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的神》颜鸢wwl

13、第 13 章

　　顾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虽然萧闲月嘴上说，希望文曲在得到又失去之后，能够清清爽爽地抽离，既不为此感到悲伤难过，最终也不被人间情爱所拖累牵扯，可她这样问，分明还是……

　　见顾纯欲言又止，眉心挤出了些许细纹，萧闲月忙为她抚平：“看来是会了？也对，这才是文曲。”
　　“你既希望他会，又希望他不会。”
　　“这么明显啊……我总是自相矛盾，可笑得紧。”

　　“我一点也不觉得可笑。”顾纯认真地道，“我完全能理解这种想法与心情。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要是将来我死在了皇甫辰前头，我不反对皇甫辰忘了我，也不排斥他另娶她人，但他要是忘得太快太早了，我也还是会很不乐意。”
　　“反过来，若是皇甫辰先你而去，也会提前劝你不用守孝，遇到好男人就再嫁，一边说着无妨无妨，一边却偷偷躲在哪个小角落里独自难过吧。”

　　萧闲月的形容把顾纯逗笑了：“还别说，这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没办法啊，因为我们是人，这是人之常情。”顿了顿，又道，“人总会被时间和新欢治愈，一个人也并不一定意味着孤独，这也是人之常情。”
　　“人的生命如此短暂，尚能如此，神拥有那样漫长的生命，情劫能否成为无期徒刑，还真说不定。”

　　“算了算了，管他呢。那是很久以后的事，那时候我们都不在了，想了也没用，我们只管现在的你——所以，嫁不嫁啊？”
　　“嫁啊，不嫁白不嫁。”
　　“这就对了。既然只有这一世的机会，当然要好好在一起了。”

　　“主要是因为楚恒的遗产让我花得差不多了，皇室的供养一年比一年少，又有寡妇的身份拘着，不让我多花钱。我算了算，你这些年商铺和写话本都赚了不少，你又不敢欺负我，我嫁到你们家，再自在不过了。文曲呢，如今虽然还是个小官，但我看陛下与顾侯爱重他这架势，不出二十年，就能把他捧上宰相的位子。二十年前是王妃，二十年后是宰相夫人，也不错。”
　　“……不错到我想把这个故事写下来。”
　　萧闲月摆出一个“请”的手势：“随意。”

　　“感觉以后，有关你我的议论会更多。”
　　“在所难免的，随他们去吧。日子过得好不好啊，只有自己才知道。”
　　“没错。我是肯定不会亏待你的，你呢，顾好自己就行了，至于文曲将来……爱怎样怎样。神总比人强，他用不着我们替他操心。你们好聚好散，当然最好，他若是忘不掉你，那也是心甘情愿。不论结局如何，他必须承担一切后果。”
　　“话是这么说，你不还是替他来试探我的心意了？”
　　“……这不是相识一场，母子一场么。”
　　是啊，相识一场，牵绊一场，相爱一场。

　　过了几日，当文曲再度拦住萧闲月的马车，为她送上一大捧她最爱的海棠花时，在众多围观者期盼的目光下，萧闲月终于走出马车，接过了文曲手中的花：
　　“像你这样的狂徒，别家的姑娘是决计不肯嫁了，我若再不允，你怕是要独身一生。”
　　文曲仰着头，向萧闲月伸出手，灿烈如火的日光之下，浅笑纯澈又自负：“宁缺毋滥，非卿不娶。”

　　待萧闲月的手与文曲的手紧紧相握，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和掌声。
　　整个京城的人都仿佛卸下了一件心头大事，显得这场婚事尤其欢乐喜庆，即便到了二十年后，众人也记忆犹新。

　　萧闲月不出所料地做上了宰相夫人，文曲忙的时候，她就拉着婆婆兼闺蜜顾纯出去闲逛，惹人艳羡不已。
　　文曲事业爱情双丰收，一生顺风顺水，十全十美，唯独一点，在他人看来或许是个缺憾：一生无子无女。
　　文曲和萧闲月两者本人倒是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总像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时间犹嫌不够，根本不想有孩子来分心。

　　后来，顾纯走了，皇甫辰也走了。
　　一年后，萧闲月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文曲正值壮年，容貌与气质都成熟了许多，而萧闲月已有了皱纹和白发，只依稀可见年轻时貌美如花。他却视而不见，一如往常地抱着她，静静地听她说话：

　　“与我相守一生，可还开心？”
　　“嗯。”
　　“可还有什么遗憾？”
　　文曲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那就不要伤心，也不要难过。”
　　“嗯。”
　　“若是有合适的女子，再娶也是可以的。”
　　“……嗯。”

　　“答应得可真痛快啊……所以说人性难道是什么好东西么，添了又能如何？我宁愿你永远都是从前的你，虽然又傲慢又讨厌，却永恒而干净……”
　　这是萧闲月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文曲当时没有听懂，用尽了三十年余生，也没有想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三十年，他一直独身，没有再娶，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事业中，最后梦中过世，寿终正寝。

　　然后，他唤醒了记忆，回到神都。
　　再然后，他看着萧闲月眼中的过去，来到了这里。
　　婚宴就设在教堂后的院子里，情歌再度响起——
　　“在有限的生命里与你相遇，是前半生的努力，亦或后半生的运气。
　　你与自由，一如空气，是我此生之必须。”

　　左眼的影像已经结束，自动关闭消音，歌词便更突出地钻到了文曲的耳朵里。
　　新娘正与新郎相伴着四处敬酒，祝福声笑声充斥在音乐中，不绝如缕。文曲身在局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地变出了一大捧海棠花，放置在婚宴门口的婚纱照旁，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