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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 ...

  •   苏樱正在下山的必经之路上徘徊,犹豫要不要上山去。方才她遇到铁心兰,得知花无缺对决斗已经抱了必死之心,那小鱼儿必然无恙。可是又忍不住有些担心……这世上的事,千变万化,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呢?
      正纠结时,隐约看到有三个身影从山上走下来。苏樱觉得自己的心都仿佛被人抓住了,连喘口气都困难,直到她看见当中一人,正是那让她牵肠挂肚的江小鱼!
      苏樱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可刹那间又心思百转:那讨人厌的小鱼儿,居然全然不顾自己对他的真心,那般凶自己……可他看似没心没肺,实则内心温和良善,如今花无缺身死,小鱼儿定是内心不好过的……还有铁心兰,她方才不忍看到铁心兰就这么香消玉殒,出手救了她,可等她醒来,又如何要面对这一切?
      苏樱的万般心绪,却都在看到小鱼儿那泪痕斑驳的脸时消失不见。她快步迎上去,紧紧拉住了江小鱼的手,一时之间却又半个字也说不出,只流泪唤道:“小鱼儿……”
      江小鱼在大悲大喜之间走了一遭,眼下看到苏樱,忍不住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小鱼儿,花……”苏樱生怕这个名字会刺痛江小鱼的心,便把话题一转,“……其他人呢?”
      江小鱼枕在苏樱的肩上,哑声道:“我们正要去找花无缺。”
      “去找?”苏樱微微一怔,“……他去哪儿了?”
      江小鱼摇了摇头,放开了她,继续向山下走去。
      苏樱正要跟上,却被万春流轻轻拍住了肩膀:“苏姑娘,小鱼儿他现下心中难过……前因后果,还是我与你说罢。”
      万春流怕惹得小鱼儿又要伤心一次,便与苏樱远远跟在他和燕南天的后面,把这历经了十八年的恩怨说与她听。饶是聪慧如苏樱一般的人,听了这曲折离奇的故事也觉得不可思议。究竟是怎样疯狂的人,才能想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复仇计划?
      惊讶之后,她又忍不住替小鱼儿心疼起来。虽然她与这两人相处时间都不算长,可对于他们之间的深厚感情却是有着切身体会,否则,今早的小鱼儿也不会那样气急败坏。她如今一颗心都系在江小鱼身上,只恨不能与他感同身受。想不到翻来覆去,任小鱼儿智计百出,仍是面对了这样的结果……不由得感慨起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她忽然又想到,解毒后尚未清醒、还昏睡在杏花林的铁心兰,蓦地流下泪来:“那铁姑娘……纵然我把她救了回来,可她又要怎么办呢……”
      江小鱼走在前面,一直佯装听不见身后两人的言语,直到听到“铁姑娘”三个字,猛然回过头来焦急问道:“你说铁心兰?你见到她了?她怎么了?”
      苏樱垂首,幽幽地道:“昨夜,她就已经与花无缺商议好,今日的决斗,花无缺本来就是准备……准备牺牲自己让你活的。花无缺既然要死了,铁姑娘对他情根深种,也是不愿独活,服了剧毒,幸好被我遇到……如今她体内剧毒已解,人虽未醒,但性命决计无碍,可是……”讲到这里,苏樱声音哽咽,已是说不下去。
      江小鱼握紧了拳头:“她现在在哪里?”
      苏樱答:“那边的杏花林中。”
      “劳烦万大叔跟苏丫头一起去寻她一趟……等她醒来,可以把方才之事都讲给她听。但切记,一定要和她说清楚,眼下花无缺虽然下落不明,可仍有一线生机,让她千万不要轻易放弃。”
      苏樱秀眉微蹙:“这样就足够了?”
      江小鱼点点头。
      铁心兰的性子,在场的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但小鱼儿却了解得很。她看似柔弱,其实内心分外倔强。只要让她知道,花无缺可能还活着,那她便无论如何也要亲眼看到他才甘心的。
      ——虽然可能最后等来的还是噩耗,可就当前这点希望,已经足够支撑铁心兰暂时活过来了。
      更何况……或许是骨肉之间真的有什么联系,江小鱼冥冥中一直有种强烈的预感,花无缺还活着。
      几人正准备分头行事,只听得高处有衣带当风之声,循声望去,乃是两条白衣倩影以轻功飞掠过来。
      “江少侠!”两人轻巧落地,正是荷露荷霜。二女一起抱拳行礼,荷露随即开口道:“方才我们已遣了其余宫人将二宫主的尸身送到山下镇子上收殓,我们担心公子和……和大宫主的安危,于是先行一步,想叫上其余姐妹,与诸位一同在山涧中寻找,不知几位可愿意?”
      江小鱼心知,此间恩怨和移花宫众女无关,加上他本心良善,自然不会因邀月的所作所为而迁怒于她们。而移花宫此番跟来的宫人也是不少,且武艺轻功都非同一般,更带有不少灵丹妙药。此时她们愿意出手相助,自是最好不过。江小鱼当下心生感激,抱拳回礼:“有劳二位姑娘了。”
      于是众人便兵分几路,江小鱼和燕南天留在山崖下搜索,苏樱与万春流去寻铁心兰,荷露荷霜则带着江小鱼的信物迅速赶去山脚小镇,请求轩辕三光,以及慕容九、黑蜘蛛、小仙女、顾人玉等等慕容世家的人再次援手。

      待山下众人带着绳索等工具赶到时,尚不到一个时辰。他们自荷露荷霜口中得知了决斗的结果以及这其中的曲折,无不为这历经磨难的兄弟二人心痛惋惜。一些轻功超凡之人,更是自动请缨,在腰间系了绳索,从崖边自上往下寻找。而其余的人也都分散在龟山的各处搜索。
      这寻人之事虽然耗费心神,却总比之前凿开魏无牙的老鼠洞容易得多。加上江小鱼和花无缺二人确是当世武林里少见的少年英才,众人心里总觉得这样的结局也未免太过凄凉,心里都盼着上天垂怜,让这兄弟二人得已团圆相聚。
      苏樱一直陪在铁心兰的身侧,同她一并在山中搜寻。看着她这般坚强的模样,心里越发佩服起来。
      小鱼儿所料不错。铁心兰知道一切后,虽然更加伤心难过,却并未就此消沉,而是坚持与众人一同寻找花无缺的踪影。苏樱恍然想起,在龟山初遇铁心兰的时候,她尘土满面,也磨破了双足,可见旅途之中没少受苦。即便如此,她仍然坚持来寻江小鱼与花无缺。苏樱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花无缺,甚至是小鱼儿都会喜欢上这个女孩子。她就像峭壁上、岩缝里长出的兰花,美丽却又总是带着一股坚韧。只要还有希望,就没什么能压得垮她看似柔弱的背脊。
      可若是……连这点希望也没了呢?
      苏樱不敢继续想下去,只是愈发心疼起眼前这个姑娘。
      “兰姐姐……你体内的毒性刚解,身子还虚,可千万不要太过劳累了……稍微歇一歇吧。”
      铁心兰微微点头,“嗯”了一下,脚下却未停。
      苏樱看她脚步仍有些虚浮,怕她身子撑不住,急中生智,“啊呀”一声跌倒在地。
      铁心兰闻声,赶忙转回身来:“怎么了?”
      苏樱倒吸口气,装做疼痛的样子:“脚,好像扭到了……”
      “怎么样,严重吗?”
      铁心兰伸手去探苏樱的脚踝,苏樱便大大方方地给她看——之前掉入喇叭洞时,她的脚也确实跌了一下,如今还有一点点肿,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场。
      苏樱轻声回答:“不碍事的,我坐下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铁心兰四下一望,看到不远处的小溪,起身说道:“那你坐一下。我去投个冷帕子,敷在伤处会好受一些。”
      苏樱知道,铁心兰是害怕自己一停下来就忍不住去想这两天的事,好在自己已经找到借口让她歇口气,便由着铁心兰去了。
      只见铁心兰站在小溪边发了下怔,便急匆匆地一脚踏入水中,也顾不上鞋袜和裙摆被打湿,紧接着就从水里捞出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苏樱……苏樱你快看,这像不像邀月的……?”铁心兰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东西,给苏樱看。
      苏樱被她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再装脚痛,凑上前去就着铁心兰的手心一看,是条断了一截的珠链。端详了片刻,苏樱的眼睛也是瞬间一亮:“这样式,确实很像移花宫的!此乃是上好的东珠,仅这一颗已是价值连城……除了移花宫的宫主,这世上恐怕真没有几人用得上!……小鱼儿!小鱼儿你快过来!”
      江小鱼原本就在她二人不远处,听到苏樱的呼唤,立即施展轻功掠了过去。
      “怎么了?”
      苏樱把那珠链拿给他看:“刚才在溪水里发现了这个,像是邀月身上掉下来的。按你所说……邀月是跟在花公子之后跳下来的,那他们二人会不会都落在这附近?”
      小鱼儿把珠坠接过来掂了掂,稍加思索,开口道:“这坠子不轻,不可能顺着水流飘过来,那就很可能是一开始就掉在了这里……我虽然不清楚邀月跳下悬崖的原因,但这终究是条线索。快看看周围,说不定真的能发现什么!”
      铁心兰和苏樱听到这番话都是神色一震。既然东西落在了这里而人却不在,那就说明邀月至少还是行动无碍的。既然如此,花无缺生还的几率自然也就更大一些。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证据能直接证明花无缺还活着,可对于这样的一天而言,这确实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了。
      三人当下开始在四周仔细查看,终于找到了一些不是他们留下的、草木枯枝被踩踏过的痕迹。小鱼儿虽然焦急万分,恨不得马上顺着这些痕迹以轻功追上去,可苏樱不会武功,铁心兰元气未复,而他也生怕会错过这条路上的任何蛛丝马迹,只得按下性子,一步一步,循着这些痕迹慢慢找过去。
      大约走了半炷香的时间,三个人终于在靠近崖壁的一棵大树下,看到了两个人。一人鬓发微乱,面上虽有疲态却无半分狼狈模样,仍透出一股高傲气势,正是邀月。而另一人躺在地上,面色惨白,脸颊和额头上有几道擦伤,向来整洁的白衫也有许多地方已被划破,上面更沾染了不少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赫然便是花无缺!

      且说邀月飞身下崖后,以明玉功浑厚的内力为凭,用掌力化解下坠的冲击力,从悬崖一路向下搜索。纵然她已经练成明玉功第九层,可这下坠力道之强劲也是非同小可,不过片刻,她双手已被震得发麻。邀月却好似全无感觉,只一心寻找那个白色身影。如此下到了半山腰,她感觉自己真气不济,只得以轻功站在峭壁上长出的一截树干上稍作休息。
      她现下心绪纷乱如麻,脑海中茫然一片。
      十八年的秘密,一朝得以解开,可她在那片刻的痛快和兴奋之后,竟再也找不到一丝乐趣,感觉整个人都空荡荡的。
      终于得偿所愿……她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她应该高兴的啊。
      可她现在为什么连笑都笑不出来?
      而她这样不管不顾地追下来,到底又是在期望着什么呢?
      邀月看着崖下出神,忽然发现,自己脚下这株树其实早已枯死,而树上那许多嫩绿的叶片,其实都是来自山间的几株藤蔓。绿叶间还隐约露出点点洁白的小花,随着山间的风摇曳起舞。
      ……
      “无缺要把这朵最大最美的花送给大姑姑。”
      为什么要送给我?
      我宠爱你的目的,从来都不单纯啊。
      ……
      “无缺一定要好好练功,保护好两位姑姑。”
      保护我们?
      可我才是你的仇人啊。
      ……
      “无缺不敢怨恨大姑姑,她也是为了我好。我既然犯了错,就应该受罚。”
      为了你好?
      我只是有时会忍不住把对江枫的怨恨发泄到你身上啊。
      ……
      “无缺能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陪大姑姑喝茶、下棋?”
      邀月突然回想起来,那日花无缺离宫前、问她这句话时,那般小心翼翼又渴望的神情。而这个身影,又渐渐和方才那个失魂落魄的人重合在了一起。那孩子心里定是痛苦万分,却仍带着一丝希望问她:“您在骗我的,是不是?”
      骗?怎么是骗呢……这十八年,她对待他,从没有一瞬间比那一刻更真了。
      邀月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痒……指尖一拂,竟然看到了点点水渍。
      她居然流泪了。
      邀月向来都觉得,在这世上,江枫和花月奴也好,怜星也好,从未有一个人真诚地对待过自己。
      江枫羞辱了她,花月奴背叛了她,就连自己的亲生妹妹怜星,也因为总是有着几分与她不同的心思而时时违逆自己。
      可花无缺……从小到大,这个孩子却一直无条件地信任着、顺从着她。哪怕要他在爱情、友情和自己之间做取舍,那孩子心中万般难过,却还是忍痛割舍了爱人和挚友,选择遵从了他发誓要永远守护好的大姑姑。
      邀月忽然意识到了,在这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曾把满腔真诚都托付给了自己,没有条件、不计代价。
      而她,却亲手把那孩子的心,生生割碎了。

      待邀月找到花无缺时,他伏在树下,早已昏迷不醒。悬崖高深,所幸崖边和谷底的林木都十分茂密,将下坠的力道一次又一次地卸去,这才让他侥幸未死。可树枝毕竟强韧,花无缺虽一息尚存,但外伤和内伤自然也都不会轻。邀月把花无缺揽在怀里,一手扣着他的脉门,一手贴上他的后心,调转起全身的内力和真气,自这两大命门灌输到他的体内,助他调息,为他疗伤。
      ——既然是我害得你绝望而寻短见,那我就至少应该还你一命。
      而她邀月若是不让一个人死,那这个人就一定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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