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的舞者》幻幻青莲

67、无所谓胜败的战斗（三)

　　与多灾多难的其他人相比。黑曜和修是顺利得让人担心。没有走失，没有幻境，没有任何忽然出现袭击的人。直到他们到了九楼的主办公室，才终于见到了“浮生六梦”的首领，身穿一身宽松和式服装的白发男子，梦魇。
　　“‘浮生六梦’的梦魇对吧。”黑曜的表情非常平静，虽然在学院里不太明显，可是一旦面对的是非“学院”中人的“反面”成员时，那种建立在自身强大能力基础上的高傲冷漠还有对“反面”的厌恶就变得很明显。即使经过了十年的岁月磨练已经不会像当年一样所到之处必然阴风阵阵让人窒息，但是现在淬留下的却是骨子里的冷淡不屑。——无疑，这种态度只会让梦魇的心情更差……
　　敏感地察觉到气氛的改变，修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自己开口插话：“亚……杨琪子是不是被你催眠的？”
　　“是我。”直言不讳。但是梦魇的注意力却仍旧集中在黑曜身上。他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看来甚至有些恐怖——居然是透明的！修尝试设身处地想象被那双透明的眼睛紧紧盯住的感觉，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庆幸梦魇的目标是黑曜。
　　“我可是——很高兴见到你呢，暗舞学院大名鼎鼎的学生长黑魔导师黑曜……”梦魇说话的语气柔和到有些暧昧，但是就在说话的同时，他已经动了手，一瞬间，无形有质的精神力量已经排山倒海地压了过来！！！
　　黑曜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似乎是连不屑也不屑了。也不抵挡梦魇的精神力量，无声无息地，梦魇脚下的影子已经诡异地盘旋升起，紧紧缠绕住他的身体。暗影化成了利刃，刀风剑雨般向动弹不得的梦魇刺去！影子一下子攒过白色的和服刺穿了身体，把整个人都带到了半空中！！
　　“……幻影啊。”黑曜冷冷地看着半空中那个身体一下子扭曲消失，而梦魇本人已经出现在了大概离开原位三四步的地方。
　　“哎呀呀，好可怕啊。”梦魇看似毫不在意地说着，掩饰着内心的恐惧——如果不是刚才为了以防万一先用了换身术，现在挂在那里的就变成他了！如果被影子缠住的是本人——恐怕根本不可能挣脱！！！
　　提高警戒的梦魇紧张地看着黑曜，却发现不知何时对方的脸上已经多了一种讥嘲的冷笑。不好的预感一下子膨胀开来，这个时候，梦魇才发现，左脚脚髁不知何时已经被一道黑影牢牢锁上了！！！
　　“你以为你逃开了？”伴随着嘲讽的话语，梦魇脚下的影子里再次化出无数刀剑，朝着他袭击过去！！！
　　眼见得要命丧此处，梦魇来不及多想，不顾脚下的刀光剑影猛地抬头，透明的眼眸直直对上对面两人的眼睛！！！
　　——心灵爆破！！！
　　从精神深处传来了巨大的冲击声，似乎是一座巨大的钟被用力敲响带来的轰鸣。在那双清透通明的眼睛里，闪过无数的影像。钟声中化为灰烬的清丽女子，清水般瞳眸直视自己的黑发男孩，古殿里不成人形生死不明的同伴，站在医学院大楼外呆滞仰望的白发少年……无数难以遗忘的记忆交织着混杂着错乱着悲鸣着，冲击得大脑连思考都成了奢望。愤怒，狂暴，疯狂……等等等等的负面情绪却不断滋生，在心口积压，积压——眼看就要爆开了……

　　面对无形无影的敌人，煌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所经历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和一个会血遁的吸血鬼的搏斗。虽然眼前的敌人比那个吸血鬼强悍的多，但他也是今非昔比了。而且——当时用的作战方法，现在仍然有用。
　　“上面三米，头顶！”
　　心晓焦急的声音响起，煌华反射动作般地向前迈了一步。上身一扭，右手的长剑反手一带，把攻击带到了虚处。随着重心移到了左脚上，右脚反射性地飞起一脚，踢到了人却没踢实，被对方借力躲远。然后，对峙。直到对方失去耐心再次冲上来。——这种回合已经重复了很多次，多得煌华本能地就可以反击。即使心晓可以从空气中残留的思维片断猜测对方的位置，但是那个人毕竟不是吸血鬼可以相比的。在他动之前，就算是心晓也没法知道他的想法。
　　“左边七步！”
　　随着心晓的声音，煌华熟练地一转身，剑已经挡在了身前。但是，明明应该是非常习惯的动作，这时却有了种诡异的不协和感——
　　“不对，白痴！！”
　　“——！”
　　这不是心晓或者路的声音……谁在说话！！！一瞬间的疑惑，更焦急的大喊在耳边响起：“——快回头啊！他的目标是……”
　　“嘣！”
　　“嚓！”
　　“噗！”
　　“——煌华！！！”

　　兵器相撞击的声音，皮肉撕裂的声音，肌肉被刺穿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心晓和路压抑不住的惊叫。
　　又一次，煌华和那个人面对面站着，瞪视着对方。这一次，煌华终于可以看清那样奇异的爪式兵器。从套在手腕处的护腕一直延伸过手背，又如蛇一样缠绕在手上。从手背延伸出来一尺半长的三道利刺。整体的黑色微微泛着银灰，幽幽地闪着阴冷的光。但是这个时候，兵器的黑色上还带着鲜艳的血色。在手背部位，一个原先并不明显的图纹由于灵力的注入，荡漾起了灰色的光芒。
　　那个图纹，煌华曾经见过。有很多人对他说起过。
　　玛斯蜘蛛的魔纹。
　　效果是……销蚀结界。

　　刚才，就是这副爪刺，切割开原本坚不可摧的结界术师的结界，试图撕裂结界保护后蓝发少年那具柔弱的躯体。
　　但是，爪刺上的血色有很多是他自己的血。那是因为不知何时，他的手臂上已经刺入了近十片的银色碎片，有的甚至贯穿了手臂，让血不停地流了下来。
　　煌华右手的剑不见了，只剩下剑柄掉在地上。整个右臂都是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刚才，当他意识到对方攻击的目标是心晓的时候，同样意识到，即使自己现在可以及时冲过去，慌乱之下的一剑也绝对挡不住实力在自己之上的人的全力一击。于是，他只有连剑带手一起挡上去……
　　……剑被震碎了，右臂也被撕裂，但是毕竟还是挡下来了。
　　…………不过剑的碎片的飞镖效果，纯属意外收获……

　　抓住黑曜失神的一瞬间机会，梦魇全力挣脱了已经失去大半效果的阴影束缚。惊悸之余，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乘着对方似乎魂不守舍的模样，透明的眼眸中光华一闪，强大的精神力量又一次袭击过去。看着对面仍旧没有回过神来，毫无准备的黑曜，他不由得笑了。
　　……但是，还是没有成功。在他的精神力到达那个人的身体之前，一道淡黑色的雾气弥漫开来。强大的精神力直接销蚀于无形，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有点无奈的声音：“……唉唉，一开始就抱着偷懒的念头果然是不成的啊……”
　　到了这个时候，梦魇终于真正意识到，对面那个“黑魔导师”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你是谁？”更让梦魇在意的是……他的精神攻击，对这个人似乎完全没有产生效果……
　　“结界术师修——我估计你也只看见了黑曜吧。”修还是平常的那一副轻柔的笑意，看在梦魇眼睛里却觉得格外刺眼。这么一副易碎得像玻璃的模样的人居然能抵挡住精神攻击？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说到底，不过是一群不懂事的小鬼而已！！怒火无声燃起，比刚才更强的精神力蓄势待发，那道笼罩了对面两人的的黑雾似乎也浓厚了些。
　　——但是，并没有冲突。
　　……因为出了对双方而言，都更麻烦的事。

　　“……修，停手。我来。”
　　一个阴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随之而来的强大魄力几乎是硬生生地阻止了两方人力量的攀升。一直处于失神状态的黑曜抬起了头。但是，这次……整个都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一直泛着一点点狡黠戏谑的暗金色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好像是由真正的冰冷金属打造而成，偶尔流过几丝冷光。幽深而清冷，好像看死人一样死死地盯着梦魇。清秀的面孔如同雕像般没有一丝波动，连喜怒都欠奉。一向很好地内敛着的力量也许是失去了控制，渗透到了空气中，压得人连气也喘不上来。
　　“……”在修听到黑曜开口的瞬间，他就已经把结界收回到自己身周。强大的压力似乎没对他造成太大影响，他淡淡地看着有些失控的黑曜，若有所思地沉默着。当他注意到，不受控制渗透出来的力量已经缠绕在黑曜身边，化形成奔腾的黑色火焰时。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举步挡在了黑曜和梦魇中间。
　　“……你让开。”黑曜的眉毛似乎皱了一下，但是幅度太小，很难看清。
　　“我来对付他就行了。你别出手。”修自顾自地说着话，声线平稳语气平静表情冷静，几乎完全没受强大的压迫力的影响。相比而言，梦魇是被压制得死死的，连出手都没有丝毫余力。
　　“不行！——你让开！！别逼我对你动手！！！”黑曜的情绪极为反常，不知道该说是暴躁还是疯狂的预兆。至少这种话，在平常他绝对说不出也不能说出口。
　　听到这句话，修的表情整个定了一下，然后，那份冷静被丢到了九霄云外。似乎是被刺激到了似的，他冷冷地直视着那双暗金色无机质的眼睛，比鲜血还红艳的眼眸中居然有一种洞穿人心的凄厉。声音也变了，由平静变成了接近咬牙切齿以后的让人心悸的冷漠：
　　“你再说一遍。……你.动.手.啊！”
　　“…………”
　　“……对不起……”
　　对视了几秒钟，暗金色的眸子一下子暗淡了光辉，下意识地躲闪开。声音没了底气，也弱了几分。
　　大概也是一时失态，修的脸色也恢复了。“别忘了老师说的，——以你现在这种精神状态，控制不了了吧？”
　　黑曜无言以对。
　　黑曜，“黑魔导师”黑曜。按照这个世界的通称而言，他的位置应该是“暗夜传承”，代表这个世界暗系力量的最大限度。……即使他本身可以操纵的黑暗力量远远超过了这个世界的界限。
　　相对的，“白魔术师”百烨，则是“光辉传承”，代表这个世界光系力量的最大限度。
　　所以，依照常理而言，阴与阳，暗与光，应该是对等的才对——只有对等，才能平衡。只有平衡，才能存在。原本就只是两个截然相反次元的交映中存在的这个世界，经不起一旦平衡破坏导致的毁灭。
　　换句话说，“光辉传承”与“暗夜传承”也得平衡——可是问题就是，他们两个的力量差距大得有点出格……所以，在使用力量的时候，百烨还无所谓，黑曜却得格外小心。某种程度上，在其他世界他多半还比在这里强大一些……
　　但是，以他现在这种接近疯狂的心态，绝对做不到这么精微的控制的……

　　“…………麻烦你了。”
　　杀气收敛回身体，那种强烈得让人发狂的存在感也逐渐降低，黑曜不得不退出战场。剩下的，修带着那种淡淡的笑容转过身来，血样光华的眼满是笑意看着面前终于恢复了常态的梦魇，逐渐荡漾起了夕阳一般的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