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你半生垂眸》如宝

40、质问

　　嫣然蹑手蹑脚溜回客栈，踮着脚尖刚要走过度生的屋子，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度生苍白的脸出现在眼前。

　　嫣然愣了一会儿，赶紧说道：“我……去……方便了一下。”

　　度生没有表情，声音却有些低沉：“小然，我白天说了谎话。”

　　“啊？！”嫣然没反应过来。

　　度生叹息道：“中午在集市遇到的那个人，并非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他叫令狐秀，曾与小然还有我有过一段故事。”

　　嫣然心里一顿，第一反应是难道度生看见自己溜出去了？！她偷眼瞄去，度生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幽微的烛火在他面庞勾勒了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就连素净的衣服都黯淡了下来。

　　度生始终凝望着嫣然，眸光起伏闪动，但语气却尽力压着稳着：“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告诉你。”

　　嫣然舔了舔嘴唇，半响终于拿定主意，她支支吾吾道：“呃……其实刚才我不是方便去了，而是……而是去找了令狐秀……他……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度生身子猛然一颤，险些要站立不住，嫣然下意识去扶，两个人紧紧站在一起，但却没有感觉到一丝靠近。

　　嫣然将他扶回房中坐下，自己也坐在桌子对面。度生脸颊苍白，一双眼睛除了悲苦没有一点儿神色。嫣然有些心疼，她幽幽看着度生，小声说道：“我……就是有些好奇……”。

　　度生看着烛火，没有言语。

　　嫣然鼓足勇气道：“我想知道小然完完全全的故事”。

　　度生看了她一眼：“我都已经告诉你了”。

　　“没有！”嫣然皱着眉头：“你只告诉我你和她的事情，你没有说过令狐秀”。

　　“他有什么好说的！”度生转开头，整个人一下子愤怒了起来。

　　嫣然不依不饶：“你没有告诉我小然和令狐秀已经有了婚约！也没有告诉我，在他俩有了婚约之后，你又带着小然……私奔了！”

　　度生身子哆嗦了起来，他素来不喜争执，此时此刻满腹委屈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想告诉嫣然这些都是令狐秀的假话，可心里却在痛着，她怎么能怀疑自己？！

　　见度生不说话，嫣然心里的疑惑更重：“难道……令狐秀和小然真的有过婚约？”

　　度生不知所措，他看向嫣然，三分气愤七分悲切道：“即便有婚约也是令狐秀逼迫的！”

　　嫣然目光寒了几分，又问道：“那……你带着小然私奔也确有其事了？”

　　度生咬了咬嘴唇，点头道：“令狐秀派人看着我们，除了逃走，我们别无他法！”

　　“可当时小然是在病中！”

　　度生眼眸里的气愤悲切，完全变成了彻骨的伤心，他又轻轻点了点头：“她生病了，只有回到鸣沙山才能治好，我们走了很久很久，可怎么也找不到路……只能又回到榆树河……”。

　　嫣然摇了摇头：“既然生病了，为何还要带她走？不让令狐秀找大夫医治？”

　　两行泪从眼角涌出，度生哽咽道：“小然的病谁也治不好，她是从鸣沙山来，也定要回到鸣沙山去”。

　　嫣然心里已经完全明白，她长叹了口气：“度生，我一直以为小然是仙女，是偶尔落入凡间的仙子。可是今天见了令狐秀，我才知道，她根本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儿，只不过……红颜早逝罢了。”

　　度生猛地抬头，急切道：“不！小然从未来而来，她肉身消失时，魂魄无依，便聚集在了手串之中！这样我才能凭着手串找她的今生，找到了你！”

　　嫣然看了看手腕上的琉璃手串，叹了口气：“度生，你怎么知道小然的今生就是我？”

　　度生愣了一瞬，幽幽道：“我的心告诉我的！”

　　嫣然怔住，她苦笑了笑，没有说话，可脸上的情绪却是不言自明。度生心如刀割，一字一句道：“小然……我并不是痴人说梦，所有的一切也并非是我的幻想或是一厢情愿！我也知道……小然在等着我。你曾问我，过去了十五年，又隔着生死轮回，如何知道你的心有没有变。也许会有吧，但……终有一日，你会彻底记起我，记起我们在月牙泉、榆树河还有敦煌说过的话，许下的心愿！”

　　嫣然感动却又无可奈何，她苦笑了笑：“度生，我终于知道为何你的壁画那么精妙绝伦，你笔下的佛祖那么栩栩如生。因为你相信自己见过佛祖，见过大千世界，就像见过小然一般。”

　　度生怔住，他看向嫣然，眸底是深深的痛楚，他慢慢坐直了身体，低声说道：“你……是为了救我，才肯装作小然陪着我，是吗？”

　　嫣然点了点头，她原本想等度生彻底好了再说，可事到如今，再她也装不下去了。

　　度生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声开口，语气虚无缥缈：“何苦呢……”

　　嫣然心也生疼，她拉起度生的手，目光恳切：“度生，你忘了小然吧！”

　　度生将手一点一点抽回来，痛苦地闭上眼，不再言语。

　　嫣然眼圈儿发热，眼泪滚滚而下：“小然只不过是你想象出来的影子，而且她已经死了，你执着不忘又有什么用呢？”

　　度生一字一句道：“小然……不是影子，她会回来的。”

　　嫣然哭了好一会儿，终是站起身，将手腕上的手串褪了下来，送到度生面前：“度生，就算小然是我的前生吧，但今生我已经认不出你了。这段日子我不是存心骗你的，我是希望你能快些好起来。”

　　说完，嫣然转身，想要离开。就在她快要走出房门的时候，度生也站起身，他怆然开口道：“小然……”

　　嫣然站住。

　　度生走到她身边，抬起她的手腕，将手串又戴在了她的手腕上，刹那间，手串发出淡淡的红色，度生的手抖了一下，他看向嫣然，带着哀求说道：“你……可以不认得我……可这手串……你要戴着。”

　　嫣然犹豫：“这是……小然的，也是你的心爱之物。”

　　度生悲笑着摇头：“这手串和你有缘，我不该强留辜负”。

　　嫣然想了想，终于点头道。

　　度生终于含泪露出一丝笑容，嫣然心里也是酸软难受，她拉起度生的手，哽咽地说道：“度生……你……你别再难过了……”，想起这段日子相处的点点滴滴，嫣然悲恸不已，扑在度生怀中放声大哭：“度生，你难过……我心里也难受……我想让你好好的……”。

　　度生颤着手将嫣然搂住，任由嫣然的眼泪将自己的衣襟打湿，他咽下胸中所有酸涩，忍住百蚁噬骨的痛楚，点了点头，轻轻吐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