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松岭（大秦帝国一）》穆穆鸟

75、七十三 争执

　　嬴驷回到府中，直奔书房。
　　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后生早已在此等候。一见到嬴驷，他便高兴地上前：“大哥！”
　　嬴驷笑着捶了捶他的肩：“阿贲！”
　　原来这年轻人竟是嬴贲！
　　嬴贲是嬴虔独子，上面只有几个姐姐，没有兄弟。而自幼长在嬴虔府的嬴驷对他百般爱护，便被嬴贲视为亲大哥一般。后来嬴驷触法被流放；嬴虔受牵连被割鼻，从此性格大变，闭门谢客。嬴贲的生活发生了巨变，但他所有的恨都指向卫鞅，对连累父亲的嬴驷却依然如大哥一样怀念。嬴驷回到咸阳恢复储君身份后，俩人的兄弟情谊更胜从前。
　　嬴驷仔细打量了嬴贲一番，笑道：“恩，果然有大将风度！这次出征函谷关，有信心没有？”
　　嬴贲朗声道：“大哥放心，管它五国六国，合纵合横，我嬴贲都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嬴驷笑道：“好，有志气！不过，奋勇杀敌自是不错，但也要注意协同作战。此战，非同小可，秦国必须齐心协力才能取胜。”
　　嬴贲道：“阿贲知道了，大哥放心吧！”
　　嬴贲顿了顿，问道：“我听说，卫子岭回来了？”
　　“是。”嬴驷正色道：“我知你对他一直心怀怨恨，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不要轻举妄动。”
　　嬴贲问：“大哥想用卫子岭？”
　　嬴驷道：“目前还不会，他毕竟毫无根基。阿贲，我这都是为了公事，你别想太多。”
　　嬴贲冷冷地道：“不，大哥，我希望你早点用卫子岭，我要在战场上跟他一决胜负！”
　　嬴驷一惊：“阿贲，不要冲动，就算你跟卫子岭有仇，但大敌当前，你可不要做傻事！”
　　嬴贲道：“大哥放心，嬴贲自有分寸。”
　　自那次同卫子岭比武大败后，他便刻苦训练，苦读兵书，后又亲自领兵作战，早已今非昔比。如今，再遇昔日对手，他早憋着一口气，校场胜负不算什么，战场决胜才是真本事。卫子岭，我等着！

　　商君府
　　子岭一进府便觉得今日热闹了许多。待进入正厅，不由得一惊：景监、车英、樗里疾、司马错都在！
　　四人正与荧玉说笑，子岭一进来，他们视线全落在他身上。
　　荧玉笑着招手道：“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快来，看看谁来看你了！”
　　子岭忙上前一一行礼：“景监叔、车英叔、樗里内史、司马将军。”
　　四人都高兴应声，景监和车英最为激动，早上前拉住子岭。
　　“子岭，你果然长大了，长大了！”
　　“子岭，你总算回来了，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
　　“景监叔、车英叔，我很好，没有受苦，你看我现在，多壮实！”
　　“好！好！”
　　景监车英与子岭感情甚深，又是多年未见，当场就流了泪，引得子岭也是眼眶湿润。
　　待三人情绪稍稍平复，子岭抱歉地看向被晾在一旁的樗里疾和司马错：“内史、司马将军。”
　　樗里疾笑道：“上大夫、国尉多年未见公子，今日朝会一完便直奔商君府来。而司马将军不日即将率军启程，也想在走前见公子一面，于是我们便一同前来了。”
　　荧玉也笑道：“他们一直等你，也没来得及用饭，我去催厨房，让他们快点上饭。”
　　司马错忙道：“怎敢劳烦公主！本是我等应为公子接风洗尘。”
　　荧玉笑着起身：“子岭是晚辈，怎敢劳动你们。四位是秦国重臣，素日奔忙，难得齐聚，今日就在此好好宴饮吧。”说着她便转身出去了。

　　司马错看着子岭，温言道：“在下司马错，之前未与公子谋面，今日未经告知前来，实在唐突。”
　　子岭忙道：“将军怎如此见外！子岭之前虽未与将军谋面，但数年来车英叔每次从函谷关为我带来的弓箭良材莫不是将军所做。将军拳拳之心，子岭一直感佩于心。且子岭游学以来，将军先收巴蜀后败魏楚韩三国，让大秦威震天下，子岭对将军是神交已久！”
　　子岭的话让司马错又是高兴又是激动。他是在新法中成长起来的将领，又随商君征战河西，亲眼见识商君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商君在他心中就是最伟大的英雄！商君死后，他便把这份敬仰转化为对商君之子的牵挂。只是相隔遥远，又未曾谋面，他对自己的热情能得到几分回馈并不抱希望。如今，听到子岭亲口说出对自己的尊崇亲近，真是让他喜出望外！
　　樗里疾笑道：“司马将军多虑了，公子是重情之人。我在赵国见公子时也担心公子与我生疏。谁知公子竟记得每年商於送来的每样特产！”
　　子岭道：“内史、司马将军，莫要叫我公子了，实在见外，叫我子岭吧！”
　　樗里疾和司马错一愣，迟疑开口：
　　“子岭~”
　　“子岭……”
　　“哎！”子岭响亮地应道。
　　厅中扬起一阵舒朗的笑声，气氛更加亲密温馨。

　　樗里疾笑道：“司马将军说之前没跟子岭谋面，其实就在今日，将军才刚刚见过他啊。”
　　司马错疑惑道：“今日？今日是小朝会，我哪里来见的子岭？”
　　樗里疾道：“今日朝会，负责笔录的就是子岭啊。”
　　樗里疾话一出，三人皆惊。
　　司马错惊讶道：“今日是子岭笔录？哎呀，我竟没有注意！”
　　车英有些意外，随机又不以为意地笑道：“君上怎么想到你安排这么个差事？”
　　景监却警惕道：“你何时开始做这个的？是君上的意思么？”
　　子岭道：“今日是第一回，是太子安排的，君上也没有反对。”
　　景监沉吟不语。
　　子岭道：“景监叔，有何不对？”
　　景监深吸口气，看着子岭：“子岭，这里没有外人，我就不拐弯了。我问你，这次回来，你想好将来走的路么？”
　　厅中顿时一静。
　　子岭正色答道：“子岭已立誓走兵家正道，为大秦开疆拓土，助大秦早日一统天下！眼下我虽还未入军营，但我会一点点努力，决不放弃！”
　　景监脸色大变。然而旁边三人却刹风景地大赞。
　　车英：“好啊！我就说你从小就是兵家苗子，最终，你总算下定决心了！”
　　樗里疾：“子岭智勇双全，的确是天生将才！”
　　司马错：“单就子岭半山一战的表现，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前途不可限量!”
　　景监脸色铁青：“你们都忘了商君的遗言了吗？！”
　　三人顿时噤若寒蝉。
　　子岭看着景监，缓缓道：“景监叔，我已长大成人，有热血和抱负，相信父亲也愿意看到我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而不是庸碌无为的纨绔。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景监焦急地摇头：“不，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不懂，不懂！”

　　就在厅内气氛僵持时，荧玉笑着从门外走进：“开饭了！”
　　厅中众人立刻收回之前神色，装作若无其事地准备用饭。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不能让公主知道此事，她受不得刺激。
　　在众人的“配合”下，这次晚宴气氛十分融洽，最终宾主尽欢。

　　在回去的路上，车英忍不住道：“景监，你也太紧张了吧。子岭从军，于国于他都好，君上都要默认了，你何苦如此？”
　　景监瞪他一眼：“你懂什么！”一甩袖子走了。
　　车英摸摸鼻子，赶紧跟上。

　　此时，商君府内，子岭送走了景监四人后便进入书房开始研究地图。
　　荧玉走了进来，看着全神贯注的子岭，什么也没说，为他开窗通风，添置灯油，点上驱蚊香，便悄悄地退了出去，如同之前无数个夜晚她为她的夫君做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