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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恻隐之心 ...

  •   子时过半,白日里熙攘的河洛此时静谧得压抑。月色凝霜,雪夜下几盏寥落的烛火幽幽的从星罗的纸窗里探出光亮。夜深愁眠,看来对于今日的变故,武林各大门派都不似表面那样通透慷慨,只怕仍旧是,疑心未消。

      沈辞欢一身黑衣从容穿梭于夜幕中,飞檐掠瓦。“咳---”未及拦住的一声呛咳,笑意见苦,看来这次是真的伤到心肺了。以后行动大概会有点妨碍,不过问题不大,三个月,九还散还是撑得过去的。三个月之后呢?不是想不到,只是……逃避吧。

      收回心思,开始细细的整理方才探查到得每一个细节。没错,他刚刚去了停尸所,检查了沈疏桐的尸体。从白天第一眼见到他,他就看出来沈疏桐的症状显然不是一般人因为猛烈刺激而导致的失心之疯,他,中毒了。

      论及毒药药性,沈辞欢所知远不如那狐狸来得透彻,大概也就对歌家的秘药了解颇深。不过这次投毒既然发生在河洛,十之有九与歌家方子脱不开关系。一探之下,果不其然,沈疏桐所中之毒便是歌家记载中,有名的‘迷心’。

      ‘迷心’药性与那个‘勾魄’药水差不多。不过,前者在控制人心的同时,会保留中毒者记忆,思考和行为能力等所有作为‘人’的特性,而后者的中毒者,不过是一副没有思考能力的行尸走肉罢了。故而想要操控‘迷心’,也就只有歌家的人才能办到……可是歌家灭门几十年,怎么还会有知晓秘药药理的传人?……

      不觉间已经到了厢房,房中明染烛光,隔着门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檀木幽香。无奈的笑笑,这狐狸……

      甫一推开门,眼前一白,一团衣物似的东西直直向着沈辞欢袭来,伸手一接。咳,怎么是自己刚才换下的里衣?……

      “喂,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我这儿来扔衣服玩?”沈辞欢回身关好门,无语的将那衣服丢在一边。复尔又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万一是别人,你要怎么收场?”

      “哼!内息躁动凌乱,吐息虚浮低弱,下盘十步有九步不稳当。现在整个河洛庄里,八成连个三岁的娃娃都不会弄得你这样狼狈!”白羽觞抱着臂,怒气昭昭的坐在桌子旁,桌子上是一大堆各式各样的伤药……居然还带了九还散?……啧啧。虽这样好笑的想着,但是看见那人一点就着的忧急样子,沈辞欢还是有些莫名感动。

      “所以,你丢了一床带血的衣服,将整个房间弄得像凶案现场一样后,干什么去了?”晚上那会有点担心,不想推门点了烛火便看见那件血迹斑斑的上衣,顿时寒由心生,守着一桌子伤药巴巴等了他一个晚上。这人可好,大半夜没事儿人似的一身夜行衣溜溜达达的人就回来了!

      沈辞欢将来来去去的整个事情叙述了一遍,白羽觞恍然凝眉道“所以,你认为,河洛里有歌家的后人?”

      “是。至少现在只有这一条线索。”沈辞欢顿了顿,“而且……”

      话语生生被一阵敲门,或者说‘擂’门的声音打断,崔鹊的声音焦急的从门外传来“师弟,师弟快开门!”

      刚刚推开门,那崔鹊便因重心前倾合身倒在沈辞欢身上。连忙扶起他,只见他从怀里扯出一封信,气喘吁吁,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师……师傅被一群黑衣人带走了!……这是他们要我给你的……”

      不必再看内容,白羽觞担忧的看了一眼沈辞欢,后者紧紧攥了那信件,指节苍白。母亲,为什么你连师傅都不放过……

      “木头……”

      “没事。本来这月也是该回去的日子。狐狸,进一步观察,就交给你了。务必,小心。”复尔安慰崔鹊道“师兄莫急,过几日师傅便能回来了。”

      “恩……可是……”崔鹊还要说点什么却被白羽觞半拖半拽的带走“木头。门主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千万别。”

      “放心,我知道。”亭廊下曲折的灯火忽明忽暗,目送着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一回身,却见屋中又多出一人,是魂小七。

      “沈家小子真是固执得很啊。”魂小七歪头倚着柱子,不解似的笑笑。映在那副稚气未脱的容颜上,好生诡异。“歌家的方子就那么吸引你?难道你也相信什么一本歌舒平天下的荒谬传说?”

      “天下?前辈以为,在下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何以负手妄谈天下?”沈辞欢笑意淡淡,明灭的烛光下,眸色显得愈发深黯“只不过,这害人害己的东西,晚辈既已历尝其中不堪,又何必再留它,荼毒后世人?”

      “若是记得不错,双杀现在应该迫切需要‘勾魄’的药水方子。你是打算与双杀彻底决裂?”魂小七有趣的笑笑“想你这个为了什么狗屁亲情道义而奋不顾身的呆子,怎么会为了别家的事情,亲手捣毁就快唾手可得的机会?”

      “前辈错了。何谓珍视,何谓救赎?真正重视一人,并不是助纣为虐,也不是在一条不归路上顺水推舟,而应不惜玉碎,也要让那人悬崖勒马才是。”沈辞欢凝视着对面那人明显有些闪躲的眸光,“如若可以看着一个人同自己一起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那么,这个人便从来不是你心上那一人。”

      “呵呵。”魂小七干笑两声,打着哈哈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样子,声音却几多怆然“对于一个你曾经为之掏心掏肺,而他却弃若敝屣的人,将你一番真意妄作脚下泥,甚至至你于不顾的人。你告诉我,所谓换位,你会原谅他么?”

      “哈,老婆子我这两天看你这少年傻到可以,今日也横生了许多感慨。其实,时间上那些所谓的感情,在真正生死攸关的利益上,又算得上什么?!”魂小七拧过头,仰面望着星河“唉。只有这辈子快要过了,才会有所谓彻悟,只是一切都晚了……锦华的十八年啊……”

      “晚辈从来期许不多,只希望珍视之人一世平安便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晚辈并不是一个无私到只有家国大义的人,这么做,也许还是因为放不下他们吧。”自嘲的笑笑。说多不过一个十七八的少年人,再多的伟岸谋略,也终究是天地间,一只渴求温暖关怀的离群孤雁。

      “所以前辈。如果晚辈的猜测是正确的,晚辈希望,您真的能好好考虑下自己的决定。毕竟,现在还有转圜的余地。”沈辞欢将魂小七对于世间情谊的绝望看在眼里,自己又何尝不清楚那种极致的孤独?今晚这场戏唱得狠了,于今,戏里梦外,自己也弄不清是自己在试探魂小七,还是魂小七更加透彻的了解了自己。

      也或许,这世上的寒凉,许是真的不分年华,无论背景吧。相似的纠葛,何苦总是剖削着一颗又一颗血淋淋的赤子之心呢?

      魂小七默然。稚气未脱的面容上第一次卸下了伪装的笑意,就连带那份傲世的轻薄,也一并退散。转身的同时抛过一个小小的瓷瓶,打着旋儿,稳稳停在桌边。“罢了,今日说的话够多了。这个,是延迟昏睡的药丸。给那个小东西解蛊以后,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走出几步,那人脚步一停“还有……玄冥蛊磨人的后劲不是谁都可以忍得下的。其实这其中有个空子,只要解蛊人的身子是自然的死亡腐朽,也是可以的……唉……”

      “谢了。”月光下,微风浮动起千层的细雪,沙落音渺然。浮世红尘的执着,谁人堪破这百年的宿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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