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斗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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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斗剑
东苑北房里，大夫人李氏正和胡氏坐在上座上说着家常，右侧依次坐着二夫人叶梦华及三夫人云珠，左侧则依次坐着李府两位少爷李相白和李越承。房里正中央放着个麒麟吐瑞点翠大金器，几个丫鬟们有条不紊地往里换着刚从冰窖里新拿上来的冰块。
众人正听李氏讲起府里三姑娘莲果去年冬日在北苑园子里打雪仗的趣事，只听门帘一响，却是个婆子牵了个窄脸长身的白净姑娘进得门来。
叶梦华一声叫唤：“哎哟，怎的这么久了才来。莲若，快来见过你两个哥哥。”说着站起身拉过莲若的手，往李相白、李越承面前一推。
莲若不禁羞红了脸，只好轻轻敛衽行礼，腼腆道：“莲若见过相白哥哥。”又稍稍向右转去，道：“见过越承哥哥。”说完，退到叶梦华身侧，却不自禁拿眼睛偷偷瞄了和自己同岁的李越承一眼。
只见李越承头上戴着束发白玉冠，身穿着件墨色蝶纹缎面儿阔袖长袍，腰间束了墨色云龙纹丝织大带，外面再罩着层薄雾似的白纱长衫，脚上蹬着双同色绞金线短靴。莲若再细看下，见他面上是一贯淡然神色，眉尾上飞，带几分英武张扬；双眸炯炯、黑白分明；眼珠像琢磨过的黑碧玺，浓似夜色，内敛华光，英俊面容与一身墨色衣裳相称，自是丰神俊朗、英气逼人。
莲若一时看的痴了，心下不禁一阵激荡，过了许久才往李相白看去，见他一身月白丝袍更显华贵，面若桃瓣，眼若流星，嘴角噙笑，清秀俊逸，与李越承又是一种不同气质，少了几分张扬，多了几分温润。
叶梦华自知宗烈王府李家比步府更是富贵荣华，宗烈王又是个世袭罔替的爵位，尊贵无比，便一心想让莲若跟李府世子继承人、大公子李相白交好，待得年岁到了，来个情投意合、你情我愿，正好成了美事。
上座里步府大夫人李佳如何不看在眼里，平日里这位西苑妹妹最是懒得走动，怎的每次自己嫂子胡氏来了便携了女儿莲若来东苑里赖着不走了？大夫人李佳在闺中时随父亲去唐城游玩过些时日，当年便住在唐城胡氏内院，和胡氏成了闺中密友。后李、胡两家联姻，胡氏成了嫂子，两人间更是多了几分亲密。
李佳眼见胡氏的两个儿子都是俊俏出挑的人物，再加上与胡氏的交情，早已生了“亲上加亲”的想法。只是莲果还太小，整日里只晓得尽兴玩闹，对这两个表哥也是时好时坏——高兴了便疯疯癫癫玩到一处，腻在两个哥哥身边甜甜叫着“白哥哥”、“承哥哥”；不高兴了，便只差了婆子来回：“三姑娘困了乏了，正歇着呢”，一整天都看不到人儿。
李氏念及此，心下竟生出丝丝忧虑，又安慰自己道：“眼下相白不过十二岁，越承也才十岁过半，果儿更小，刚满了八周岁。还是等几年，孩子们大了些了，再看看那时态度罢。”李氏正思忖着，只听叶梦华对胡氏道：“夫人不知，我们家莲若最是个娴雅安静的。瞧，这都见了两个哥哥几回了还这般害羞。”
莲若听了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对面两个哥哥一眼，又听她母亲道：“梦华听说夫人琴艺不俗，还亲自教了两位公子抚琴。不知几时能有幸耳闻两位公子亲奏一曲？小女莲若也是钟爱音律之人，倒是可以共同切磋切磋。”
坐上胡氏只淡淡一笑，还未答话，只听得屋外传来莲果娇滴滴的声音：“不要！二娘就放过莲若姐姐吧！”循声望去，正是三夫人房里小喜，身边一左一右牵着二姑娘莲翘，三姑娘莲果进了房。
莲果也不行礼，进门便钻进了李氏怀里，笑嘻嘻对叶梦华道：“二娘，我和莲翘已是四、五日未见着莲若姐姐了，听说姐姐在房里不是写字作画，便是念诗弹琴，这日子过得也真真乏味。今日我们几个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忘了琴啊曲啊甚么的，好好让我们玩闹一回罢！”
叶梦华失了脸面，心下正恼，却听胡氏笑道：“今日相白和越承带了平日里惯用的剑来，说是要在武场里演练一番，这是上回便讲好的，几个姑娘也等了好些时日了。不若下回上府里来，再让他们同莲若姑娘切磋琴艺罢。”叶梦华见胡氏如此解释，只好点点头，回道：“也好，那便麻烦夫人了。”
一干人等在东苑用了些消暑小食，便一齐往步府武场走去。宗烈王府李家祖上是武将成名，因此府里武场规模宏大，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步府武场，则是歩老爷几年前重修内宅时新添建的，因平日里少人舞刀弄棍，便让府里的武戏班子暂居在内。一行人到了武场，早有小厮们清理了场子，丫鬟们摆好了几桌新鲜瓜果候着了。大夫人、二夫人并胡氏坐了一桌，莲若、莲翘并莲果坐了另一桌。
李相白取下了了齐眉抹额，执了剑往场中一站；李越承也脱去白纱罩衣，只余一身黑袍，负剑而立。两人均是英姿勃发，彼此相望一笑，点头见礼，比剑便在瞬间开始。
莲果从未见过两个哥哥里的任何一个使剑，一时被两人的气势震住了。李相白是右手执剑，李越承是左手执剑，二人一黑一白，一左一右，电光火石间，均疾步而前，近身相搏起来。
先是李相白一记左刺，快如雷霆，李越承挺剑一挡，身形稍让，左手迅速一翻，挑开李相白长剑，化守为攻，又向李相白右肩刺去。李相白见状侧身一闪，右手撤回剑势，倏地反转剑身，由下斜迎而上，一时只听“叮叮”一声脆响，双剑既逢，交叉相持。
莲果心里一阵惊叹，原以为两个哥哥摆个架势，慢慢拆招而已，未料得双剑交锋，竟如此博人心跳、紧张激烈。又见两人忽地同时撤剑，后退几步，又同时出剑，你刺我挡，你来我往。两人身形忽左忽右、高低窜伏之间双剑碰撞的声音也是“叮叮当当”不绝于耳，一时斗了十几个回合竟分不出高下。
众人看的入迷，忽又见李越承黑眸一闭，左手紧握长剑，在身侧挥出个漂亮的半弧，猛地大开大合，只凭双耳听声辨位，以剑身画出的一个又一个半弧，左右交替，连连向李相白攻去。李相白左闪右避间，了然一笑，喝道：“承弟好剑法!”忽而下盘微沉，一个马步站定，也闭了眼睛，使出同样的弧形剑招，左右轮番格挡。一时间双剑剑光激闪，两人衣袂翩飞，众人一阵惊叹。
剑影来去间，李相白突然睁了眼睛，变了剑招！他长剑急出，剑尖不断晃动，宛若灵蛇出洞，轻灵飘逸，又狠辣迅猛，向李越承中门留白处疾飞而去。
众人惊呼出声，却见李越承凝神一听，鬼斧神工般脚下一动，向左滑出三步，堪堪避了过去。又看他这才睁了眼睛，双眸炯炯，看准李相白右侧下盘空隙处，左手长剑倏地刺出，一连三剑，暗藏奇变而去，势如破竹!
李相白方才一击未中，只觉剑风从侧面袭来，暗自惊心，连忙回剑相护，却不料李越承又忽的停住了剑势，脚下发力，顺势而转，竟滑到了李相白身后！李相白回剑护了个空，还未来得及转身，只觉后背一凉!
却是李越承反手持剑，拿剑柄抵住了李相白后背腰际处，脸上洒脱笑道：“哥，你输了。”
在座众人无不被这奇异灵巧的一变惊的哑口无言，半晌才听胡氏笑道：“精彩。白儿的剑术一向稳健内敛，承儿那一招更是奇思妙想，赢得漂亮。”莲果反应过来，见李相白、李越承两人已收了剑相携而来，忙把手圈在嘴边，惊喜喊道：“白哥哥，承哥哥，你们好厉害！”
李相白走过来伸手刮了刮莲果鼻子，坐下笑道：“不叫我爱哭鬼了？”莲果眼睛弯成月牙儿，笑道；“若我像你和承哥哥这般，倒真不介意被人唤个十次八次的爱哭鬼。”李相白微微一笑，又向李越承道：“承弟脚下那招变得好。未想你学剑比我迟，却早赶上我了。”
李越承双眉一扬，只笑道：“哥，我也是琢磨了好些时日，你那招‘杯弓蛇影’赢了我多少回了，总得有个应对之法不是？”一边说着，一边将剑往桌上一放，却是径直坐在了莲若身边。
莲若在看比剑时心一直提在嗓子眼，虽知是点到为止，却还是为李越承心惊不已，直到见他出其不意地拿剑柄抵了李相白后背，才呼出一口气。现下李越承坐在自己身边，想着他方才英气勃勃的身姿，看着他神采飞扬的笑容，心下“突突”直跳，话不知如何说，连坐也不知如何坐了。
李越承哪知这些，见对面莲果支着脑袋，对着他兄弟二人笑意盈盈，问道：“果儿，可还看得过瘾？”莲果直点头，叹道：“用莲升哥哥新教我的一个词……你们二人便是‘将门虎子’！承哥哥，你那招滑来滑去的步法，可有甚么名字？白哥哥的叫‘杯弓蛇影’，你的难道是‘打草惊蛇’？”
李相白展颜一笑，道：“果儿这词，跟‘蛇’是贴上了，不过立意不对。”
莲翘来了兴致，也道：“不若叫‘打蛇打七寸’？越承哥奇招制胜，不正拿了相白哥这‘蛇影’的七寸？”李相白想了想，点点头笑道：“原是不错，只怕承弟嫌这名字不甚好听。”
众人正思忖间，却听沉默了半晌的莲若犹疑开口道：“不如……叫做‘凭虚御风步’罢。越承哥哥这套步子轻巧灵动，来去如风，姿态……姿态飘然。以后再有了对敌之时，也可见招拆招，不用偏和‘蛇’扯上关系……”莲若说罢抬头，见众人都望着自己，脸一红，小了声音。
“莲若姐姐不愧念了那么多诗，这‘凭虚御风’四字正好合了越承哥那‘飘然’的‘身姿’，极为契意！”莲翘接过话，眼睛在李越承和莲若之间瞟来瞟去，一脸的笑嘻嘻。
李越承也不管莲翘打趣，洒脱道：“我喜欢，便叫‘凭虚御风’！”说罢朝莲若拱手一笑。莲若心中又羞又喜，忙起身还了礼，双颊飞霞已是红艳如火，一时桌上众人都笑出声来。另一边的叶梦华却冷眼看着莲若羞红的面庞，眼里带上了一丝寒意。
李氏见比剑已毕，便提议将武戏班子请回来演几出好戏打发时间，又吩咐下人们领了李家兄弟及府里姑娘们去荷花池边玩耍，晚间再一起去老夫人房里用膳。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斗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