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8、山坡滚落的石子

　　当下众强盗四散开来，各自去杀个人管辖范围的奴仆，大师傅提着一张弓去杀王也行，他打算用弓弦勾住王也行的脖子，然后抓住弓身拧几圈，人就死了，非常快捷高效，但是王也行去树林给他采蘑菇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也懒得去找，就直接回去交差说已经杀了。其他人有的真去杀了，有的找不到人或者下不去手，也都异口同声说杀完了，于是大寨主找出墙壁上的机关打开，地面上显出一个方形的地洞，里面黑黢黢的，隐约可见简陋的台阶。大寨主说了一声撤，然后众人带着随身武器依次走进地道。

　　王也行早察觉不对劲，她没敢回去，跟戴脚镣的男子一起躲了起来，在暗处观察，只见山寨里乱成一团，到处都是尸体和火光。
　　王也行有些疑惑，心想这些人都怎么了，朝廷的人还没有来，他们倒自相残杀了。
　　男子倒不管关心那个，他想的是趁这会儿寨子里混乱，自己可以找到切断脚上铁链的利刃，那是一把七星宝刀，历来只有大寨主才有资格拥有。

　　眼看外面的厮杀声音渐渐少了，两人偷偷摸摸地回到寨子，走到山贼们平时议事的大厅，却见门窗都是反锁的，里面寂静无声，两人都觉得奇怪，男子行事非常谨慎，舔破窗户纸朝里面看，只见里面空无一人，桌椅整齐，不曾发生过争斗。他正觉得奇怪，忽然正中间地面好像塌陷了一块儿，一个人慢慢从下面走出来，非常谨慎地把地板合成一处。
　　男子认的他，他就是曾经的山寨二当家，如今的大寨主。自己当年就是被他用诡计抓住，被囚禁了五年之久。
　　大寨主非常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走到寨主平常坐的位置，从椅子后面取出宝刀，就是男子寻找的那把，利索地插到腰间，又脱掉身上锦袍，做普通人打扮，推开后窗跳出去，若无其事地走了。

　　男子眼睁睁看着自己要找的宝刀被带走，恨不能跳出去夺回来，可惜他双脚被束，技不如人。待那人走远了，男子才把王也行叫过来，说：“你知道这里有个密道吗？”
　　王也行说不知道。
　　男子思忖，我也没有听说过龙头山有这个密道，想必是极隐私的事情，没想到被我瞧见了。又想到几千名山贼忽然间消失不见，必然是躲入密道里了，只是刚才那寨主又为什么掩人耳目地离开呢？

　　男子确定周围安全后，带王也行来到密道入口处，只见几十块大理石地板铺得整整齐齐，要不是亲眼目睹刚才的一幕，任谁也看不出来这里暗藏玄机。
　　男子轻轻敲击地面，听得里面有回音，果然下面是中空的。他朝王也行微微一笑，道：“亏他们想得出，居然用这个法子躲避官兵，若不是被我瞧见，还真被他们瞒过去了。”
　　王也行也兴奋的直搓手，道：“我们去告诉官兵，把下面这些人一锅端了。”
　　男子想到自己的身份是不能见光的，不但□□捉拿他，官府也早就把他列为了逃犯。他沉思了片刻，批评道：“你也够笨的，这些人已经是瓮中之鳖了，难道还假手于人吗？”
　　王也行不搓手了：“可是我们只有两个人，他们有几千人呀。”
　　“你小时候有没有玩过烧蚂蚁洞的游戏？”
　　王也行站起来：“明白了。”
　　她很快去厨房搬来了好几桶桐油，男子看了看，估摸着地道的空间，这还远远不够，两人又去别的地方搬来很多易燃的油脂。因为山寨上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他俩的行为倒也没有太多阻碍。

　　把地板揭开，只见里面黑洞洞，大概这密道挺长。王也行打算往里面倒油的时候，手忽然哆嗦了起来，十三岁的她到此刻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但是男子没有丝毫犹豫，抓起油桶底部朝里面哗啦啦倒油。他见她不动手，轻轻踢了她一下，道：“废物，不想给你爹报仇了？”
　　王也行闻言一震，她并不知道杀死父亲的那个人刚才已经走了。想到父亲身首异处的样子，她终于咬牙动手了。

　　油脂沿着地道缓慢地往下面流动，挥发出来的气味也带着十分危险的气息，两个人把所有的油桶都倒完。男子丢给王也行一个火折子，自己远远走开了，对她说：“动手。”
　　王也行擦了几次，没有点着，地道下面隐隐有了动静，似乎已经被察觉，男子骂了一句，抓过火折子点燃，朝地上一扔，火焰腾空而起，并迅速蔓延到地道里。

　　男子抓住王也行的手，一阵风似的跑出去，外面正巧遇到朝廷的官兵上山，男子转个弯，躲到密林里。

　　此时正是春末夏初，山上夏草繁茂，连绵不绝，男子捡了个偏僻的山坡，从山顶往下看，虽然陡峭绵长，不过一望无际都是青草。男子一咬牙，双臂抱住王也行，就势一倒，从高高的山上往下滚落。

　　这一路天昏地暗颠沛流离。两个人像石头似的在青草地上碰撞翻滚，加上男子身上还绑着两个铁球，几乎没把男子成两半。
　　快到山底时，男子横撞在一块凸出的石头上，身体虽然停住了，脚上的铁球速度不减，只听卡嚓一声，男子皱了皱眉，感觉自己的腿好像是断了。他把王也行推到一边，这半晌都没听见动静，大概是昏过去了。
　　谁知王也行睁着一双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男子伸手指着她，说道：“我叫湖蓝，你最好记住这个名字。因为你欠我很大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