和依柔谁更有劲呢!]
萧寒澈眼里复杂的眸光一闪即逝,再看向陈依敏的眼神,也多了份芥蒂。
陈求富被儿子三言两语说得无语了,嘴巴张了两下只好妥协:[既然依敏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先去看看依柔吧。]
萧寒澈恭了恭手,三人一前一后,跟着领路的丫鬟来到了陈依柔所暂居的碎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