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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千面郎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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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严川星眉剑目端得是十分俊朗,倨傲的站在窗前,摇着折扇,含着笑意,目光有如实质的看着台子,丝毫未理会在场众人的议论纷纷。
好一阵子台上台下喧闹不止,楼里的老鸨子坐不住,赶忙去控制场面。
尔后,有两个袅袅娜娜的扭着腰肢出来,跳着曼妙的舞步。
严川极为惬意的眯着眼看着台下赏心悦目的画面,倒是他身边的那个书生却低着头,不敢往下看。
严川看到他那模样,心知他这是头一遭来,自然没见过这场面了。
“耀祖,怎么不看?”严川忽然问他身边的人。
“我……这……子曰:非礼勿视……”那叫耀祖的惊疑的看了他一眼,尔后目光闪烁的瞥了一眼台下女子,两颊霎时就胀了个通红。那些女子穿的极少,白皙的手臂和纤细的腰身都露了出来,极为吸引人的目光。
严川自然心知肚明,轻笑一声截道:“这有什么,都是些烟花女子,你看便是……”
那书生闻言,迟疑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往台下女子看去,看着看着眼睛都直了。
严川见状,要不是这里人太多,他都要笑出来了。
他们也才认识,前日他在大街上,偶然路过张耀祖摆摊卖字画的地儿。张耀祖不小心洒了墨水在自己身上,看到自己衣襟上的墨迹,严川眉头蹙了起来。他还没说话,他手下的人便动手,三两下按住了愣住的张耀祖,把张耀祖吓得脸色惨白,一个劲儿的求饶,口口声声说着一定会赔的。
严川侧目,脸色微微缓和,倒要看看他拿什么赔。示意手下的人放开他,想不到,他慌忙的在自己摊位前抱起一对字画推送给自己,苦巴巴的看着自己。
严川是世家之子,这一件衣服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家里字画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对这书生的字画哪里会看得上。只是那人露出的模样着实可怜,竟然起了恻隐之心,不甚在意的打开,越看越心惊。
别看这画用的纸质平凡,画的也是些简单的花鸟,但却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惊疑的看着张耀祖平淡无奇的脸,再打开手札,想不到诗词文章都是独具一格的惊艳之作。
询问过后,才知道他来此地是为了参加今年科举考试的。说起这个,严川忽生异心,他的父亲早盼着他也能拿下功名,可他自小随父亲习武学兵法,文章却是一般。他父亲近年都在督促他学习,无非是期望自己拿个功名。
若按这个人的才华,再加上到时候拿到考题,让这酸秀才试做一下,到时候偷桃换李,这功名不就唾手可得。
这么想着,严川计上心来,放下诗词,对着张耀祖行了个大礼,道:“兄台文采斐然,叫晚生实在佩服。这衣服不过是件小事,不必再提。倒是兄台你,怎么在这里卖字画?”
张耀祖为难了下,道:“这……说来惭愧,小生此次来京赴考,盘缠用尽了,距赴考还有些时日,生活所迫。公子,这些字画,你喜欢便多拿些……”
“哎,衣服洗洗便就干净了,不碍的,倒是我很佩服兄台的文采,有机会定要讨教一番。”
“哪里哪里。”
严川当下热情的同他交好,约了他这日来这四合楼。
这张耀祖一看就知道是没什么见识的酸腐书生,得知他是将军之子,更对自己毕恭毕敬。这两日他依然在那里摆摊,他偷偷让人再去买了几幅画和字帖,都是精良之作,让他的念头越发坚定了。
这厢张耀祖看着台上女子换了几波,脸上惊愕赧然的表情不断变换,只是,偶尔目光扫到二楼易忌寒处,却又是另一番复杂光景。
天色渐晚,这花魁也将要揭晓,张耀祖犹豫又不舍的和严川告辞道:“严少爷,我先回去了。”
严川问:“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
张耀祖毕恭毕敬的回道:“承蒙少爷你关照,今日能到此处小生毕生难忘,有朝一日必定回报少爷的。只是今日时辰不早了,还需回去作些字画,明日好拿去卖,少爷,我这就回去了。”
这张耀祖虽然穷,倒也有骨气,是个实诚人。
严川本想让他直接到自己府上去,不过毕竟才认识两日,随便带个人回家,怕他父亲问起,怕把计划搞砸,遂点点头道:“行,那你先回,我就不送了。”
“那我先告退了。”张耀祖如蒙大赦,恭谨的出了雅间。
他才出去,跟在严川背后的小厮,努着嘴说:“少爷,他这一下午,可都是看着别人掏钱,可是自己一个子儿也没掏,您怎么和这种人交往啊。”
“闭嘴!”严川瞟了一眼他的近身小厮,道:“我自然是有我的用意,你以后少不得和他碰面,别仰着头和他说话,再叫我看到,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是是……是,少爷。”那小厮低着头说道。
再说,那张耀祖转身出了四合楼,面无表情的转身向着临街走去,他现在的房子,就在这附近,很近……
到了临时租用的房屋,和主人打了招呼,回到屋中。
屋子中空荡荡的,只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最醒目的就是桌子中央的铜镜了。
忆起今日在四合楼所见的纸醉金迷,冷嗤了一声后,取出笔墨纸砚,洋洋洒洒的写了一篇长赋。
待胸中积闷散去,脑中闪过半月前偶然遇见的贵妇人,喃喃自语道:“七姨娘,真的……是你吗?”
当日偶遇后,打听之下,原来是严将军几年前纳的妾。虽然不知道这个严将军和那件事有没有关系,可是她大概会知道当年的那些人的下落。
——光、宗、耀、祖。
他或许还期待着一家团聚吧。费这些功夫,可不就是为了这个?张耀祖深呼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坐在镜台前,对着镜子,轻轻的把手贴在那张其貌不扬的脸上,轻轻的从下颚处慢慢提拉,竟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而后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眼睛微有些红,透着一股忧伤。
许久,夜色浓重,他看主人家已经入屋后,闪身没入黑夜中,转身闪入另一条街。
街前,秦楚楼赫然在目,楼内清冷的不似烟花地。