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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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崽睡醒时发现手腕上多了串颜色血红的珠子，好奇地用爪子拨弄。
“别摘下来。”白惑端着早饭进来。
小龙崽看见他空空的手腕，一骨碌爬下床，要还给他：“你的。”
白惑戴了这么久，小龙崽自然是见过的。
白惑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脑袋：“送给你了，以后好好戴着，别弄丢了。”
“送我？”小龙崽收到礼物，还是爸爸的贴身物品，高兴坏了，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白惑好笑：“别看了，快来吃饭。”
中午小龙崽趁白惑和景蓝商量事情跑出去玩儿，在门口遇见小蓝龙阿真，小龙崽头一次主动搭了话，把阿真激动得语无伦次。
“哇，你爸爸送你的？真漂亮。”阿真围着他打转，眼里全是艳羡，“我能看看吗？”
小临溪故作镇定地想了想：“不能摘下来。”
“不摘不摘，我就这么看。”阿真忙摆手。
小临溪歪头，勉强伸手：“那好吧。”
两只小龙围在角落里，嘀嘀咕咕地笑着说话，连尾巴的摇动频率都一致。白惑在门外看着，感觉十分惊异。
“看来，他适应得还不错。”景蓝在身后道。
看着小龙崽叽里咕噜讲话的模样，白惑也不得不承认：“是啊，他在人类社会里可没这么主动，除了我，别人和他说话，他理都不理。”
“环境氛围不同，阿真很活泼，刚好可以带动他。”景蓝笑道，“其实对于孩子来说，有时候同龄人的影响，比大人们的教育更深远。小临溪是龙类，在同类里，他会更有安全感，也更放得开。”
白惑没说话。
景蓝思考一阵，迟疑道：“小白，你考虑过给临溪换个环境吗？”
白惑直觉他有话要说，轻轻皱眉：“你是说……”
景蓝点头：“硬逼老虎去学打洞不现实，临溪是龙，人类的教育方式并不适合他，而且只学人类的知识，对于龙来说也行不通。神骨的使用办法、灵力控制、咒术、飞行……甚至将来的发情期，他要学习的太多了，而这些，都是人类无法教给他的。”
景蓝说得有道理，白惑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只是，一想到要把儿子送到协会里去，他就万分不情愿。
“我……”白惑语塞，“回头我再问问他自己的意愿吧。”
景蓝点到为止，轻轻点头。
*
两只小龙毕竟是男孩子，玩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攀比起来。
阿真露出活灵活现的尾巴，别别扭扭地伸长了，说：“看，我的尾巴是天蓝色的，嬷嬷说外面的天空就是这个颜色。”
小临溪竭力回头看了眼自己青黑色的尾巴，并没有天蓝色那样鲜亮，尾巴尖上还有一撮白，看上去远远不如阿真神气，顿时露出郁闷的神情。
“啊，你有尖尖白。”阿真却一脸羡慕，看着小龙崽的眉心，“眉心也有。”
小临溪不懂什么叫“尖尖白”，但听阿真的语气，应该是一种很特别的东西，顿时又神气起来，左右摇晃尾巴：“白惑说它很好看。”
阿真用小爪子小心摸他的尾巴上的白翎毛：“你有爸爸，真好啊。”
小龙崽奇怪：“你没有爸爸吗？”
阿真摇头：“我只有嬷嬷。”
小龙崽惊愕：“不是每个人都有爸爸的吗？”
阿真奇怪地看着他：“当然不是呀，好多人都没有，我没有，族长也没有，嗯……你爸爸有爸爸吗？”
小龙崽陷入深思，爸爸的爸爸？他还真从未见过，也没听白惑提起过。
“就是嘛。”阿真坐在石阶上，忧心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我听嬷嬷说，等我们长大了，他们就不会在我们身边了。”
“为什么？”小龙崽不解。
“因为我们长大了呀，到时候要自己娶亲，就不会再和爸爸嬷嬷一起生活了。”阿真满脸忧愁，“可是我还不会抓鱼，到时候可怎么办呀。”
小龙崽扭头看了眼白惑所在的地方，突然一阵心堵，原来长大了就不能和爸爸生活在一起了吗。白惑曾经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他，长大以后就不作数了吗？
两个小孩一脸愁苦地坐在石阶上，头一次感觉到了龙生凄凉。
过了没多久，白惑端着一碗鱿鱼干过来：“崽子们，说什么呢，表情这么丧。”
阿真从小被教导见了长辈要化形行礼，还没站起来就被白惑摁了回去：“不讲那套，来来来，吃鱼干。”
小龙崽望着他，欲言又止。
三人分吃了一碗鱼干，阿真简直是个小话痨，从隔壁老王发情期咬伤了一头鲨鱼到族长内殿里的香炉来源，一张嘴叽里呱啦就没停过，白惑一边咬着鱼干，一边觉得这孩子有进德云社进修的天分。
“白叔叔，你们会在这里住很久吧。”阿真问。
白惑回过神来，笑眯眯道：“问这个干什么？”
“我还有好多宝贝没给临溪看过呢，”阿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好不容易找到朋友陪我玩，你不要带他走了呀。”
白惑笑了，拍拍他的脑袋：“哎，你说你，年纪不大，怎么话这么多呢，分点儿给我儿子多好。”
小龙崽望着他的手，瘪瘪嘴。
吃完零食，白惑送走阿真，把小龙崽带回去午睡。傍晚时分，处理完公务的景蓝进来给小龙崽诊脉。
“神骨已经愈合，但脉息依然不太稳。”景蓝把小龙崽的手放回去，小声问，“这两天，有哪里不舒服吗？”
小龙崽垂头不说话。
白惑终于感觉出异样了，揉揉儿子的头：“崽？师叔问你话呢。”
小龙崽摇摇头。
景蓝看着他，似有所感，覆手在小龙崽的神骨上，闭上眼。片刻后，一股涓细的灵流从他的指尖泄出，注入到小龙崽的体内。
小龙崽感觉后背热热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景蓝收回手，给他揽好衣服，看了眼白惑，神色颇有些复杂。
“怎么了？”白惑忙问。
景蓝没答，只小声问小龙崽：“没告诉爸爸吗？”
“什么？怎么了？”白惑摸不着头脑。
小龙崽抬起眼睛看着景蓝，神情有几分委屈。
景蓝心下了然，安慰道：“没关系，跟爸爸说说。”
白惑听他们打哑谜，早就急得直冒汗，围着小龙崽打转。
小龙崽握紧拳头，这才用极小的声音对白惑说：“变不回去了。”
白惑没明白过来：“什么？”
“他从到龙宫以来，一直没幻过人形。”景蓝解释道。
白惑怔然。
小龙崽眼眶红红的，钻进白惑怀里，也不抬头看他。
白惑忙把他抱紧了，不停拍着背，涩道：“宝贝，怎么不告诉我？你这是要心疼死爸爸啊。”
小龙崽圈住他的脖子，闷声道：“怕你不要我。”
白惑哭笑不得：“爸爸怎么会不要你，这和你能不能变人形有什么关系。”
“你回去会不带我。”小龙崽埋着脸。
白惑本想安慰他说不会，可一想到头上还顶着周崇文的约，终是没能开这个口。
景蓝耐心极好，等父子二人都平复下来，这才说：“和我预想的差不多，神骨只是表面上痊愈，实际上灵力阻塞，无法自由使用。”
“会一直这样吗？”白惑急问。
景蓝摇头：“现在说不准，只能慢慢调理。”
景蓝说话从不过分夸大，也不隐瞒实情，他说不确定那就是不确定，少则三五月，多则七八年，什么时候能好全看天意。
“不早了，你们先休息吧。”景蓝适时地退了出去。
晚上，白惑把小龙崽哄睡了，兀自去前殿找景蓝。
景蓝正倚在藤椅上看书，腿上盖了条毯子，白惑刚进屋他便问：“你要走？”
“我答应了师哥。”白惑叹气，“上面还有些别的事要处理，我必须回去一趟。”
景蓝沉吟片刻：“多久？”
白惑皱眉不言。
“临溪有伤，最好别离开太久，他需要水晶石来辅助修复。”
“我知道……”白惑在门口的台阶上焦躁地转了几圈，一屁股坐下，扶住额头，长叹一声，“是我没看好他。”
景蓝放下书，披上外袍缓步过来：“你也不必太过苛责，各人有各命，我看临溪这孩子天赋不错，想必将来是个能干的。”
白惑想到小龙崽，心里总算有些慰藉：“是啊，他还很乖，我以前也没给谁当过爹，头一回带孩子，难免有许多照顾不周的地方，但他从没抱怨过。景蓝你知道吗，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世上会有这么一个人，他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却全身心地信任我、依赖我，我出现他会笑，我走了他会哭，我难过了他比我还难过，我受伤了他哭得比我还伤心。”
白惑笑了一下：“这感觉很陌生，但还不赖，真的。”
景蓝静静看着他。
“所以，”白惑又说，“儿子犯了错，当爹的自然要替他扛，更别说这错误里也有我的因素。”
景蓝默默叹了口气。
两个人一站一坐，在门口伫立许久，房间里静极了，只剩下咕噜咕噜的气泡声。
“景蓝，再帮我一个忙吧，”白惑抬头，认真说，“我不能把临溪一起带去协会，我走之后，能否留他在你这里生活一段时间？”
景蓝转身，好看的眉头轻皱起。
“他的伤还没好，协会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去了只会被欺负。”白惑一脸操碎了心的表情，“他原本就是水龙，在你这里，也算是归宗了。”
“只要孩子自己愿意，我这边自然是无妨的。”景蓝轻声道，“但是，你要怎么和他说呢？”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白惑深吸一口气，显然也是束手无策，片刻后迟疑道：“我这两天找时间跟他谈谈。”
白惑说得豪言壮语，实际上就是个“见崽怂”，一连两天，见着小龙崽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愁苦模样，搞得阿真以为他便秘，偷偷拿了泻药来给他吃，白惑简直哭笑不得。
他虽没有说出口，敏感的小龙崽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也闷闷的不说话，黏白惑黏得更紧，洗澡都要跟着，生怕爸爸跑了不带他。
白惑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睡觉之前，终于下定决心跟小龙崽摊牌。
“崽……”
小龙崽刚脱了袜子，光着脚丫爬上床，闻言整个后背都是一僵。
“爸爸跟你商量一件事，我——”白惑深吸一口气，谁知刚开了个头，嘴巴就被小龙崽捂住了。
小龙崽的眼眶迅速地红了，一只爪子捂着还不够，两只爪子都叠了上去，定定地看着白惑：“多久？”
白惑一怔。
“去多久？”小龙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忍着没掉下来。
不愧是父子，朝夕相处这么久，小龙崽又怎么可能对他没有一点了解呢？
白惑心都揪了起来，把儿子抱进怀里：“可能……要很久。”
“那你还回来吗？”小龙崽哽咽道。
“回来。”白惑肯定道。
小龙崽忍不住了，抱着他的肩膀，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们是小男子汉呢。”白惑也鼻酸，一边哄一边给他抹眼泪，“我们不是结契了吗，景师叔会教你很多法术，以后爸爸在哪里，你就都能知道了。”
小龙崽抱着他的肩膀不放，抽泣道：“你要回来啊……”
“嗯！”白惑用力点头，心里堵得慌。
小龙崽打他骂他，他倒还好受点，偏偏这孩子这么懂事，愈发衬得自己没有良心。
作孽啊……
白惑难受得肝疼。
*
不出白惑所料，两天后，龙宫收到了一封拜帖，还是周崇文亲笔写的。
“拜帖？不是协查令？”白惑奇怪。
拜帖通常是一方高层拜访另一方所使用的名帖，私人层面居多，而协查令才是官方正式文书，用以邀请某一方共同协查某件事情。周崇文如果发协查令，以火族族长名义要求龙宫予以配合的话，他本人根本不需来，责令白惑在期限内去协会报道就行了。但周崇文递的是拜帖，本人还千里迢迢地来了，这举措怎么看都有些耐人寻味。
景蓝把拜帖收好：“他们已经在路上了，明日一早就到。”
“一群火龙要来龙宫……”白惑简直匪夷所思，“他们打算开着潜艇下来吗？”
景蓝淡淡一笑：“人既然来了，自然得到门口以礼相迎。”
景蓝回了帖子，下去吩咐了一些细节，顺便还给白惑把他那套现代装扮给拾掇出来了。早上换上，小龙崽一看见，眼眶又有要红的趋势，白惑耐心哄了半天才止住，听话地跟在身后，委屈巴巴地看他。
白惑看见他那眼神就难受得慌，干脆狠心不去看。
“好了吗？”景蓝掀帘进来，他一袭华丽的蓝色束腰礼袍，外面披了件刺绣精细的长披风，头发束得比平时更仔细些，依然披在肩后。
“他们到了？”白惑问。
景蓝点头。
一行人从蓝汀池里走，由几个侍卫开道，纯种水龙的水性不可比拟，到了地面上，白惑连衣服都没沾湿。
外面才下过一场雪，雪势已小，但还未停，寒风凛冽，天地间一片苍茫。
白惑远远看见雪坡上伫立的黑影，放在小龙崽肩膀上的手收紧了几分。
小龙崽似有所感，抬头与他对视。
白惑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拍拍他的肩膀，让他站到景蓝身后去。
靠近了才看见周崇文只带了两个人来，一个是丁萍，还有一个白惑也没见过的男人，看装扮多半是助理。火龙不耐寒，此时气温怎么也不超过零下二十度，三个人都冻得面色发僵，尤其是丁萍，白惑简直怀疑她下一秒就要晕死过去了。
相对来说还是周崇文好一些，虽然也冻得瑟瑟发抖，但好歹是忍住了，看景蓝靠近，微微欠了下身。
现场不止白惑，连后面两个侍卫都愣了一下。
周崇文行礼，这其实是不合规矩的。龙族三大部族，一个避世一个衰落，现今只有火族还活跃着，掌管协会的一切，可以说是群龙之首，无论是从权力还是从地位上说，都不应该是周崇文先行礼。
景蓝显然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来，笑吟吟道：“周族长千里迢迢过来，龙宫有失远迎。”
周崇文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去，低声道：“您客气了。”
白惑盯着周崇文，心中的诧异越发浓厚。他幼崽期时就认识周崇文，这么多年，还从未见他露出过这样的神情，这语气和姿态，与其说是客气，不如说是谦卑，甚至到了……有那么一丝自卑的地步。
常人见了景蓝，会感到自惭形秽倒不奇怪，毕竟景蓝的气质和出身摆在这里，但周崇文不一样，他现在已经是族长了，地位甚至比景蓝还要高些，怎么看都没道理。
碎雪还在下，寒风撩起景蓝的披风，两个人一棕一蓝相对而立，周崇文又轻轻欠了下身，这才说：“晚辈今日前来，有两件事相扰，还望您多包涵。”
景蓝含笑点头：“请讲。”
“一是这份通知。”周崇文从怀中拿出一份就任通知文书，双手递过去，不知是被冻得还是紧张，手指居然在发颤，“半年前就该给您，因为路途遥远，我怕下属怠慢，便想着亲自送来，协会又实在事务繁多，近日才得了空，深感歉意。”
“啊……”景蓝接过，低头快速扫了一眼，递给身后的侍卫，“周族长有心了。”
“第二件事便是晚辈的师弟，”周崇文一直没敢跟景蓝对视，说到这里才把目光扫到一旁的白惑身上，“想必您已经对他扰乱人界的事有所耳闻，白惑虽有一半水族血统，但终归是我火族的人，晚辈需带他回去查明事实。”
景蓝看向白惑，脸上露出忧心：“小白年纪还轻，望周族长多多宽容。”
周崇文点头，极快地瞥了景蓝一眼，又避开。
白惑没心思追究这两人之间的蹊跷了，回头看了眼小龙崽，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故作潇洒地转身，走向周崇文：“师哥，走吧。”
小龙崽早就眼泪汪汪，往前追了两步，被景蓝一只手搭在肩膀上，又止住了脚步。
周崇文的目光在白惑和小龙崽之间巡睃一阵，迟疑道：“这孩子……”
“由我暂带。”景蓝含笑道，抬手在小龙崽脑后轻轻摸了摸。
小龙崽看着白惑走远，死死咬住下唇不出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周崇文耳朵全被冻红了，手脚僵硬地给景蓝行了个揖礼，带着人往回走。
走出十几米远，几个人接连化了龙身跃入天空，白惑立在原地，回头深深看了小龙崽一眼。
“听师叔的话，知道吗？”白惑扬声道，声音在空旷的雪地里格外悠远。
小龙崽终于忍不住，挣开景蓝的手，一边大哭一边在雪地里朝他奔过来。
白惑强忍着鼻酸转过身，一声长啸后，龙鳞一闪，消失在天际。
小龙崽扑了个空，连头带尾巴扑通一声摔在雪地里。
景蓝看得不忍，缓步过来，刚要扶他，小龙崽突然狠狠一抹眼眶，爬起来抓住景蓝的衣摆。
“景师叔，你教我。”小龙崽仰头看着白惑消失的方向，眼角带泪，“我想学法术。”
景蓝眼中露出惊异，片刻后莞尔：“好。”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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