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乔簌簌

3、 第 3 章

　　“不知道我准备的厚礼，母亲、姐姐们收到没有。”小苏夫人看着账本与王嬷嬷说道。

　　“定是收到了，说不定小成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呢。”王嬷嬷笑道，小成是她的儿子，如今专门为小苏夫人跑腿。

　　“也不知母亲身子如何。”京城与江南相隔天远地远，小苏夫人出嫁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显国公府，想起少女时期在闺中的过往与嫡母的看顾，不由得有些挂念。

　　“等小姐身子好了，夫人自可以带小姐去京城看看。”王嬷嬷轻声说道，她与小苏夫人相伴多年，出自显国公府。

　　“是该回去看看了……”小苏夫人点了点头，喟叹道。

　　她还记得自己匆匆忙忙嫁了，坐在喜床前正忐忑，被人掀开了盖头，便是苏探花那张英俊雅致的脸。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

　　正当小苏夫人一边看账本一边与王嬷嬷拉家常的当儿，翠绿有些慌张了走了进来。

　　苏听晴身边的四个大丫鬟都是小苏夫人一手调教上来的，翠绿虽然性子泼辣，但绝不是随便遇事便慌手慌脚的。

　　“这是怎么呢？”王嬷嬷代小苏夫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小姐，小姐突然之间高烧不退，还请夫人过去看看。”翠绿的声音里带着哭音，小姐那么好，老天怎么如此折磨她，若是可以，她愿意以身代之。

　　哐当一声，小苏夫人手上的上好青花瓷茶碗就这么摔到了地上，她站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快，快去听晴院。”

　　小苏夫人不说，也有伶俐的小厮连忙从苏府跑了出去，与苏探花去报这件事了。

　　苏探花与小苏夫人一般，爱女如命。

　　苏听晴不知道自己引起了轩然大波，她正在梦中挣扎，血红的血流遍了宫墙，她见到那人胜了，将显国公府已经去世的嫡小姐追封为了皇后，又给了显国公府新的尊荣。

　　那人是好的？苏听晴不知人间善恶，只知道母亲与她说显国公府如何的好，便觉得对显国公府好的便是好的。

　　他在外声名并不好，有不少人说他冷酷无情，以残酷的手段镇压对他有异议的大臣，可苏听晴却见他兢兢业业整理着着天下，她觉得他是再好不过的人。画面一转，她见那人眉目似画，一袭白衣，坐在花团锦簇的宫廷之中，他面前摆了一副棋，一边是暖玉，一边是冷玉，那人自己与自己执子，玩了好一会儿，才将棋盘推开，喟叹道：“得了天下，却也没有什么意思。”

　　他容貌极好，声音十分温润，妄不是外边说的冷心冷清的人。

　　大概他心中爱人已死，便只好孤寂一生。苏听晴想到此，不由得眼睛湿润，流出眼泪来。

　　明明只是个梦中人而已，却为甚值得让她如此心痛？

　　苏听晴握住了自己的胸口，不由得呻吟出声。

　　苏探花得了消息，急急的往听晴院赶，他走到女儿面前，只见女儿紧闭的眼睛里居然流出了晶莹的泪来。

　　“这是怎么了？”苏探花问旁边的郎中。

　　旁边的郎中只说已经去开了药，但苏小姐为何如此他也说不上来，仿佛那苏小姐是真的撞了相……

　　苏听晴的病来势汹汹，没一会儿，二房那个千宠万爱的独女高烧不醒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苏家。

　　苏家老夫人皱着眉哼了一声，二房那丫头向来娇贵，这次不会是又装什么相吧？

　　陈柔雪在老夫人身边服侍，听到丫头的回报，才将心中那微微的不安压了下去，看来今儿苏听晴是真的不大舒服，并不是敷衍于自己。

　　苏老夫人这辈子就得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平庸，小儿子英才，基本在江南这地界没人与她过不去，老了年纪便越来越拧了，她看不上独占小儿子喜欢的小苏夫人，便也不喜欢苏听晴，便闭了闭眼，并不想去看那个娇气的孙女儿。

　　苏老夫人没有将消息递给苏老大人，苏家大房却知道了消息。

　　苏老大人就两个嫡子，他原本想大儿子继承家中的商事，小儿子走官道，两兄弟之间互相扶持，可老大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只怕有他继承了苏家，他死都不瞑目。

　　苏探花随了父亲，容貌英俊，从来都是天之骄子，而苏大郎确是像了苏老夫人，面貌要平庸了许多，他原本也想爱护这个弟弟，可江南人们老是拿自己与弟弟做比，弟弟是秀枝，而自己便是朽木了。

　　谁愿意一辈子活在自己弟弟的阴影之下呢？苏大郎自然不想，可苏探花娶了国公府的女儿，自己又有能力，眼见着只会越来越好，他便也只能做一个在弟弟之下的哥哥。

　　只不过……苏大郎看了看自己的两子一女，比起苏探花来说，他的子女缘实在是好了不少。这也是他能唯一比过苏探花的了。

　　若是苏探花唯一的女儿也……那是不是说明苏探花子女缘实在太薄了？苏大郎的双手握了握，若是弟弟一直无子下去，他多年的打拼便全是他儿子的了！

　　苏老大人见儿子平庸，便不能给自己的儿子再娶一个傻的，他为儿子又娶了一个聂姓商户的女儿，这商户是江南的新贵，初初爬上来的，听说，这聂姓女儿是个胆大的，在家族商务中出了不少力。

　　聂氏进门见丈夫面色阴晦，便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这世道真是不公平，同样的母亲肚皮里出来的，这灵气全长到了一个人身上。

　　“想什么？还不赶紧与我一起去听晴院？”聂氏阴阳怪气的说道。

　　“她一个晚辈，怎么值得我亲自……”苏大郎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聂氏的瞪视收回了肚子里。

　　“她是一个晚辈，可是她的母亲是国公府的女儿，她的父亲是江南管盐道的。更重要的是，她是你嫡亲的侄女儿！”聂氏恨恨的说道，她怎么嫁了这么一个傻玩意儿？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道理他到底明白不明白？

　　苏大郎性子平庸，常年被聂氏压着，如今被聂氏狠狠唾了也不敢出声，只哼哼唧唧的带着几个儿女与聂氏去了听晴院。

　　聂氏一进听晴院，便收起跋扈的模样，一脸担忧的扶着小苏夫人道：“晴姐儿吉人自有天相，妹妹不必担心。”

　　两妯娌在一起也曾经因为管家的事有过矛盾，不过这时，小苏夫人因为自己的软肋，对聂氏的劝慰有些动容，“如果晴姐儿有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

　　瞎说什么？一个丫头片子而已。聂氏虽然自己泼辣，但却是个重男轻女的，若不是她连生两个儿子，如何能压小苏夫人一头？她心中不以为然，但嘴上却说：“你可不要如此，这话晴姐儿听到了会有多难过？”

　　苏老夫人稳坐在榻上，对苏听晴并不关心，却听见外边有人拄着拐棍走了进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苏老大人。

　　他径直走了进来，对丫头婆子的行礼视而不见，只皱着眉对坐在榻上的苏老夫人道：“晴姐儿不好，你怎么不使人来通知我？”

　　又不是要死了，何必？苏老夫人没有说话，但面上的不以为然说明了她心中所想。

　　苏老夫人见老妻这一副左到不行的模样，恨得将拐棍在地上磨了两下，若不是见她生了一个好儿子的份上，他早就要休了这个左性的老婆子了。“她可是你嫡亲的孙女！”

　　我只知道她母亲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苏老夫人心中白了一眼道。

　　苏老大人狠狠的瞪了苏老夫人一眼，“你与我一起去看看晴姐儿。”

　　“凭什么？”苏老夫人怒从心生，他好不容易来东苑看自己一趟，居然是为了那个小丫头片子？

　　“凭她外祖家是显国公府！”苏老大人怒道。

　　听到显国公府，苏老夫人倒有些忌惮，她挪了挪身子，有些不爽利的说道：“这小叶氏嫁到江南这么多年，都没见与显国公府亲昵，她又是个庶女，只怕早就被放弃了。”

　　早就被放弃了？苏老大人气笑了，感情每年显国公府送那么多年货来都是假的？

　　“若不是显国公府，你的好儿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做冷板凳呢！”苏老大人气得口不择言，江南富贵，大家都各显神通，盐政位置如此重要，小苏区区一个探花，只怕入不了圣上的眼。

　　苏老夫人听了苏老大人的话，才哼哼唧唧的站了起来，这一对多年的老冤家，在儿女面前，终是要扮演一对老夫妻的。

　　苏老夫人与苏老大人最后进了听晴院，苏探花一向敬重苏老大人，见他进来了，终于露出了心碎的模样，哽咽的说了一句“父亲。”

　　苏老大人见小儿子如此难过，心中也不好受，他取了左手上的佛珠，走上前放在了苏听晴床头。

　　“父亲！”这下是苏大郎惊声了，这串佛珠可是父亲从少时便带起的，可谓是保佑了父亲许多年，父亲曾说谁得了他的这串佛珠，以后便是要继承他的私房的，如今父亲居然毫不犹豫的取下来给了弟弟的女儿？

　　“不碍事。”苏老大人无所谓的挥了挥手，“若是这串佛珠这的能保佑晴姐儿，那便是它与晴姐儿的缘分。”

　　聂氏在旁边，眼睛都绿了，苏家在江南是世代皇商，不说贵，富是当然的，公公这辈子的私房她已经垂涎了许久，却不料公公居然眼睛都不眨的给了二房的丫头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