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得浅欢风日好》顾我飘零

3、第 3 章

　　瓮安村。
　　“好阿锦，只要你今日不与我阿娘说是你代我去了私塾，我明日帮你把张福生那双毛皮护具赢来。”
　　盛叠锦一直想为阿娘寻一套护具，前几日好不容易央了村里薛猎户应了若是打到了狐狸类的皮毛暖和的猎物，取两块边角料予她。薛猎户还真打到了一只狐狸，刚下山就被沈氏看到，说是新做的披风缺个毛领子，用年前薛猎户欠的账半威胁的把狐狸买走了。沈氏是瓮安村张财主家的婆娘，只要她看上的东西，必定要弄到手，碍于还欠着钱，薛猎户只好把狐狸卖给了沈氏。
　　盛叠锦昨日瞧见张福生戴了套新的毛皮护具，说是他爹亲自上山打了只狐狸。她暗自啐了口：就你爹走一步颤三颤的肚子还能打猎，还不如说这狐狸自个儿跑到你家门前一头撞死更让人信服。
　　傅杨知道盛叠锦为了给经霜做套护具，多次顶着风雪跑到薛猎户家，他又想到张福生这小子经常在阿娘去张家做工时出言不逊，便想教训教训那小子。
　　盛叠锦心中偷笑，这可是你自己许诺的。
　　盛叠锦面上还装作生气的样子，傅杨又哄了她几句，她才勉为其难的应了。
　　盛叠锦失去意识之后，醒来却不在黄泉路上，而是来到了一个女童的体内。
　　奇怪的是，这身体好像就属于盛叠锦一般，没有丝毫不适，反而越久越与这女童融为一体，仿佛前世的二十年就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
　　这女童也叫作盛叠锦，与一中年女子常年漂泊在外，刚到瓮安村不久。
　　中年女子唤作经霜，待盛叠锦爱护之中又多了些尊敬，从不提她父母，从未以母亲自居，却待她比盛叠锦前世的父母都要好，生怕她磕着碰着，冷着饿着，但也不知是一味溺爱，该严厉的时候与平常温柔如水的她判若两人。
　　这女童虽从未叫过经霜一声阿娘，却一直把她当做阿娘。
　　盛叠锦像是与这女童同感，她的经历，她的情绪，她的想法，渐渐都变成盛叠锦的，甚至慢慢的盛叠锦已经分不清，哪些是女童的想法，哪些是她自己的想法了。
　　不过盛叠锦并不抗拒这种对经霜的情感，因为这种情感让她好像体会到前世不曾有过的母女亲情。
　　盛叠锦对于这个女童，对于这段经历，心怀感激，这一定是上天对我的补偿，让我拥有真正的亲人，真正的家。
　　傅杨住在隔壁，傅家只剩傅杨和傅家大娘了，听说傅大叔在傅杨刚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
　　经霜带着盛叠锦刚来瓮安村的时候，傅家大娘帮了她们不少，在了解了这里女子的不易之后，盛叠锦对傅家大娘顶着克夫的流言一个人把傅杨拉扯大很是敬佩，因此对傅家大娘格外亲近。
　　连带着，跟傅杨就比跟村里其他的孩童亲厚。
　　今日是盛叠锦好奇这里的私塾，想跟着傅杨去长长见识，结果傅杨被邻村的少年约去冰湖玩耍，傅杨便拜托盛叠锦代自己去上一堂课。
　　盛叠锦谎称自己是傅家亲戚，傅杨病了，自己代他来上课，回家再转授他，先生也没过多追究。
　　谁知回家路上傅杨拿着盛叠锦抄写的千字文，嘲笑她字丑，盛叠锦就佯装生气。
　　经霜虽然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但在这山野村庄，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只能帮别人浆洗衣物，盛叠锦刚醒来的时候还是初春，河水冰凉刺骨，经霜的手已满是冻疮。
　　看到张福生那套毛色发亮的护具，盛叠锦觉得就是他抢了阿娘的护具，才让阿娘日日忍受冻疮之苦。
　　第二日盛叠锦又代傅杨上了一堂课，散学后，盛叠锦看到傅杨蹲在树下瑟瑟发抖，手里拿着那套护具。
　　走近一看，傅杨嘴唇乌紫，脖子还淌着水珠。
　　盛叠锦赶忙伸手把傅杨的手塞进护具里，“你这是怎么了？掉湖里了？他怎么把护具给你的？不会是你抢的吧？”
　　傅杨牙齿打颤：“当然是他心甘情愿给我的了。阿庄掉进湖里生了好几天的病，我们几个就说要比一比谁能在湖里呆的时间长，输的人要满足赢的人一个愿望，我游了半个时辰还多一刻钟呢，他自然是输给我了，张福生出了名的好面子，我特意叫来好几个人见证，他再不甘心也只得把这护具双手奉上了。我都不知道我这么厉害，哈！你戴戴，可暖和了。”
　　说着就要把手上的护具取下来，盛叠锦按住了他的手，一边用袖子给他擦脖子和脸上的水，一边红了眼眶。
　　“我昨日根本就没有生气。”
　　“哎你别哭啊，我知道你昨日没有生气，但是我知道你想要这护具很久了，我还知道你是心疼大娘的手。我娘说要我多照顾你，我答应了，自然要满足的你心愿。”
　　盛叠锦哈一口气，搓一搓手，帮傅杨暖一暖脸，眼泪慢慢滑下。
　　傅杨见哄不住盛叠锦，岔开话题道：“快回去吧，我都要冷死了，对了，你可得替我想个说辞，不然我的屁股又要开花了。”
　　盛叠锦抽抽噎噎的说：“就说我要去冰湖上玩，你为了救我不小心掉下去了，傅大娘疼我，不会骂你的。”许是见经霜一个弱女子带着个女娃颠沛流离比自己更不容易，傅大娘对她们格外照顾，对盛叠锦像是对自己亲生女儿一般。
　　傅杨把手往护具里缩了缩，咧着乌青的嘴唇一笑：“得，我一定是捡来的。”
　　回家以后，傅家大娘听说傅杨是为了救盛叠锦而落水果然没有骂他，拎着傅杨的耳朵把他赶紧屋里，扒了衣服扔到床上，赶忙去烧热水。
　　盛叠锦也回家烧热水，一桶桶往傅杨家提。
　　等提第四桶的时候，傅杨站在门口，抱着手臂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杀猪呢，这么多热水一桶桶往我家提。”
　　盛叠锦用力把水往地上一放，热水溅到了傅杨腿上，烫得他吱哇乱叫：“谋杀亲夫啦！”
　　盛叠锦瞪着他：“你瞎叫什么？”
　　傅杨得意的说：“我娘说了，我救你，这叫英雄救美，你可是要以身相许的。”
　　盛叠锦：“呸，再瞎说，我就告诉傅大娘你逃学的事情。”
　　盛叠锦作势要去踩傅杨的脚，经霜回家正好看见了这一幕，立马开口：“囡囡，不得无礼。”
　　盛叠锦听到经霜的声音，蹦蹦跳跳的过去，挽住她的手：“阿娘你回来啦，我与傅杨开个玩笑而已。”
　　盛叠锦在这个女童的记忆里并没有看到过她叫经霜阿娘，却知道她心底已经将她当做阿娘，不知道这小丫头在想什么，虽然只是一句称呼，于经霜应该大有意义吧。
　　盛叠锦与那小丫头自是不同，既然已将她当做阿娘，便叫出来，盛叠锦刚刚醒来叫出的第一声阿娘，让经霜瞬间眼泪就流了下来。
　　从那以后，盛叠锦觉得经霜对她管教更严了，她想应该是经霜真正将自己当做了亲生孩子。
　　傅家大娘见到经霜，大声喊到：“妹子，小娃儿让他们闹吧，越闹感情越深！为了感谢你家囡囡的热水，今晚来我家吃饭吧。”
　　盛叠锦与经霜讲了今日的事，只说这护具是薛猎户赠与她们的，并把护具给她戴上，经霜吓得搂紧了盛叠锦：“以后不许再去危险的地方知不知道？你要是有个好歹阿娘怎么活？”
　　盛叠锦拍了拍她的背：“知道了，再不去危险的地方了。这护具暖不暖和？阿娘你喜不喜欢？”
　　经霜：“喜欢，囡囡送什么阿娘都喜欢，但阿娘最喜欢的还是囡囡身体康健。改日阿娘绣几个肚兜你给薛家送去，他家是不是快生了，咱们虽然穷，却也不能白要他们东西，他们也不容易。”
　　盛叠锦：“我跟您保证，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的。我识字，已经答应薛大叔等他家小子记事了就去教他认几个字。阿娘快擦擦眼泪吧，傅大娘看到又要笑话你多愁善感了。”
　　“我已经看到了，妹子，囡囡长大了你应该高兴，这梨花带雨的模样给我这村妇看可是太可惜了，来给我搭把手，今日买了肉，给孩子们做红烧肉吃。”
　　经霜擦了擦眼泪，“傅大姐你就别笑话我了，我放下东西就去。”
　　经霜小心的把护具收好，带着盛叠锦去了傅家。
　　傅家大娘的红烧肉是这瓮安村里的一绝，谁家有大事小事都愿意请傅家大娘帮忙。这一顿饭吃得盛叠锦无比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