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的舞者》幻幻青莲

66、无所谓胜败的战斗（二)

　　在薰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两个人都感觉到好像周围的环境一下子震了一下。随即周围的景象就整个变了——七拐八绕的走廊不见了，换之以一间宽广的大厅。一直遍寻不着的文幻正靠在他们身边的墙上，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两个。而在大厅的里端，则站着一个三十左右表情冷漠的男子。那双青蓝色的眼睛有着失望。
　　“……文幻……”一双淡绿色，一双明黄色，两双眼睛怨怼地瞪着站在一边悠游无事的文幻。
　　“看我干什么？那幻境是他做的，去瞪他啊。”文幻笑眯眯地指着站在房间那头的男人。
　　“……你一开始就没陷进去吧……”看到文幻点头，音痕的怨气急剧扩张，“那为什么不早点叫我们啊！！！看我们傻傻地转很好玩是不是？”别怪他生气，——他可是知道，走路这种事也许不算，动手的那几下的话，很可能他们在现实中也是挥手动脚的……丢脸啊！！！
　　“让我叫醒和你们自己出来根本不一样啊，反正想给你们找点刺激的机会也不容易。”文幻的笑容美得让人失神，成功地把音痕和薰打发掉了。眼波流转，文幻的目光转向了一直静静站在那边任他们讨论的男人。
　　“我好像有点小看你了呢。”文幻的声音好听得不像是男人，轻轻柔柔的，但是却很清晰。他的确没想到，不管怎么样，毕竟薰和音痕也在学院里呆了五年，而且同样是幻术类型的。居然被人家直接就用幻术卷进去了。如果这个人的同伴也都是这个实力水平……文幻的眉头微微一皱，那样的话，学弟们就有点……
　　“你知道也晚了。你勉强算有资格跟我打，那两个人恐怕帮不上你忙吧。”青蓝眼睛的男子从头到尾都非常镇定。在他眼中，即使文幻有不受他的幻术影响的能力，他也不可能赢得了自己的。
　　文幻当然猜得出他在想什么。不置可否地笑笑，眼睛中那柔和的淡金色逐渐沉淀下来，在他身边的空气之中，一只金色的光蝶缓缓生成……

　　和文幻一组类似命运，幽壑和明惑是在刚进大楼时候就潇洒地走散了。但是一向什么都不在意的幽壑可不在意这一点，顺手把惯用的风狼召唤出来跟在自己后面，无所谓地大步向前走。似乎完全不在意这里属于敌方阵营，时时刻刻都可能有性命之虞。当他走到了三楼通四楼的楼梯口时，终于听到了人的声音。
　　“嗨~帅哥~~~~”
　　幽壑抬起头，透过墨镜的镜片，他看到了坐在楼梯扶手上那个娇俏的女孩。也看到了在那双好奇眨动的大眼睛里映出的，那个黑发黑眼一身条纹式的黑色大衣的充满了堕落的黑暗气息的男子。
　　哦不，不是女孩。幽壑在心里更正——“浮生六梦”的“萦梦”，今年少说也有三十出头了吧……
　　“大姐是在叫我吗？”
　　当然，能占的便宜还是得占一占的。
　　听到对面的帅气少年开口就管她叫“大姐”，萦梦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变。脸上娇美的笑容中也多了几分杀气。“是啊，暗舞学院的‘冥幻召唤使’幽壑小弟弟。你长得好像很帅呢，把墨镜站下来看看好不好？”
　　“那可不行呢。”幽壑微微的笑了笑。他的笑容里总是带着那种古怪的嘲讽意味。那种近似自暴自弃的感觉，让看到的人多少有些不舒服。
　　身边的风狼一声威胁似的低低的嗥叫，前腿压低，隐隐竟是准备扑上去了。
　　“是吗……没关系，等你死了我就可以自己摘了。”
　　她也懒得再多说，一个响指，幽壑猛然间发现地面居然升起一个奇异的阵图！蓝色线条的圆圈里，各种符号神奇地排布，将楼梯口这一片地方都整个包围起来。在那一瞬间，幽壑感觉到，他的体力开始被那些奇怪的符号吸收走。
　　风狼似乎也察觉到不对，一声狂啸，周围的空气顿时震荡，数十道强大的风刃朝着楼梯扶手上巧笑嫣然的女子袭去。但是，在到了阵图边缘的时候，却诡异地打了个圈子，朝着阵图中间撞了回来。幽壑早有戒心，一闪身险险躲了过去。墨镜后的黑色眼睛还是一副无所谓的眼神看着那个俏丽的女人。
　　“呵呵……感觉怎么样？”女子娇媚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挑逗，“你的那些小家伙们的攻击只会被我的阵图反弹回来，如果你什么都不做，等体力被完全吸收了你一样是得死——”萦梦的表情忽然变得阴狠，“——我才不会像那些笨蛋一样在‘能力’上硬碰硬呢。说到底体力用完了的话不管是什么人都一样得任人摆布！”
　　说得不错……幽壑心里想着，手上却没停。意念浮动间，又有几只异兽在虚空中现了型。蓝色皮毛上泛着电光的雷鹰，一身白得发亮的皮毛的冰狐，还有好几种说不上名字的其他异兽，一起现了身，对这蓝色的阵图发出了各种不同属性的强大攻击！！！

　　道士八观和巫女稻叶的运气比较好，没有走散；但是她们的运气却又不好，因为她们的敌人太强了——
　　八观满脸寒霜地持剑挡在前边，俏丽的脸孔上满是愤怒与不甘。身上的黑色旗袍式长裙上已经拉开了好几道血口子。稻叶在他身后，没有任何动作。幽艳绝尘的面容上满是担忧和不知所措。白皙纤细的双手紧紧拽着挂在玉颈那一串一百零八粒的青色念珠：
　　“八观，……你还好吧？”
　　“没事。你退后。”八观咬牙切齿地说着话。一双点墨般清亮的眼眸直盯着站在他们对面的那个人——那个一脸无所谓表情的男子。
　　那个人大概有四十多岁，但是也许是因为修为精深，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出头。五官长得很是匀称，可以想象往前推个几年一定很受女孩子欢迎。一身简朴的武者装，拎了一把接近两米长的偃月刀，刀刃上有寒光一闪而过。
　　“怎么，还要试试？”
　　男子饶富兴味地看着眼前两个女孩子，根本就没当作一回事。毕竟……就算是“浮生六梦”的老大，不用精神攻击的话也不是自己的对手。他从一开始就没把这次的任务当作什么重要的事。如果说为什么他没有迅速把这两个人处理掉自己去休息，也只是因为……
　　……这两个女孩子的容貌，总有点眼熟……
　　经不住这种挑衅，八观一咬牙，又冲了上去。稻叶想帮忙却又帮不上，急得就差团团转了。像她们俩这种纯辅助能力，对上物理系能力者，真是只有一个“惨”字！物理系对于法术系的优势，主要就在于在能力达到一定程度时，在身周自然流转的气就会对法术起抗拒效果。不说别人，自家里的路和煌华过招时，法术的效果就不到四分之三了。可是面前这个人，比煌华更强得多！如果想用法术对它产生什么实际影响，恐怕一般而言学院里“师”级以下的人是没什么希望了……
　　八观能冲上去，得益于她的家族就是道士世家，本身在学习各种道术的同时，也要求精通武技，才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无计可施。但是即使如此，毕竟她不是物理系的人……如果就这样下去，她绝对不可能活得过这一关的……
　　思维疾转，稻叶清水般的黑眸中，浮现出坚决的神色，双手摘下了颈上的念珠。念珠在手上绕了几圈，双手手指交叉胸前，食指中指以及大拇指伸直相抵，念珠就夹在结印的双手食指间。然后，闭上眼睛，樱唇轻动，开始念诵不知名的祷辞。
　　随着这个轻不可闻的祷告声，念珠表面的烟青色开始弥散开来，好像是一层薄薄的雾，飘荡着轻柔，满载着哀愁。可是，就是这层似乎一吹就会风流云散的雾，却怎么也散不去，执著地缱绻着，朦胧着隐约着。在那层如烟如梦的轻雾中，那个少女飘洒的黑发，开始带上了淡淡的青色……
　　在同一刻，还有另一件诡异的事在发生着。就是正在奋力战斗的八观——在剑与刀不断的交撞声中，那把看似平常的剑逐渐开始变化。挥动中，响起了风的吟唱之声，凄厉与悦耳奇异地统一着。更大的变化发生在八观本人身上。她那双点墨般的眼眸，不知何时，黑色都沉淀到了瞳孔的下半部分。上半部分露出了没有一丝杂质的白色，整个形成了两幅小巧的太极图。
　　但是，最奇怪的还是那个男人。因为他在看到八观和稻叶发生的异变，还有那串念珠和那把剑的时候，一下子眼睛睁得大大的。表情变了又变，有惊讶，有疑惑，有怀念，还有……
　　……还有悲哀……

　　百烨与清冥同样没有走散。此刻，他们正带着同样无法置信的表情，四双眼睛大失常态地瞪得圆圆的，看着面前那个娇柔得似乎不禁一碰的美丽女孩……
　　那个女孩子看来只有十六七岁，娇小玲珑的体态，动作优雅轻盈。如画的眉目和百烨有八成相似，但是那文静雅致的气息却是截然相异。少女美丽的脸孔上带着清浅的笑容，甜得让人心碎。敛步轻移间，乌黑的如云秀发飘荡在空气中，朱唇轻动发出了银铃般的声响——
　　“哥哥，清冥……好久不见呢。”

　　“……‘滟雪’……”
　　也许是常常不用已经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迟疑地念出了这个每每只在梦里重会的名字。清冥一向七情不动的脸庞上露出了少见的狂喜，灰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思恋与痴迷。
　　百烨比他稍好些，但是也一样用极为矛盾极为复杂的目光看着眼前与自己颇为想象的少女。
　　“原来哥哥你和清冥在一起，滟雪还害怕没时间去找你们两个呢……为什么你们都走了啊……”那女孩子一步步走过来，漂亮的黑色大眼睛里有种晶莹在酝酿，“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滟雪了……”
　　越说越伤心，少女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让人不由得怜惜。
　　她已经走到了清冥身边，可是陷入混乱的回忆中的清冥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什么举动都没有。
　　少女扬起头，水淋淋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哽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清冥，你不会不要我的。你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那个声音是那么脆弱。好像是玻璃球一样，一被拒绝就会碎成千百片……
　　“…… ……”情不自禁地，手掌轻轻地抚上了少女白皙细嫩的脸颊，清冥露出了一个悲伤的笑容。
　　“怎么会呢……我不会不要你的。滟雪……”
　　所以，别再哭了……
　　男子的大手缓缓滑下，身体也随着倒了下去。少女纤细柔软的手从男子胸腔里抽出，带出一蓬血花……
　　“……要我的话，就和滟雪一起走吧……”
　　少女看着满手的殷红鲜血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那笑容中有着绝望而妖异的美艳。然后，她的视线又转向了一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百烨，笑容依旧灿烂得如同流星的最后光辉。
　　“……你也来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